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气的喉结轻微滚动,程林游刃有余,祝辛被架在火上烤。 “我……” “我我我。”程林学祝辛的语气,然后捏着他后脖颈:“您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个准话?” “……”祝辛低头数蚂蚁,看到运动鞋网面的细孔就挨个点,恨不得能原地蒸发。 火候差不多了,程林没再加火怕逼太紧给人逼跳脚了,他打着打火机把弄,祝辛却很焦灼。 他被程林说得脑子发蒙,满脑子前几次见面自己过分的所作所为,他毫无头绪,偏偏程林的姿态看似不急不躁更让人焦灼。他不敢答应也不敢反驳。 许多时候,不拒绝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尤其在程林这种流氓眼里,不拒绝等于接受,不过小孩儿面子上挂不住还得推他一把。 程公子深谙此道,把握着时机,等祝辛纠结够了,将他从为难的境地解放出来,故作大度说:“行了,要你回个话也不是要你今天就回话。” 祝辛如蒙大赦。 祝辛感激涕零。 祝辛被程林三言两语骗进房间,待坐在小圆桌前才茫然——他不是要回学校吗? “说了给你报销时薪,陪个三十块钱的,可以吧?”说着程林摸出钱夹掏出张百元大钞,很阔气道:“看,还有下次的,预付了。” 祝辛:“……”五千块钱他嫌李洲小气,如今三十块钱,程公子毫不觉得有问题。 无言,并觉得自己彻底沦为程林的乐子。 说着程林起身,祝辛随着他动作目光移动,门口那件用作借口的西装程林看都没看一眼,目不斜视路过,从进门右手边的红木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祝辛看到他拿了酒,心里警铃大作,再看程林就觉得他今天一定不安好心了。等程林端着酒杯回来,祝辛自以为不明显地戒备着说:“我不能喝酒。” 程林挑眉:“为什么?没成年?” “……”还要解释多少次,而且祝辛明明记得自己十九岁生日就是跟眼前这人一起过的。 想起那天,又是一番人格上的窒息,还好门口传来敲门声解救了祝辛的窘境,原来是有人送了瓶椰汁上来。杯子里倒了椰汁,程林把杯子推过来说:“那喝点小朋友该喝的。” 祝辛很想把椰汁泼在程林贱嗖嗖的脸上。 “还是今天还想占我便宜?”程林换了个空杯子作势倒酒:“那就喝点。” “……” 祝辛沉默着端起椰汁,清甜的椰汁灌进肚子里,祝辛终于冷静下来,并意识到见面后的半小时之内发生了什么。程林三言两语就把他卖了,没敲槌,但莫名有种买卖已经成了的感觉。 程林说要聊会儿,能聊什么祝辛毫无头绪。 没记错的话,打从第一次醉酒抱着程林哭开始,他已经里里外外都被程林看完了,可程林一次也没提起过那天的事情,甚至祝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程林根本没听过那些事情,他是喝醉出现了幻觉。。 程林对自己已经了如指掌,可自己还对程林一无所知,就只知道他是个嚣张的有钱流氓。 说要跟自己试试,试什么也一样一知半解。 “大一?”程林问。 冰块撞进杯底清脆作响,祝辛出神看着程林的杯子,抿着自己的椰汁答:“大二。” “课多吗?” 没等祝辛回答,程林自问自答:“看起来不太多,还能出来打工。” “……还挺多的。”虽然是事实,但在程林不太信任的目光下祝辛有种自己在编瞎话的心虚感。 “真的……”虽然心虚但祝辛还是强调了一遍。 “哦,所以很缺钱?” 祝辛迷茫了一瞬间。 好像缺,好像也不缺。祝宏飞会定期给生活费,逢年过节杨岚也会发红包,儿子要穷养,但基本生活是够的。 总之吃穿不愁,没被虐待。 但事实上,比物质贫瘠更可怕的是人格和精神上的贫瘠,某种意义上来说,祝宏飞和杨岚给他的东西叫做施舍。 祝辛急需一些不太多但归属明确的物质给自己和自己的猫落脚,给萎靡的植物生一点根。 祝辛半晌没说话,程林也想起些什么,没再往下问,端着杯子跟祝辛桌面的椰汁碰了一下。 “小朋友,看开点,当个小王八蛋多舒服?” 听到前半句,祝辛如梦方醒,听到后半句,祝辛无语至极。 程林咋着嘴品酒,眯着眼说:“你都不知道当个人渣有多痛快。” 祝辛确实不太理解当人渣有多痛快,也不明白当人渣有什么好得意的,但他还是端起椰汁喝了一口。 然而清甜的椰汁忽然没滋没味了。 祝辛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程林杯子上。 这很不应该,但是莫名其妙。程林今天的酒又换了一种,他想知道这杯是什么味道,还是辛辣难以入口吗? 祝辛在人生第十九个年头中数次萌生对烟酒重机车的向往,这些向往都是对着一个人。这些东西被标签化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有道理的,尼古丁、酒精、纹身重机车、这些代表着放纵泛滥的符号,都天然地吸引渴望自我解脱的好孩子们。 踏入这里的第一天,灯红酒绿的新事物将他压抑的灵魂撕了一道口,最近发生的事情促使他在忍受和堕落中摇摆。 当然,此刻祝辛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觉得,此刻程林杯子里澄澈的酒液对他开口,诱惑他张嘴。 还没开口,一个脑瓜崩弹在脑门,祝辛皱眉轻呼,程林看着面带渴望的祝辛欲言又止。 程林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开口:“想干嘛?” “……喝酒。”