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里:“……” 然后,江里听见自己的声音:“想,想的。” …… 于是,背景变成了武胜路那座人行天桥。 还是在那一堆售卖纪念品袜子发卡之类的小摊贩中间,在人来人往飞快擦肩的天桥上,在江里和盛千陵沉默对视的时候—— 江里走过去,扬起头吻住了盛千陵的嘴唇。 盛千陵的唇清凉薄软,甫一触碰到,深埋在江里心底的那颗罂粟花种子,瞬时破土而生,长出了绿芽。 早该这样做了。 江里想。 可他不敢亲得太久,害怕露了心中的怯意。又不愿意和盛千陵分开,就那么傻傻地亲一会儿,歇一会儿。 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余韵借着跳动的心脏,一丝一点,被放大得无限漫长。 好久以后。 清晨的阳光从窗棱洒进来,集贤巷子里行人脚步匆匆,刘姨家的热干面馆又变得嘈杂喧闹。 一声隔了好远的「老板,一碗热干面再搞个蛋酒」的叫喊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刘姨扯着清亮的大嗓门回了句「好嘞」。 天亮了。 江里被吵醒,掀开眼皮,控制不住地回味梦里的内容。 梦境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为那看似虚无缥缈,实则触感真实后劲极强的亲吻。 他和他师父盛千陵之间的吻。 他平躺在床上,呼吸加快,心跳频率也在持续增长。 并没有因为从梦里走出,就能平静一些。反倒回想一遍,心就颤动得愈发猛烈一点。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个梦而震惊而羞耻。 他在梦里和盛千陵所做的事,他虽然是第一次见证与感受,却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 好像理应如此,也迟早会如此。 空气中又弥散出石楠花的味道。 有点刺鼻,带着腥味,一点一点,钻进江里的鼻子里。 江里翻了一下身,感觉到腿间的黏湿意,甚至都没有觉得意外。 第一次时是没有经验,所以乍乍呼呼到陈树木那里寻求慰藉,听说陈树木因为梦见一头猪而遗精时,才刻意忽略掉了心头的异样感觉。 到了第二次,也就轻车熟路知道原因了。 他没有起床,也不想马上去换裤子。 江海军不在家,今天早上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塞在洗手盆下被沾污的裤子,也不会有人站在客厅一言难尽看着他。 那就让石楠花的气味再飘一会儿。 江里在心里反复琢磨,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盛千陵有感觉的呢? 是三月上旬的一天,明月清风一样的盛千陵拎着球杆从天而降打他一个147那天? 还是他死缠烂打要拜盛千陵为师父学技术的时候?又或者,是那天去名仕台球比赛前,盛千陵站在学校大门外,身披夕阳与霞光等他放学时? 也许,是清明节后那几天照顾盛千陵时吧。 那时候,盛千陵因为生病,脆弱得像洁白的瓷器,坐在一屋子芭比娃娃的背景墙里,更像一只精致苍白令人疼惜的洋娃娃。 也有可能,是每一次他故意提到「老婆」「女朋友」,而向来冷静理智的盛千陵就会因此气急的时候。 又或许再晚一些。 晚到昨夜,他躺在牙科检查椅上,盛千陵任劳任怨被他牵了半小时的时候。那只手的触感干燥温暖,握着的时候,竟让人有一种偏航的小船遇见灯塔时的欣喜。 两人认识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可就是在这两个月里,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宛如时光无声入侵,不给人留后退的余地。 可是。 男生怎么会喜欢男生呢? 江里十分惆怅地想。 我应该怎么办啊。 洋娃娃。 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进度,就像坐了火箭!biu——
第27章 【第二更】是嘴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日头越来越高, 透过印满油渍的窗玻璃洒进这间狭窄的客厅,照得这间灰暗陈旧的屋子亮堂堂的。 江里躺不下去,掀开毯子起床。 他从布衣柜找出一套衣服, 麻利地去淋了一个早浴, 又很快将弄脏的衣物手洗干净,挂到厕所外边的晾衣架上。 晒完衣服,他将厕所和客厅的窗户开到最大, 让空气流通好尽快散味。 收拾妥当时, 刚好收到盛千陵发来的微信:“九点来时光台球,我给你带早餐。” 过了数秒又发来一条:“糖别忘了。” 江里盯着这两条微信看了好一会儿,静静感受着心里那道奇妙的感觉。 有一点舒服,心脏好像被什么填得很满,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知足,却又隐隐夹杂着担忧。 他不知道这担忧从何而来,但经过这个梦境征兆的夜晚,他已经能清晰地正视自己对盛千陵那点儿心思。 这担忧之下,还有一线强烈又直观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刺激与快感。 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许是见江里没有回复, 盛千陵又发来一条消息:“还没醒?” 江里赶紧双手打字回:“醒了醒了,我现在就出门。” 他把抽屉里那包徐福记棒棒糖拎在手上,想了想,又从存钱的那本书里取出几张百元钞票塞进裤兜, 才打开门, 踩着布满灰尘与烟头的水泥楼梯跑出来。 到达时光台球时, 九点还差十分。 