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刚好在家,看见他们的时候,霎时睁大双眼,神情看上去有些猝不及防的慌乱。 “你好,朱小姐,你应该还没忘记我们吧?”沈珈说:“今天我们来,是想找您做一下调查,关于黄鑫勇的死,还有诸多疑点。” 朱曼站在门前,双手握着门框,用力到手指发白,她飞快地抿了下唇,才微微往旁边让了一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哦……这样啊,那你们进来吧。”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走进了屋内,朱曼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们都走进去后,才慢吞吞地关上了门,朝他们转过身。 她动作不太熟练地招呼他们坐下,然后站在一边,她站立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缩着一点肩膀,像是随时准备躲避似的,显得很没有安全感。 她半垂着眼睛,没有直视他们,无所适从地捏了捏手指,细声细气地问道:“你们吃不吃水果?我今天刚买的,新鲜的桃子。”
第33章 “不吃了。”沈珈说:“我们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哦……好,好。”朱曼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紧紧绞着双手:“有……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我们得知昨天八点半的时候,黄鑫勇曾经出过旅馆,去找崔固,然后两人不欢而散。”沈珈紧紧地盯着她:“八点半到十二点,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朱曼的后背紧紧地贴着沙发,听到这个问题,她仓皇地抬了一下眼皮,又赶紧垂了下去,声音紧张地绷了起来:“在,在家。” “一直在家吗?” 朱曼咬着唇,停顿片刻,然后点了一下头。 “有人可以证明吗?” 朱曼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很少出门,和邻居也不太熟悉。” “好。”沈珈没有再就这个问题仔细问下去:“崔固和黄鑫勇因为你在咖啡厅吵起来了,后面黄鑫勇回来找过你么?” 其实沈珈也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只是诈一下朱曼。 朱曼垂着头,含着肩,下巴几乎贴在锁骨上,她瘦的厉害,下巴几乎是削尖的,声音闷在嗓子里:“没……没有。” 沈珈看了她一会儿,说:“我们在旅馆附近的垃圾箱里找到了一件染血的女士工装上衣,也在旅馆的清洁车里发现了血迹,可以推测,黄鑫勇的死亡第一案发现场并不在旅馆里。” “也就是说,现在同黄鑫勇见过一面的崔固嫌疑最大,你的嫌疑也不会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珈低声说:“这件事□□关重大,为了黄鑫勇这样的人,一生活在恐惧和惊惶中也不值得,还希望朱小姐想想清楚。” 朱曼从沈珈说到上衣的时候,神色就开始僵硬,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慌张,等沈珈说到崔固时,她的脸色就已经白了下去,手指狠狠地掐在了掌心里。 沈珈说完就站起了身,对宋光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我们今天就摆放到这里,如果朱小姐想起什么跟案件有关的细节,还请告诉我们。” 沈珈和宋光离开了朱曼家,在这个过程中,朱曼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抓着膝盖,紧紧咬着唇,仿佛在经历什么极其艰难的斗争。 出了门,宋光就忍不住问沈珈:“老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回警局询问?” 沈珈把手收进口袋里,摇了摇头:“虽然我们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她,但还没有完整的证据,就算把她带入警察局,一天之后也会被放出来。” 他皱了皱眉,又说:“朱曼看上去有些动摇,我总觉得她不像是那种,杀了人之后还能心思缜密策划这么多掩盖罪行的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仅凭两面他确实无法确定什么,但如果她表现出来的胆怯、不安都是装出来的,那这个人确实太可怕了。 沈珈姑且不将事情看的那么复杂,一个常年遭受家暴的人,会有这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其实很正常。 她或许会过激杀人,但应该不会有这么清晰理智的思维设计这一切。 在小区门口等了会儿,赵勇也回来了。宋光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赵勇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碎片应该被处理掉了,我也想不到她会放在哪里。” 宋光揉了揉眉心,有点苦恼地说:“这可怎么办?” 找不到碎掉的花瓶,就无法检测上面是否有指纹,那要如何抓出真凶? “在屋里。” 宋光和赵勇一怔,随即一起看向沈珈:“什么?” 沈珈说:“真正的凶器应该还留在屋里,那花瓶的体积不算小,附近没有大型垃圾场,垃圾箱都是满的,应该也没有垃圾车统一收过垃圾。所以很难藏。” 赵勇点点头:“确实,统一收垃圾好像是周四和周一。” 沈珈的脑海里又浮出朱曼畏首畏尾的模样,说:“见了两次面,我觉得朱曼是那种看上去懦弱、没有主见、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和她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她这样的性格,如果杀了人,应该是不敢将凶器随便乱扔的,把柄如果不在自己身边,会让她异常焦虑。