祝辛皱着眉揉额头,老实回答。 程林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数次犯同一个错的人。 “今天喝了酒,又打算干嘛?” 祝辛没想干嘛,只是很想喝那杯酒。 潜意识里已经对当个小王八蛋的提议跃跃欲试,也不是一夜之间,或许很早就有端倪,也许是鹿芩态度冷淡开始,也许是父亲祝娆一家其乐融融那晚。 “喝呢,也可以。”程林给祝辛杯子里加冰倒酒,说:“不过话都说到这儿了,今天这酒也不是我逼你喝的,喝完酒你要是再干什么,出了事儿,我可不负责。” 祝辛觉得半杯酒而已。 尽管这么想,但这次他记住教训,没跟程林一样,一下子喝一大口,今天他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还是又苦又辣,不知道程林是怎么面不改色喝下去的。 祝辛尝了一口就皱着脸,程林悠然点了支烟欣赏祝辛的表情。 舌尖辛辣散去,祝辛猛喝几口椰汁,程林以为祝辛大概吃到教训了,虽然心里有几分可惜,但也就这样了,可祝辛忽然朝自己说:“我能抽一口烟吗?” 啧啧啧。 程林忍不住想给祝辛鼓掌,他没想到祝辛这么听劝。前脚劝他当个小王八蛋后脚就来了。 可他说的当个小王八蛋是叫小孩儿别别想那么多无所谓的屁事,可不是让他烟酒都来。 祝辛眨着眼睛,被烈酒呛出水意的眸子一瞬不瞬:“一口。” 程林眼角跳了一下,把手里的烟给他递到了口边。 祝辛发红的嘴唇湿漉漉地,眼神带着几分傻乎乎,就那么低着头就着自己的手吸了一口。程林捏着烟嘴,盯着祝辛发红发软的嘴唇看,看他亮出来瓷白的牙,看他咬着烟嘴洗了一下,又抬眼看自己。 祸害。程林在心里骂。 刺激的薄荷味绕着舌尖转了一圈就吐出去了,祝辛不会抽烟,所以焦油尼古丁统统没能伤害到他的肺部,也没跟程林预计的那样吸入气管呛他一个措手不及,可同样,祝辛并没体会到尼古丁带来的快乐。他只在吐出烟雾后被冲入鼻腔的烟雾熏得眯上眼,偏头轻轻咳嗽。 并没有想象中的刺激,他坏的很蹩脚,比第一次喝酒被呛得流眼泪还要蹩脚,程林的嘲笑足以证明。 祝辛想说点什么,在程林的轻笑中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有点挫败了,因为当王八蛋也需要一定的技术。 没来得及失望,忽然一股大力按着后脑勺,程林掐着烟深吸一口,猛地将人带到怀里,椅子翻倒,祝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着后脑勺渡过一口呛人的烟雾。 烟雾席卷唇舌,呛人地很明显,紧接着就是霸道不讲理的半截匪盗般的舌头搅得祝辛舌根发疼,程林被祝辛挑逗半天,忍无可忍。 一个夹杂酒气烟草与刺激薄荷味的苦涩刺激的吻。 咳嗽被强行压下,祝辛呜呜挣扎几下,被扣着腰按的死死地深吻,待最后将要窒息,程林终于松开桎梏。 他舔着被祝辛下意识咬破的嘴角,心说没看出来还是个小辣椒,摸了摸发疼的嘴角,程林问:“怎么样?” 祝辛不知道怎么样,他脑子发空,小人在心里乱七八糟打完架之后只记得说:“我没喝酒。” 程林嗤笑:“我不瞎。” 于是祝辛改口:“没喝醉。” 莫名其妙,说完,祝辛自己也茫然,这好像不是免责声明,似乎,不是自己需要免责声明。刚才耍流氓的明明是程林——他就像吸一口烟,被按着那么亲。 “是。”程林掸了掸烟灰,祝辛还没意识到自己坐在人家怀里,反应了一会才手忙脚乱下去,程林理了一下衣服泰然自若。 “所以呢?” 祝辛沉默——那不可能。 “要我对你负责?” 祝辛愈发沉默——也不是很需要。 “是你该对我负责吧?”程公子毫无道德推卸责任。 是,没错,他就知道这个老流氓一定会这么说。祝辛开始学着平常心。 平常心的第一步是平常地看待刚才似乎被迫实则没拒绝的那个吻。 这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剖析事件的成因和经过。 首先,自己是清醒的,程林也是清醒的,所以这次不能归咎于酒精。 其次,是程林主动的——当然,这不稀奇,程林是个神经病,这种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但自己没拒绝,程林捏了自己脸颊一下,自己就顺从张开牙关,尽管后来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自己差点憋死。 至于自己因为这个侵略性十足的吻心脏激跳。祝辛觉得大概是因为缺氧。 不,上一个问题还没解决,自己为什么不接受但也没拒绝地张嘴,按道理说,推不开也应该咬他一口。这很奇怪。 当然,主要的矛盾不在于程林是个男人,小祝同学在过去的人生里很少思索如何发展亲密关系这种事情,至于亲密关系的对象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年轻还是年纪大这种事情,就更不可能思考了。 小祝同学不到二十岁,他以为他的人生,他的将来,至多只会有咪咪这个同伴。从本心而言,他不期待也不希望有他人和自己同行——血缘至亲也靠不住,何况从不相干的人海中捞到一个人交付信任相携度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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