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只有江里盯着梅超风写了满黑板的英语语法走神。 第一届时光杯业余斯诺克邀请赛。 他能不能进前三呢? 听说北京那边有很多高手,也有很多浙江的厉害球手过来赌过球。以他这个准度和技巧,有没有希望突出重围? 万一有盛千陵这种神童过来砸场子怎么办? 如果进不了前三,他真要等到二十岁么? …… 就这么脑内跑马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会儿,江里回过神,好奇地发现前排的同学们都在回头看他,个个笑得一脸诡异。 他转头看一眼同桌陈树木,见陈树木把书本码得老高睡得正香,后背莫名发凉。 果然,梅老师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又重复一遍问题:“在定语从句中,主语是which、who这类关系代词时,应该要注意什么?江里,你说一说。” 江里压根儿不知道定语从句具体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听得多了,还挺耳熟。 他大大咧咧站起来,从容不迫地微笑道:“当然是要注意别把which和who这俩单词写错了。” 梅老师:“……” 全班同学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好像要借此机会发泄,在繁重的课业里偷得几分放松。 可江里本人却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好像能为大家带来快乐,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梅老师气得冒烟,狠狠地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摔,怒道:“江里,我倒要等着看看,你以后高考能考几分!” 江里不急不恼,桃花眼弯起来,笑意盈盈地接话:“不要急,梅老师。让我们一起等待明年的到来。” 梅老师气得血压直飙,手指紧捏着讲台一角,咬牙切齿道:“蒋言,你来回答!” 学委蒋言站起来,说出了正确答案。 江里坐下来后,撩了一把遮住眼皮的刘海,冲四面八方还在看他笑话的同学们抱拳一笑,像刚刚结束武术表演的大侠给观众行礼似的。 接着就继续发呆去了。 只不过,在时间仓促流逝的某一秒钟内,江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是前几天盛千陵问他的那句—— “江里,你想过我们的以后么。”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说是甜文没骗大家吧!
第44章 【第一更】真的好疼啊。 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儿, 以后要去做什么。 江里几乎很少考虑这样的问题。 人生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往往在他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就会要被迫改变答案。 这短短十多年的时间里, 他一次次被洪流推着, 被现实逼着,走向自己不曾设想过的方向。 就连喜欢男生,交了个男朋友也是。 江里想深了便觉得烦躁, 回头看一眼还在酣睡的陈树木, 心中淡淡点评:“做人好难,还是当猪舒服。” 莫名成了猪的陈树木翻了个身,流下了一滴清亮的口水。 晚上去时光台球,江里发现潘登已经动作迅速地做出了斯诺克比赛的宣传海报。 门口的玻璃墙上贴了满屏,一半是参赛流程和规则,另一半是双败淘汰赛的晋级塔,越往上,说明名次越高,到最顶上那一个,就是用来写冠军名字的地方。 江里朝那个空格子看了几秒, 收回目光往店里走。 推开玻璃门,凉气扑面而来。 江里随意往里边儿一扫,愣了一下。才不过六点多钟,店里几乎已经快满台了。就连平时用来照明的1号球台也有会员在对杆比赛, 旁边还坐了几个围观叫好的观众。 他走到中间休息区的小圆桌那边, 盛千陵已经在等他了。 江里说:“陵哥, 店里生意这么好啊。” 盛千陵点点头, 收起手机, 开始拆外卖的包装袋, 答:“潘总为了宣传比赛,搞了个充值活动,充多少送多少,然后第一次到店的客人免费送一小时。” 江里点点头,自然地坐下来,等着盛千陵给他递饭盒递筷子。 盛千陵拆开一份米饭摆在江里面前,又将一双一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取下,掸一下灰,递到江里手上。 接着又拧开一瓶冰汽水,放在江里左手边。 一气呵成,像在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儿童。 江里歪歪斜斜靠坐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盛千陵手上那点儿养眼的动作。 盛千陵长得好看,也很注意仪容与姿态。双眼皮耷着时,看起来清冷孤绝,但一旦抬起眼对上江里的视线,就会很快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 江里喜欢看盛千陵笑。 只要看着,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他扶着盛千陵为他打开的饭盒,拿着盛千陵给他拆的筷子,吃着盛千陵给他买的好吃的,赏着盛千陵英俊帅气的侧脸,觉得这一刻,死了都值。 不行,还不值。 还没到十八岁生日那天。 吃完饭,两人照例要去练球。 江里近日来涨球很快。