段骁恩很无奈,原来爷爷也不会反思,甚至有心思感到难过,觉得是他放弃了这么好的家庭。 “我铁了心要离开,明天我会回本家,无论如何,非走不可。”段骁恩目光空洞地说。 段镇辉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他捂着心口说:“你知不知道,几百年来从未有人离开段家,是因为家规里写着,想走,就要受五十杖家法……根本就没有人活到五十杖过后啊!” 段骁恩也是头一次听说,心头一颤。想过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想到这样严重。 可他去意已决,头脑发热,一时竟嗤笑出声:“封建糟粕。” 段镇辉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段逐墨!” 段骁恩仍是没什么表情,定定看着,仿佛根本没把家法当回事儿。 “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爷爷可以帮你跟你父亲说,让他不再逼迫你和女人结婚,这样行不行?全家人都对你寄予厚望,你舍得让大家失望吗?爷爷……”段镇辉还想说,可是他看着段骁恩不为所动,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从前家里最听话的孩子,几乎不闯祸,不叛逆,对父亲无条件顺从的孩子,不再是孩子了。 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道德绑架,都不能让他动摇了。 段骁恩咬紧牙关,生怕自己流露出对爷爷的心疼,也怕自己掉眼泪。 说到底,爷爷从前只是事不关己,伤害他最多的还是父母,跟老人无关,他做不到完全平静地对爷爷说出更残忍的话,唯有缄默不语,聊表坚定。 段镇辉心情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变成了这样,既失望又心疼。 “你叫爷爷怎么办啊墨宝?爷爷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森*晚*整*理死?你再想想呢?你若是真的因此送命,佟家那个孩子不也是失去了爱人?总有两全的办法,不要这么极端……就现在,我段镇辉承诺,只要你肯收回之前的话,好好地做你的继承人,爷爷就为你和佟知隽举办婚礼行不行?”段镇辉举起手来立誓。 他心里很乱,活这么大岁数,他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 段骁恩摇摇头:“死了我也认了,我说了,我就是要离开段家,爷爷请回吧。” 他原本是想过,是不是可以为了爷爷而妥协,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在没有任何法律效益的区区家法面前,爷爷想的不是弃家法于不顾,力图保全他,而是在想,如果他不妥协,他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多可笑啊,都到这时候了,爷爷竟然还在想着家法啊,原来所谓最疼爱的孙子,也不过如此分量,甚至比不过不知道传了多少年的几十页破纸。 段镇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段骁恩说得出的话,理智已经逐渐崩盘,反复絮叨着,让他再想想。 但段骁恩不会再想了,他干脆地把段镇辉扶起来,也不管爷爷要不要走,就把人连拉带拽送出了门。 关门时,段骁恩只留给段镇辉一个有些冷漠的眼神:“爷爷回去吧,明天我回本家。” 段镇辉敲了一会儿门,始终得不到回应,几分钟后就离去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段骁恩手脚都被抽空了力气似的,靠着门坐了下来,瘫软着身子,无声地痛哭。 也不知是哭他从未被任何家人理解,还是在哭自己无可奈何地伤害到了爷爷。 总之就是很难过,眼泪自然而然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 他当然不会认命,任由自己被打死,但是这个家,他是非离开不可。 哭够了,心里做了一番盘算,还没擦干眼泪,就听房间里钟天泽叫他,说佟知隽回消息了。 这会儿国内是清晨,段骁恩知道佟知隽一定是第一时间就回复了,心里奇迹般地平静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又去洗了一把脸,段骁恩才管钟天泽借了手机,跟佟知隽打电话。 本来他是想视频的,但是怕佟知隽看出来他哭过,只好作罢。 “我起床了,你呢?”佟知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钟天泽没有把段骁恩跟段镇辉的对话告诉他。 没有耳机,只是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段骁恩心里熨帖。 “我倒时差,没睡多久,一会儿就要睡觉了。”段骁恩缓缓说道。 佟知隽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心里有了些揣测,于是说:“我们视频吧,你在酒店吗?网络应该还可以吧?” 段骁恩怕佟知隽生疑,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挂断电话,重新接起微信视频。 佟知隽隔着微信自带的美颜滤镜,都能察觉出段骁恩的神情不太自然,眼睛有些肿,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哭过。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佟知隽装作随口一问。 段骁恩只好开演,不满地瘪了瘪嘴,说:“别提,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沐浴露进眼睛里了,特别疼,用水冲半天都觉得刺痛。” “这样啊……”佟知隽点了点头。 