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赫瞧了瞧还没黑下来的天,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两眼,没有赶人。他带着林锡往前走一段,到了自己从小居住的房子。 苏家是独栋别墅,比起联排中间打通的TS基地稍微小了些。客厅的装饰性壁炉被改成了灵位桌,本应放置灵位的地方摆的却不是遗照或牌位,而是一张苏长青夫妇的结婚照;桌子上摆的也不是水果馒头香炉之类的,而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和打理整齐的花篮。 林锡仔细端详着照片,发现苏明赫长得更像母亲,尤其是略长的眼梢,连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苏明赫径直走到照片前,拉过林锡,对照片说:“爸,妈,这是我对象,我们刚复合。” “叔叔阿姨好,那个……我和你们儿子不能算复合。”林锡反驳,“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分过手。” 见苏明赫要开微信甩出他珍藏半年的分手记录,林锡连忙抢先拿走他的手机,手速飞快删掉了那段聊天记录,“这个不算!不能算!不是我发的我不背锅!” 苏明赫:“……单身二十年的手速,挺好用吧?” “说了你别生气。”林锡将手机双手奉还,一本正经地说,“有一天跟你连麦的时候我硬了,晚上想着你的声音lu……” 苏明赫冷静地举起手机。 “别别别别砸!你这手机很贵的!被我脑袋砸坏了我赔不起啊!”林锡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拯救了可怜无辜的手机一条狗命。 他这一步拉近了本就不远的的距离,两人几乎脸贴脸地站在一起,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而苏明赫身后就是灵位桌,桌沿硌着后腰,退无可退。 林锡的脸离他很近,苏明赫有些晃神,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吻——那天晚上他们视频聊天,嘴唇贴着前置摄像头,隔着屏幕交换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吻。 而此时此刻,他们贴上的不再是冰冷的手机屏幕。 这一个吻仿佛穿越了数百天的时间,跨过一切阻碍,将他们紧紧相连。
第55章 “咳。” “……” “咳咳!” “你需要止咳糖浆吗?过期的。”苏明赫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不断制造噪音的家伙。 林锡无辜道:“不用麻烦,给我一个爱的抱抱,我就好了。” 苏明赫无情地说:“咳死你算了。” 林锡摊了摊手,不再烦他。 自从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后,苏明赫已经整整十分钟没跟他说话了。林锡目光游移,看向墙上的挂钟,从表盘的指针飘到苏明赫脸上。 两人嘴唇贴合时,苏明赫的呼吸放得很轻,一下一下扫在他脸上,有些发痒。 林锡盯着淡红色的唇瓣看了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再不回基地,恐怕教练就要带着复盘视频杀过来了哦。” “等下,马上。”苏明赫不耐烦地说。 林锡打开自己的手机,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关了微信的铃声提示,说不定这房子明天就会多出一个“午夜凶铃”都市传说。 当然,原著的电话铃声已经紧随时代脚步,变成了消息通知提醒。 “队长,你说宁队是不是太闲了?”林锡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微信界面。 QA和TS的大本营都在G市,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还算不错,队长宁郁和TS新队员也互相加了好友。 这会儿宁郁给林锡发了不少微信,追着问他超话里写他和苏明赫爱恨纠葛虐恋情深是不是真的,并表示对被恶婆婆棒打的苦命鸳鸯的同情。 至于职业选手群,早就因为艾特过多,被TS集体屏蔽。可加过好友的那群人一点儿也不怕打扰人,聊天记录右边红圈中的数字不断上涨,最离谱的是周正,这丫的已经发了99+了。 “那是你没打今天训练赛。”苏明赫长按删除聊天记录,看都懒得看一眼,“姓周的傻逼不是一般地过分,把我们击倒后不杀人,跑过来开全屏语音采访我的出柜感受……然后自己差点儿被Fly那群大猩猩围起来爆菊。” “周队实非凡人也。”林锡象征性地鼓掌致敬,话锋一转,又道,“所以你还没试出密码?” 苏明赫:“……我觉得可以用你的铁头把它砸开。” 林锡安静下来,在心里帮他计时——第十五分钟。 其实开个保险箱拿东西倒不费时间,至于他们在这里耽搁这么久的原因……说出来有些丢脸。 苏明赫不知道自己家保险箱的密码。 林锡差点儿笑出声,但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他选择忍耐。 苏长青留下的第六个保险箱里没有现金支票银行卡,这里经常被他用来存放一些重要的文件和资料。保险箱被安置在书房的一副挂画后面,表面覆着一层厚厚的毛毡墙贴。墙壁常年被画框遮挡的地方,毡贴的颜色会更亮一些,用来揭贴纸的那条细缝刚好在一深一浅交接处,配合墙纸的花纹,乍看之下很难发现。 撕下来的那片毡贴被放到一旁,苏明赫回忆着小时候偶尔看到父母使用这个保险箱的场景,按照他们常用的密码一个一个试下去,打不开就换个顺序再来一遍。 试了二十多分钟,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苏明赫眼前一亮,总算打开这玩意儿了。 保险箱里东西很少,只有两个牛皮纸袋。其中一个是戒网学校内部的情况,有一些是从那里离开的学生匿名提供的信息,还有苏长青假扮工作人员混进去时拍下来的照片,照片上的惨状比起文字描述更加具有冲击力;另一个则装着一沓个人信息,有涉足戒网产业链的企业家,也有戒网学校的直接经营者。 纸袋里的资料大都是手写,有一部分是当年苏长青夫妇和其他一同奋斗的媒体人报道过的,网上还能找到当时的文章截图;其他的找遍搜索引擎也没发现谁发布过,也许是尚未来得及揭露这些黑暗就意外去世。 