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黑和小白白在江然然和庄柏的引导下,去了两个候补的房间,邵战亲自把杨飒引到贴着变形金刚海报,满柜子飞机大炮模型的儿童房。 “教练的儿子偶尔来住,床品都是换过的,这个房间阿姨打扫得最干净。” 交代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才想起有话忘记说了。 邵战对着房顶上奶白色的灯具,轻轻道了声:“晚安。” 杨飒的目光从棚顶收回,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跟《海贼王》里扛着三把刀的索隆手办对上眼:“看什么看……” 他忽然觉得身下很硌,伸手去探,从床单底下摸出一个透明的弹力球,弹力球中央有一个橙黄色的小恐龙,张牙舞爪地做着怪样。 早就过了玩球年纪的杨飒,随手将弹力球丢出去。 圆滚滚的弹力球在地板上弹了两下,顺着地板的缝隙滚到了门板旁边,摇了两下,终于停下来。 此时的杨飒还不知道,正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这个小小的弹力球在接下来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杨飒平日里饮食克制,食物对他而言,只是果腹的工具而已,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或者说,他没有心情去想喜不喜欢。 前一晚连续了两摊,气氛实在是好,暖融融的环境里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摸黑去上卫生间,出门时门板咔吱一声涩响,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回来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弹力球的威力。 无论他怎么推,门板都像是守护着庙宇的石兽一般纹丝不动。他趴下来,透过底线透进去的光线看见被碾到变形的橘色小恐龙,隔空向他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 他又推了两把,除了弹力球在门和地板缝隙间生涩的挤压声,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实,用蛮力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是来借住的,给人家门板弄成这样已经很是失礼了,半夜暴力破门,这种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杨飒想去朋友房间对付一宿,发短信过去,都没有回应。当初分房间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关到门外,分不清两个朋友跟星海队员的房间,总不能大半夜他跟个变态似的挨个房间窜一遍。 他从被橡皮恐龙嘲笑的房门前退了两步,目光落到隔壁的房间上。 那是星海队长的房间,他一早便知道,三年前的他曾……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初推门时的颤抖,他咳嗽一声,用拳头抵着唇角,将慌乱的心跳压下去。 他来到楼梯口的休闲区,暖色调的品牌沙发旁,一人多高的架子上堆满了绿植。国内外的战队走了这么多家,盆景的数量加一起也没有这里多。 最让人眼界大开的是,沙发后面贴墙摆了一整排的自动贩售机,零食、饮料、即食食品应有尽有,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犯罪的光。 然而,令人无语的是,每台自动贩售机右上角都贴了明晃晃的二维码。 这也……太抠了吧。 这么大个战队,随便拉个赞助也是千万计,怎么连包薯片还要收费? 果然,全世界的资本家都是一般黑,哪怕他是邵战。 想到这里,杨飒忽然觉得多年来映在他心底冰冷的人影,有了世俗烟火的感觉,竟然不自觉地笑起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伸手按住唇角,将那抹笑擦掉。冷着脸绕到沙发前,仰面倒下去。
第四十一章 不好惹的人 深夜, 另一个失眠的人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路过杨飒门前时,发现门板敞开一线缝隙。想要帮对方拉上门的邵战, 在触到把手前, 讪讪地收回了手, 插着兜往外走。 茶水区睡着的人影结结实实给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青训生跑上来偷吃零食,刚想劝对方回宿舍睡, 杨飒的睡颜毫无防备地撞进眼睛里。 半长的乌发衬得皮肤格外莹白, 半张藏在阴影里的脸, 没有了白日里的冷厉和生疏,浑身上下散发着深眠时的慵懒感。 拉开边柜抽屉, 将胖汤圆宝贝一样偷藏着的,印着草莓图案的毯子披在杨飒的身上。那一秒, 邵战忽然察觉到浑身上下被强烈的困倦侵袭,竟鬼使神差地坐到沙发的一侧。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杨飒垂下的头, 正一点一点地靠在他肩膀上。 秦川捂着肚子起夜时, 被茶水间的鬼影吓到半死,正准备叫人来打鬼,被邵战熟悉的招手动作拦住。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憋得他脸颊通红,白嫩肉乎的手指头上下翻飞指着靠在一起的两颗头,用口型问是什么情况,脸上的表情直逼日剧《胜者即是正义LEGAL HIGH》里颜艺逆天的雅人叔。每一帧表情都有被做成表情包流传的潜质。 “我去, 什、么、情、况?”穿着小熊睡衣的秦川向沙发上的人影抛出无声的问题,甩着手, 用夸张的表情发泄内心的澎湃。 只见邵战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大清楚,气得秦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原地打着转儿,不知是捡眼珠子还是捡甩掉的手脚。 