早班收银员还没上班, 盛千陵也还没过来。江里不想催他, 一个人默默站在整片玻璃墙外等候。 时光台球隔壁是一家国际健身俱乐部, 再往里走,是一家大型电玩城。 整个五楼只有这三家店,这个点儿,一家开门的都没有,江里只能来回徘徊在时光台球外边的走道上。 过了一会儿,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盛千陵从里面走出来,一眼看到在门口踱步的江里。 江里今天穿得很清凉,一件亮黄色圆领短袖T恤,配一条长及膝盖的冲锋面料黑色短裤。 脚上穿着一双洗得很干净的白色运动鞋,鞋口露出一圈船袜。 整个人清清爽爽,轻盈又生动。尤其那件黄色T恤上印着一个大头的切格瓦拉,衬得他愈发鲜活张扬。 江里也看到了盛千陵,几步迎上去,替他接过手中提得满满当当的早餐食盒。 盛千陵空出了手,去开时光台球大门上横栓着的门锁,边开边问:“你怎么这么早?” 江里「嗯」一声,答:“我不爱睡懒觉,你发信息那会儿,我刚好要下楼。” “嗯。” 进店之后,盛千陵先到收银台附近找到电源总闸,开了全场的装饰和照明灯。 江里径直走到店中心位置的休息区,将那五六个早餐食盒放到一张玻璃圆桌上,又将一百多颗糖搁在另一边没人坐的位置。 他看一眼早餐的花样,转头对盛千陵说:“陵哥,你怎么买这么多。” 那些食盒里有两碗热干面、一份三鲜豆皮和一份苕面窝,还有一杯绿豆汤和一碗蛋酒。 盛千陵抽开一张沙发坐下,一一打开装早餐的塑料袋。 他说:“早上多吃一点儿,上午的训练很费体力。” “哦。” 盛千陵把一碗拌好的热干面和那碗蛋酒推到江里面前,说:“你吃这个。” 江里眼睛都放着光,咽着口水笑道:“我这牙齿,还能喝蛋酒么。” 蛋酒太甜,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糖。江里昨晚刚治疗了牙,正是要戒甜的时候。 盛千陵从最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支漱口水,摆到江里碗边,说:“早餐吃完,你去洗手间漱一下口。不过,只是今天同意你喝蛋酒,以后就不可以了。” 江里自然知道盛千陵今天买这几样早餐的原因是什么。 无非就是清明节后的某一天,他曾说过,早餐如果能喝上蛋酒,一天都能有好心情。 盛千陵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般照顾着别人。 他从来不会在嘴上多说什么,千般好也只是体现在诸多看似云淡风轻的生活细节里。 这样的盛千陵,怎么会不让人心动呢? 更何况,他还长了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只消一眼,就能让人迷恋的脸。 江里心中那股充盈又委屈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竟不知道,当一个人产生喜欢另一个人这样的感觉后,心脏会分泌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委屈来。 委屈自己没有早一点遇见对方,委屈自己平平无奇,而对方是天际遥不可及的星辰。 委屈对方不喜欢自己,也委屈自己太年轻,不敢提前畅想有关爱情的结局。 尤其还是这种,不能宣之于口、不会被大众认可的爱情。 想得太多,江里低头自嘲一笑,夹了一筷子热干面往嘴里塞。 他发现自己怎么这么磨磨叽叽的,不就是看上了个人么,至于这么春恨秋悲的? 盛千陵注意到他唇角的笑意,问:“怎么了?” 江里微愣,很快摇摇头,弯起眼睛欢快回答:“没事,就是能喝蛋酒很开心。” 江里吃早餐很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热干面。他用汤勺搅拌着蛋酒,将白糖化开,一连喝了好几口。 盛千陵把三鲜豆皮和苕面窝推过来,待嘴里那口热干面咽下去了才说话:“这些你也吃掉。” 江里饭量大,盛千陵是知道的。 不然那天他也不会直接点两份油焖大虾。 江里心安理得享受盛千陵的好,也不推辞,一边啃面窝一边喝蛋酒,惬意得一脸满足,宛如死而无憾。 他抬起头,看一眼盛千陵。 恰好盛千陵吃这口热干面时,沾了一小块芝麻酱在下唇唇角边,他却并不自知。热干面都吞下去了,那酱还在。 江里盯着盛千陵线条优美天然红润的嘴唇,看着那一点儿芝麻酱,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想法。 有点嫉妒。 有生之年,他竟然会嫉妒一点芝麻酱。 只因芝麻酱能停留在盛千陵好看又完美的唇上。 江里不可控地想到梦境里那个吻。 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梦境的余颤也早已消失,可他偏偏还记得盛千陵唇上的温柔触感。 就跟这碗蛋酒似的,只要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江里太久没动,引起了盛千陵的注意。 盛千陵问:“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江里回过神,掩饰得很快。他从小圆桌上抽过一张纸巾,顺手伸到盛千陵嘴边,说:“不是脸上,是嘴上,沾到芝麻酱了。” 于是,江里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捏着纸巾,替盛千陵擦了擦嘴角。 擦完他才记得去想,这个动作在两个男生之间,会不会显得过分腻歪,盛千陵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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