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查房发现这间的患者又在复健仪器上的时候表情很难看,说了无数次这么做不利于恢复,复健的事情急不得,但是劝说没用,跟医生告状也没用,也没有亲属联系人能管,对方又是康复中心大客户,态度不能差。 *** 临近回国,孟知又来拜访,祝辛接到前台电话得知来人身份后很礼貌地告诉前台请他回去,可是下班的时候孟知还是出现在公司楼下。 他挡着祝辛的去路:“喝一杯吗?” 在公司楼下的酒馆坐下,祝辛说:“其实我们没必要坐在一起聊什么。” 安森今天也打算带祝辛出去玩,得知祝辛被绊住脚,索性来酒馆找他,孟知对待祝辛的态度总有些愤世嫉俗,对祝辛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尤其,见祝辛不咸不淡甚至还叫来不三不四的人,咬牙切齿半天,愤慨质问祝辛明明已经答应程林和好了为什么还要在外面跟这种人厮混。 安森正在琢磨不三不四是什么意思,祝辛失笑:“你可能以为错了,我们不是要和好。” 孟知皱眉,以为祝辛反悔:“你说什么?” 祝辛端着杯子自顾自跟他碰了一下,安森听出孟知的敌意,圈着祝辛肩膀挑衅,孟知表情更难看,祝辛却毫无负担,呵笑出声:“什么年代了,他又是什么人,玩几天,说不定明天我就不想了,我还得为他守贞?” 孟知面色黑如锅底,祝辛笑:“你要是想,你就自己好好给他守着,别人的事情……”祝辛留了半句没说完,碰完的杯子也放回吧台,并不喝。 孟知很激动地站起来,在他开始长篇大论替程林不爽之前,祝辛打断了他:“你真想替他打抱不平也请搞清楚,是谁放不下——没记错的话,他说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教育我,他知道吗?” 孟知脸上青白交错,怒目半晌终于被气走,安森很高兴,拍着祝辛后背夸他刚才说得好,对渣男就应该这样,然后问他今晚想去哪,祝辛却兴致怏怏:“不了,回家。” “要不我也给你办个欢送会吧?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安森问。 * 一个月过得很快,工作交接结束,该回国了。 隔壁已经空了很久,祝辛搬离住所的时候发现旁边院子里甚至已经长出来杂草。 猫狗临走还依依不舍看了眼他们住了大半年的院子,大帅发出呜呜声,祝辛摸了摸狗头:“送你回家了。” 一个月以来他接到过几次国内电话,一次都没接,也不知道程林现在怎么样了,回国的事也没告诉他,但飞机刚落地老管家就在接机口挥手。 他走过去,只看到老管家一个人,见祝辛不经意扫了周围一圈,大帅也支着耳朵四处张望,老管家说:“有点不舒服,我一个人。” 开春了,是个雨天,柔柔的细雨丝拂在脸上其实很舒服,但这种天气对陈伤未愈的人不太友好,一旦阴天下雨,受过伤的地方就好比百蚁抓爬,隐约发疼。 不过这不是程林没来的主要原因,他只是不太确定祝辛愿不愿意一下飞机就见到自己。 路上,老管家问他去哪,祝辛报出公司安排的住址但没有先回去,他们去宠物店先给猫狗买口粮,结账的时候听到一道清脆女声:“哥哥!” 祝辛回头,看到祝娆和她妈妈,祝娆手里提着一只鸟笼,杨岚戴着口罩挎着包在门外等,隔着门挥了挥手。 祝娆跑过来,见祝辛手里提着宠物罐头,问:“哥哥你养猫了?” 祝辛点头,祝娆又埋怨:“上次你还说不回来了,你回来又不告诉我!” “刚回来。”笼子里的八哥探头瞧人,祝辛摸了摸祝娆的脑袋,祝娆长高了好多,已经到他肩膀,看得出亭亭玉立。祝辛目光落在羽毛绚丽的八哥身上,他问:“你的鸟?” 祝娆当即开朗,甜蜜地抱怨:“是啊!求了妈妈好久才答应给我买的,但是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只能养在我的小房子里……对了我们搬新家了哥哥,搬到雁京华府了!” 听得出来,祝宏飞生意兴隆。 大帅等急了,从车窗探头出来吠叫,祝娆回头看到车窗的猫狗,对威武的大狗惊叹:“哇,好帅的狗狗!” 祝辛笑了笑,将祝娆给八哥买的食碟水碟拿过来一并结账,带着祝娆出门,杨岚提着包走过来一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来。”祝辛笑起来,寒暄时心照不宣地不提祝宏飞,但杨岚总有几分叹息,祝辛明了,转移话题说起祝娆,问她学业如何,杨岚便没了感慨,慈爱盯着祝娆说小丫头片子小提琴学有初成,拿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奖,大概率要出国。总之说起祝娆,满心满眼都是爱。 祝辛跟着点头,也夸了祝娆几句,大帅等急了,咪咪也探头张望,一猫一狗眼巴巴等着祝辛聊完,像两个没耐心等家长说完话的孩子。 祝辛于是告辞,杨岚欲言又止几次,仍旧没忍住:“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祝辛笑了笑:“会的。” 于是一次偶遇就这样结束,这样的偶遇将来大概还是会有,遇见之后他们还会这样寒暄,但他们都清楚,仅仅止于寒暄,止于你知我知的几分体面,祝辛不会再回去。 他走得很辛苦才终于不用回去。 车子将他送到公寓楼下,猫猫狗狗一起下车,司机下来帮忙拿东西,大帅一直都很激动,以为马上就要见到主人,然而它们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上楼的时候它有点失落,咪咪咬它后背都没反应。 