邵战不再逗他,拖着肩上的脑袋,慢慢抽出肩膀,轻柔地塞了个抱枕。确认杨飒没被惊动后,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面绕到叉腰生气的秦川跟前,带着他走到楼梯间,简述了和LAP队的遭遇。 “岂有此理,我是战队经理,你带人回来,我怎么不知道呢?”他扎着膀子,原地蹦了两蹦,“真是岂有此理……” 人高马大的邵战抬手按在秦川脑袋上,一米七几的秦川像是被命运扼住脖子的小冬瓜,气急败坏地伸出胳膊腿儿去捶命运:“他他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三年前莫名其妙地走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回来,把联盟搅和地不成样子,你还跟他凑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邵战居高临下地问,“我是好惹的?” 秦川一咽,挥着拳头锤打着两人之间的空气:“混蛋玩意,想气死我是不是?” 邵战叹了口气,无视根本打不着自己的短胳膊,手掌在秦川脑袋上拍了拍:“战队的事儿够多了,我和他的事儿,你不用管。” 听到这话,秦川像八哥一样扑扇着小短手:“我怎么能不管,你可是我的摇钱树啊!” “用不用这么直白。”真·摇钱树邵战收回手,放任秦川在眼前炸毛儿。 秦川哪儿哪儿都好,业务能力强,人品正,遇见大事儿不虚,小事儿嘛,像炸毛鸡一样喳喳喳个没完。 邵战下楼前,好心地提醒他起床的初衷。 原本想着放水的秦川气运丹田,认真感受了下:“艹,被气没了。”扒着楼梯扶手,追着离去的背影问,“你去哪儿?” “吹吹风。”邵战摆手,头也不回。 “吹去吧,怎么不吹死你呢。”秦川骂道,气鼓鼓地甩着脚上的熊爪拖鞋,往自己房间里走,余光扫到沙发上的人影,好看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混蛋老畜牲,每天都不做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四十二章 就今天 绿化带旁的小径里, 有拎着重物的黑色人影踉跄而过。 邵战快步赶过去,眯起眼睛辨认着:“周伯?”言语间伸手去接老人提着的东西。 “小战,你怎么不去休息?”周伯往旁边让着, “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 邵战接过他手里的水桶, 提着到了门口,自动推拉门边摆着长柄刷子。 看样子已经冲过两回了,邵战将桶里的水浇到深色的地面上, 抓起旁边的刷子。 “小战, 这种事儿不用你。”周伯把捣乱的八哥关到保安室里, 看见邵战在刷地,赶紧去换人。 “这事儿更不用您, 都说了等胖子醒了,让他自己来刷。”邵战说着, 手上不停。 “小胖子也不是故意的。”周伯搓着手说,“再说了, 你们是选手。怎么, 怎么能做这个呢?” “您就别惯着了, 回头出了俱乐部,一个个成不能自理的巨婴了。” 周伯嘿嘿笑着,他没有亲人, 是真把基地里的孩子当成自己孙子疼。他就是个打更的孤老头儿,孩子们愿意跟他说说话,叫他声伯伯,在他看来那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还有, 您也别在这儿睡了。”邵战指着保安亭说,“咱这儿的安保系统都是新换的, 晚上您就去宿舍睡去,监控室里有人看着。” “那怎么敢,我干的就是打更的活儿。”周伯拍着拎水桶时蹭上的灰尘说,“咱这儿给的工资可不低,之前一起搅马勺的老伙计羡慕死哩。” 听他这么说,邵战也不再劝:“今天晚上给您添麻烦了,回头我叫胖子给您道歉。” “不麻烦,不麻烦。”周伯摆手说,“别说孩子了,我真没事儿,就是给八哥吓着了。” 像是听见主人喊自己的名字,跳到台桌上的八哥哒一下啄了窗玻璃。 “行,那回头就叫他给八哥道歉。”邵战曲起指头敲了玻璃做回应,仿佛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屋里的八哥撒开爪子吧嗒吧嗒地跑起来。 周伯坐在台阶上点了支烟,偏头吸着,注意不让烟雾往邵战那边飘:“那个,挺俊俏的后生,是不是前几年你找的那个?” 那年周伯刚来,当班的保安请假不在,还不熟悉现代化设备的周伯连夜陪着他翻监控。 “您还记着呢,”邵战点头,“是他。”将刷子搁到墙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不知为什么,重复了一遍,“是他。”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周伯只在快抽完的时候,一边灭烟一边问:“那后生,这回能住多久?” 邵战抬起下巴,用平静如常的声音:“就今天。” 轻缓的脚步声,自午夜的楼梯缓缓向上。杨飒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半仰在沙发上,睡得很沉,连他去而复返都不知道。耳畔回响起周伯拎着刷子离开时说的话:“那可是个好后生,那孩子心里苦啊……” 三年前,他们错过了彼此,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听某人讲讲自己心里的,不足以向外人道的故事。 邵战没敢多留,趁着夜色退回房间。 他并没有睡实,侧卧倾听着夜里的声音。 不多时,有稀疏的脚步声自楼梯的方向走来,很轻,带着睡梦中特有的莽撞。 假寐的人盘算着步幅,预想中的开门声并没有从隔壁响起,那脚步声直跨到自己门口。 邵战有些惊慌地望着被推开的房门,逆光的人影正缓缓步入…… * 这一晚上,不光是人受惊,俱乐部里的宠物鸡都跟着被吓了个半死。 原本已经有段时间不打鸣了,谁知道哪根神经被搭错了,展开嗓子:“嗷嗷……嗷。”地打起鸣起来。 那声音清亮中带着青涩,浑像只还在学习打鸣的小公鸡。 被嘶哑的叫声吵醒的杨飒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酒精作祟,叫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恍惚间凭着有限的记忆走到深色的门口,推门而入。
74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