就在段骁恩以为骗过了的时候,佟知隽笑出声来:“段骁恩你挺能演啊。” 坏了,佟知隽对他了如指掌,糊弄不过去了。段骁恩心道不妙。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没有原因 佟知隽就这么盯着他,段骁恩很快就缴械投降,说:“跟爷爷见了一面,我有些难过。” 虽然佟知隽不能跨越太平洋给远在美国的段骁恩一个拥抱,但是他总有办法快速让人开心起来。 安慰一番后,佟知隽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说:“我Switch的OLED屏幕又烧了,真就是一整个无语住,我是真的不长记性。” 段骁恩弯起眼睛,“那之后我帮你注意着点,提醒你不要长时间让屏幕处于一个画面。” 佟知隽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缩在白色的被子里,说:“但凡我记得玩完及时收好……以我这个脑子是不指望了,所以全靠你啦!” 段骁恩欣然同意。 由于段骁恩没睡多久,现在已经困了,所以他们没聊太久就挂断了视频通话。 深夜,段骁恩做了很多梦,一直睡不安稳,凌晨的时候突然惊醒了。 他梦到自己的小计俩没用,真的被打死在本家,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为他说一句话。 耳边只剩下有节奏的棍棒声,梦里的疼痛使现实的他感同身受,远在中国的佟知隽没有来,而近在眼前的亲人一脸无奈但分外冷漠。 于是他醒来时,紧紧抱着被子。 保持了二十多年的木头人睡姿竟然破功,他把一团被子搂在怀里,像是渴求佟知隽的体温,也像是在梦里凄惨地趴在地上。 浑身冷汗浸透了睡衣,段骁恩疲惫地爬起来洗漱更衣,然后就坐在床边,看着落地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 人的本能是规避痛苦,段骁恩承认,自己确实是害怕的。 只是比起自由,未知的危险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跟钟天泽沉默地吃过了早饭,他们一同去往段家本家。 段骁恩家是后来特意在山上买的地,但是家族的本家在其他地方,同样是在山上,只是房屋基本都空置着,也不是别墅,而是三进门的四合院。 他们在山脚下车,上山的一路上都能感觉到被暗中观察着。 段骁恩努力镇定下来,他已经提前跟律师说过了时间地点,所以就算最坏的状况发生,他至少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走到门口,列队的保镖就上前来钳制住段骁恩,钟天泽要动手,却见段骁恩用手比划了一个他们约定好的暗号,只好退后不做阻拦。 进入内院,段骁恩被送去了东厢房,门一关,上了锁,也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人。 钟天泽不能轻举妄动,段家的保镖要把他也带到某处,他心知这是不想他插手,于是冷着脸问:“佟家的人,你们也敢动?” 几名保镖耳语片刻,一个领头的站了出来:“不知您尊姓大名。” “我姓钟。”钟天泽说。 十多年前,跟在佟丰年身边的保镖就姓钟,只不过后来车祸身亡,那人的儿子似乎就从小生活在佟家,难不成就是这一位……?段家的保镖只稍稍思考几秒,便换了一副表情,说:“钟先生请先移步别处休息,今天段家有家事,望您不要插手。” 钟天泽没有反驳,平静地跟着人走了。 只这么会儿工夫,他就把目所及处的所有布景摆设和路径都记在了脑子里,待会儿兴许大有用途。 段家的保镖让他不要插手,但他就是来插手的,原本这事儿,佟知隽交给谁都可以,偏偏让他来,也有让他代表着佟知隽的态度的意思。 一直没有段家的主人露面,直到临近中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钟天泽把窗户推开一个缝隙,可以听到外面的人在交头接耳,想来段镇辉是要来真的,不然也不会把段家人都叫回来。 日头升高,渐渐听不到什么交谈的声音了,钟天泽知道,差不多是要开始了,也没从门口走,去触看门人的霉头,他直接从另一侧的窗户出去,攀着墙壁翻上房顶。 另一边,祠堂开了门,段家按长幼尊卑坐在祠堂门口两侧,没有人再交头接耳,但大家眼神互相交流着,显然是不敢置信。 段镇辉坐在主位,其下是他的三弟段镇堂,再往下就是段恒毅和范宇英,然后依次是段恒毅的弟弟妹妹们,最后是跟段骁恩同辈的人。 浩浩荡荡坐了几十号人,段镇辉忍不住看了一眼天上,已是深秋,阳光却依旧灼热刺目。 “把段逐墨带过来吧。”段镇辉颇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段骁恩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任由保镖把他押到祠堂门口。 在被送到东厢房之后,他只是被锁在属于他的房间里,里面没人,当然,也没有人过来探望。 祠堂里供着段家列祖列宗,缭绕的香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段镇辉看了一眼段骁恩,忍不住蹙起眉头:“还不跪下?”他是存着给段骁恩留活路留面子的心思的,只要段骁恩顺从一点,表面功夫过得去就行,但偏偏段骁恩好像并没有什么自觉。 段骁恩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得冰凉,一条腿一条腿弯折了下来,跪在道路中央。 弯折的不是他的腿,而是他本就稀薄脆弱的希望。 已经把家里能回来的人都请回来了,没有退路了,段镇辉只能依照流程问话:“今有段氏不肖子孙段逐墨,自愿离段家而去。来者可是段逐墨?” “是。”段骁恩蜷了蜷手指,如此作为众人视线中心的滋味儿可比社死严重多了。 “因何而提出离开段家?” “没有原因。” 段镇辉一拍椅子扶手:“好个没有原因!”他本以为段骁恩会说,是因为段恒毅不同意他跟佟知隽在一起,那他说情一番,兴许有一丝丝转圜余地,偏偏段骁恩不领情。
273 首页 上一页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