他本身领悟能力就能强,度过了练习左塞旋转和贴库定杆那段时间的磨合期后,对于盛千陵所教的学院派杆法,很快就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至少不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野路子球手了。 眼下,斯诺克区只剩下两张空球台,还都不是他们平时训练的那两张。 江里说:“陵哥,你先开一张,怕有客人过来,先留一个。” 剩两张台便只开一张,剩一张台时便不开,好方便潘登做生意。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盛千陵点点头,去杆柜取了自己的球杆,来到斯诺克球台边。 这张桌子离九球区非常近,中间只隔了一排茶几沙发,还是背靠背式。 江里一屁股坐到单人沙发上,看着盛千陵随意地摆球练球,想到什么击球方面的问题,便提出来交流一番。 他架着腿懒洋洋地询问盛千陵,他除了准度、技巧、杆法,还有什么是应该要学的。 盛千陵思索之后回答他:“你的准度无可挑剔,杆法也学到了七八分,技巧方面呢,你的领悟能力很不错,不需要我再多说,唯一不足的是——” 盛千陵话还没完说完,江里突然感觉到身后背靠背的那张沙发突然一沉,下一秒,一颗坚硬的头撞到了他后脑勺上。 江里痛得直抽气,长长的「嘶哈」一声,拿手捂住后脑,深蹙眉心转过身去。 九球桌那位顾客也同时回过了头。 对方是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穿着件黑衬衫,戴着条大金链子。 见自己坐姿太猛撞了人,他满不不乎地敷衍道歉:“对不住了兄弟。” 说完不再看江里,又抖着一身横肉乐颠颠地跑回球台边,指导同他一起打球的短裙辣妹。 江里:“……” 他本来就怕疼,这一下撞得不轻,恨不得叫他两眼发黑。 盛千陵注意到这一幕,很快放下球杆走过来,弯腰靠近江里,轻轻替他揉后脑,问:“要不要紧?” 江里压低了声音抱怨:“那傻逼头真重,撞死我了,草。” 盛千陵替江里揉了好一会儿,江里才缓过来。 为了避免再次碰上这种情况,他特地换到茶几另一边的沙发,侧坐了身体,一脸不耐烦。 所幸脑壳坚硬,疼了当时那一下,休息几分钟,便也没事了。 盛千陵继续回到球台边练球,时不时朝江里看一眼。 两人话没说完,江里扬起白皙的脸,润唇轻启,说:“陵哥你刚才说我唯一不足是什么来着?” “全局意识。”盛千陵很快给出答案。 见江里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盛千陵随手推了一些红球在桌上,认真解释:“换成数学或者物理来讲,就是空间想象力。我给你一个球,让你打,你能打进;我跟你说,让你用高杆加塞五分力,你可以打出来;我跟你说,用一个中下低杆拉回母球,好打下一颗,你也没有问题。 “但是,你要面对的不是一颗球,不是一次杆法,也不是其中某一种单独的技巧,而是15颗红球,7颗彩球,一红一彩15套,再清彩,一共147分,你没有全局意识,向来就是打到哪儿算哪儿。” 盛千陵慧眼如炬,精准地看出了江里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有点像江里的生活态度,不会想得太多,总是随波逐流,见招拆招。 就像海上的一叶扁舟,海浪来的时候便升起桅杆奋力自救;风平浪静之时,就随意漂浮,游荡到哪儿算哪儿。 江里听得入神,脑子里慢慢浮现出自己从前打球的思路,和盛千陵的话一结合,果真醍醐灌顶,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缺少杆法,却没想到,最大的缺点竟然是意识层面的。 江里有些兴奋,坐直了身体,连翘着的二郎腿都放了下来。 他眸子里印着光,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又白又亮。浑身的痞气与张扬被收敛,流露出一种兴趣使然的呆萌和甜野。 盛千陵被这可爱又天真的模样触动,目光里嵌进不自知的浓情。 江里急急地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啊师父,这个全局意识,要怎么训练?” 他又叫了「师父」,以一种近似于撒娇的语气。 又或者是对男朋友满心的崇拜。 盛千陵唇角淡笑,正欲回答,却无意看到正对面那桌,大金链子将九球专用的大头杆拆分成了两截,然后摇着肥壮的屁股坐上了球桌台库边。 盛千陵顿觉不妙。 下一秒,他听到大金链子对那短裙女郎说:“看哥哥给你表演一个扎杆啊。” 扎杆。 是指竖起球杆头,猛烈发力去戳白球,让白球受力后,呈一条弧线弹出去,避开前面的障碍球,成功击打到目标球。 并不是人人都具备扎杆的本事,尤其是大金链子这种根本无法控力的菜鸡选手。 下一秒,盛千陵果然看到大金链子那颗白球被扎飞。因为扎偏,力气又大,那球不可控地飞过来,直冲江里的方向! 隔得这几米的距离,盛千陵根本来不及去拉江里,只得提着心大喊一声:“江里!” 江里不明所以,慵懒散漫地抬起桃花眼看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很快被一股强大的冲力袭上背部,痛意顿时席卷了全身的神经。 那颗白球狠狠砸在了江里背部的左边蝴蝶骨上,然后被弹回去一点儿,重重地落到灰色的方块地毯上,很快弹开滚远。 江里痛得心里一惊,下意识转头想看自己的背,忍不住骂道:“沃日啊……” 台球是用大理石做的,又厚又重。 大金链子用的力太大,碰到江里时,球的受力面积小,等同于江里承受了大金链子刚刚那一杆全部的力量。 江里疼得双眼通红,眼尾噙着一汪因疼痛带来的零星清泪。一张脸变得煞白,唇色也渐渐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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