家里已经收拾好了,陈设简洁矜贵,打开衣柜,衣服领带分门别类满满当当,连宠物玩具都布置了,祝辛于是明了:这些东西另有来头。 他想起孟知说的,程林私下给他挑了好多礼物 从不敢送来。 初春还冷,祝辛没找到暖气开关打电话给物业,折腾了会儿弄好了,安森打电话问他到了没,他回了电话,说了没两句,门外传来一点敲门声。 祝辛还没动,大帅已经很激动地冲出来等在门边,祝辛心说果然,狗还是比猫热情,但也更难认别的主人,安森问他怎么不说话了,祝辛说没有:“有人敲门,我去看。” 打开门却不是以为的人,是送货上门的加湿器,家电城的人放下就走了,大帅垂头丧气,咪咪给它分零食也兴趣怏怏。 祝辛明白是什么原因,却也没有主动联系,晚上有应酬,他收拾妥帖出门,跟未来的顶头上司殷霓见面,他们二人的绯闻在总部传了好久,直到新公司领导层职位确定了也还有人八卦他们到底有没有私人关系,但实际上他们见面从没说过私事,然而这天殷霓很反常地关心祝辛是不是跟京城某个集团有交集,祝辛问她为什么这么问,殷霓说:“你这个CTO是特聘,应该给你什么待遇我们还特别开了个会,虽说很想沿用NANO的高规格,但你也知道,我实在没经费,所以房子车子本来打算让你凑活一下的。” 祝辛抿了一口水,殷霓就笑:“结果呢,会刚开完,就有人告诉我不用费心了。” 殷霓凑过来:“祝总,住豪宅是什么感觉?” 祝辛偏头回敬:“能有什么豪宅是殷总看得上的?” “我现在可是打工仔。”殷霓撇嘴散发不满:“外面看我春风得意得很,实际上年薪买不起你那栋房子一个厕所,再说了,满足一下我的八卦心呗。”殷霓勾着一双狐狸眼兴趣满满,祝辛却不搭茬,也没将这位大小姐出门历练的那点何不食肉糜的抱怨放在心上,又说回沿用东阳原来的生产线基层整改的事情,殷霓听得没劲,叹了口气:“算了,开会再说吧,大晚上地,孤男寡女待在一起聊工作也太无聊了,走了!”她说着拿起夹克披上,挥了挥手出门:“还有约呢,不跟你这种没劲的人多说了。” 下楼出来,细雨未歇,路边车灯闪烁,祝辛开门上去,后座另一边坐着终于出现的人,他直直盯着祝辛,祝辛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看出来他的腿怎么样了。 没人说话,车子已经很自觉往祝辛的新家行驶,车上一直安静,直到停在楼下,司机下车开门,祝辛下来,没回头,而后身后传来皮鞋落地踩到水潭的声音。 祝辛回头,见程林步伐缓慢地跟上,司机把车开走了,他们沉默地上楼,电梯运行途中,程林缓缓靠近另一边角落的人。 一步,没有说话。 两步,没有反应。 三步,到眼前了。 他小心勾起祝辛的小拇指,没被躲开。 那天的话没过有效期,悬起多时的心终于放下,程林终于开口:“很想你。” 电梯叮了一声,到了,祝辛抽出手回家,身后的人步伐依旧缓慢,偶尔一步错乱,显然没能恢复到很好。 开门前,祝辛停下脚,问:“你要跟我一起住吗?” 程林问:“可以吗?” 没有回音。 程林慢吞吞走过去,楼道里的光缓缓昏暗,走近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说:“你不想,我就回去。” “不想见我的话,我也回去,明天不想见……我就后天再来。” “……等你想见了我再来。” 祝辛不回头,程林只能看到祝辛半截脖颈,他低着头,干净的脖颈尽数展露眼前。 祝辛心情不太好。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程林有点想抱他,但不确定他想不想要,所以没动。 终于,祝辛说话了: “程林,你觉得你这样,可怜吗?” 安静片刻,夹杂着叹息与无可奈何:“有一点吧。” 很多点,喜欢人喜欢到这样,其实很可怜,是他最瞧不起的那种可怜虫。 “你觉得我可怜?”程林低声问。 “可怜,但是……”祝辛攥紧拳头,回头,面上困惑不解,问程林也问自己:“我没说过要原谅你。” “是。”程林心口发空,音调也发空。 “可是……”几息之间,祝辛抬眸看他,仍旧不解:“所以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原谅你。” 明明想好了,说好了,也没有摇摆,但是莫名其妙,他们又住到了隔壁,他们又面对面,又绕回原地。 为什么?祝辛问程林为什么,困惑很真实。程林知道是为什么,然而其实祝辛也知道。 好美满啊,旁人都好美满。 祝辛眼底微红,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答应,又实在疲惫,没精力再跟自己周旋,只好迫于无奈地挑明:“程林……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因为我可怜。” 怎么偏偏还要被程林抓住?怎么偏偏还要被他微末间的用心触动? 是因为什么? 不是被他的可怜卑微打动,不是因为他有多可怜,不是因为程林可怜,是因为祝辛可怜。 偏偏害他最深的人最懂他,最明白他柔软处,最懂怎么伤他,最了解怎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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