林锡坐在苏明赫旁边,跟他一起看这些资料,忽然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人,“等等,刚才那页,往前翻一下!” “这个?”苏明赫往前翻了一页。 照片上是一个相貌阴沉的中年男人,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这人我认识,是承育的校长。”林锡指了指剪贴薄上的照片,“那破学校的教官还跟我们吹,说那一片几十个戒网学校,超过一半都有他们校长的投资。” 苏明赫继续往下看,“这里写的是成育学校校长……‘chéng’字不一样。应该是为了躲风头改了名,又是一条好汉。” 林锡哑然失笑,“改得还听不走心。” 手机已经震动半天了,苏明赫猜到是郝时打来的,让林锡帮自己接电话,把这位教练的亲儿子扔出去平息怒火。 这里面最重要的是那份二十多人的名单,苏明赫迅速将资料整理好、分成两摞。较厚的那摞是早就被揭发、挂到网上供人唾骂的人,其中就有当年雇人撞死苏长青夫妇的几个主谋。苏明赫将其中一张纸抽出来,放到较薄的那摞上面。 那份记录的是承育的校长,巧合的是,这个人跟苏明赫的父亲和大伯是同乡,年纪都差不多;而苏老大曾经在G市没找到什么正经工作,回老家混了一段时间,据说后来跟一个老乡一起找了个钱多事少的工作。 苏明赫不清楚苏老大是怎么跟苏长青说的,不知道他的“老乡”是谁,可看到这张薄薄的纸,直觉让他背后发冷,好半晌才发觉原来是冷汗浸湿了衣服。 “你怎么了?”林锡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苏明赫呼吸急促,指了指那个地址,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人,和我大伯是同乡。” 怀疑是一码事,猜测被证实又是另一码事。即便现在还没有明确证据,但苏明赫感觉自己在一步步靠近真相,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茫然。 苏长青做的这些事,真的有意义吗? 林锡向教练承诺他们马上回去后放下电话,靠近苏明赫,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冷静些,别把自己气着了。” “我很冷静。”苏明赫用手机将资料拍下来存档,拿了长尾夹分类夹好,收回牛皮纸袋里。他的小指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被林锡握在掌心,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你说,我爸妈做的这些有用吗?”苏明赫忽然问。 他记得父母早年参加过的访谈,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他们的回答是:“既然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想做的事,就尽最大努力把它做好。” 那他们做好了吗? “有。”林锡不假思索,肯定地回答,“他们救了很多人。很多比我们年纪小的、和我们一样大的人,他们并不是网瘾,也许只是偶尔喜欢上网、因为游戏没结束稍微晚几分钟去吃饭,就被家长送进去接受‘教育’。如果没有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同事,不知道那些人还要受多久的苦才能离开地狱。他们做得很好了。”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他们是在逞英雄呢?”苏明赫微微一哂,眼眶有些发红。 “不,我觉得他们是真英雄。”林锡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苏明赫和他对视片刻,低声问:“你真这么想?” “是啊。”林锡笑道,“十来年了,还有人记得他们,而且是他们的敌人——你听说过没?能让你的敌人记住你,无论过了多久,想起你还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那你就成功了。” 苏明赫苦笑,砖头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的点点灯火。 “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苏长青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明赫被目前抱到座椅后排,由于椅背挡着,他没能看到父亲的表情。 但他记得父母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正是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才让他们兄长松口、目送他们走上那条坎坷崎岖的道路。 和他这种连目标都没有的混吃等死简直是天壤之别。 “也许是我太没用了吧。”苏明赫喃喃道。 “谁说你没用?”林锡乐了,“你怼我妈那句‘需要帮您联系距离最近的精神卫生中心’多有气势啊!那一刻你简直是珠江边最靓的仔好吗?” 苏明赫被林锡逗笑了,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偏头问林锡:“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攒钱带你去国外领个证。” “……换一个。” “哦,那就拿个冠军吧。”林锡的表情颇有些勉为其难的意味。 如果是平时,苏明赫一定会嘲讽他“要不要来片安眠药,梦里什么都有”。不过今天听到这话,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那就去拿个冠军。” 这回受到惊吓的人成了林锡。 “你你你,你说真的?” “真的。”苏明赫笑了,“不止要拿冠军,还要把TS扩大——既然建了战队,那就好好经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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