所以,花瓶的碎片极有可能还在她房里。” 沈珈大学的时候选修过犯罪心理学,不过因为不是专业课,学的不精,他当时也没好好听,只为了应付考试记住了大概。现在要临时拉出来用,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不过,他想,好歹他还是知道一点儿的,不然这游戏要怎么玩儿? 不过如果换了其他人,应该也不会碰上这种类型的副本。 玩了几个副本,沈珈懵懵懂懂地感觉到,每个副本都是根据玩家的爱好和经验“量身定做”的,既不会让你陌生,也不会让你太过得心应手。 这种感觉就好比考试时,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题目,你模糊地记得老师曾经说过这个题,但清晰地记得你没有听…… 沈珈觉得又无语又有点惘然,既然是这样,他几次从副本里感受到的,对旧事旧人那种朦胧的似曾相识,应该也是记忆读取的结果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沈珈说:“我去申请搜查令,希望能快点吧。” 以这个游戏的速度,应该可以很快吧?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沈珈难得觉得有点累,应该是在游戏里呆太久,精神力有点耗不住了。 宋光和赵勇照样是一转眼就消失不见,沈珈撇撇嘴,插着兜,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在这个游戏里待着的时候,他总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精神上的平静,像自己一个人待在一个没有其他人知道的秘密领地,将所有其他的东西都隔绝开,这是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让他默默咀嚼那些已经淡了、掉色的记忆。 街旁的路灯又渐次亮了起来,沈珈望着前面的路,漫不经心地想,这个点汤老板回来了没有?他去做什么事情了? 如果他直到汤老板去了哪里,他大概会去找他,反正也闲着,不过可惜汤老板没有说,应该也不太想他过去找他。 沈珈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忽然感觉后颈有劲风袭来,他蒙了一下,没有来得及躲开,下一秒就觉得后脑勺剧痛,他整个人猛地砸在了墙角,眼前都花了一阵。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沈珈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都还是蒙的。 血从头顶流了下来,糊住了眼睛,他“嘶”了一声,吃痛地想要捂住脑袋,就感觉一双冰凉的手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墙上,他被迫仰起头,眼前的眩晕过去,他艰难地看向面前的人,发现他戴着口罩和黑色帽子,根本看不清样貌。 他心里咯噔一声,对方掐着他脖子的力道让他毫不怀疑他想掐死自己。但是是想要杀了他? 他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到底哪里除了差错导致通关失败,到底谁想要杀他? 但越想越想不出来,沈珈挣扎着想要逃离,对方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也越来越混沌,街巷寂静无人,只能听见他粗重濒死的喘息声,这种死亡的体验太过真实了,他心里充满了恐惧,还有点不甘心和遗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又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上次也是这样……让他连道别都没法道别…… 混沌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喃喃道:“我是为你好,不要再接近他了,他太危险了……你会后悔的……” 下一刻,仿佛灵魂硬生生被从身体里拔-出来,沈珈感觉到一种仿佛被撕裂的疼痛,疼的他想在地上打滚。 明明只有60%的疼痛,新手关的时候他也没有疼成这样啊? 眼前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黑,他崩溃地想,不要接近谁?你特么到底是谁啊喂??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啊! “嘭!!!!!!” 钳制住沈珈按着的手骤然松开,沈珈猛地栽倒在地上,冰凉的空气猛地窜入喉咙,他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泪来,脸色涨得通红。 浑身仿佛都被抽走了力气,他爬都爬不起来,头痛的余波仿佛还在,额头的青筋还突出地跳着。 他都没有心思去管想要杀他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有人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他闻见了一股很熟悉的香水味,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他捂住脖子,睁开被血蒙住的双眼,看向身边的人,突然觉得心里安定下来,出口的声音都是哑的:“汤老板……” 对方很轻很柔和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安慰似的摸了一下他的后脑,仿佛雨落在屋檐上,沈珈只觉得意识一轻,就歪头晕了过去。 黑帽男倒在地上,站起来就想跑,汤老板轻轻一抬手指,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压缩变重,他猛地摔趴在地上,头顶的帽子摔落,若有人在旁边,此刻一定会惊叫出声,因为这个人是没有脸的——他的五官仿佛融化在了脸上,只有平板的一片。 偷渡者。 强行进入游戏却没有合法身份的人,就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群人通常被叫做偷渡者。 而隔了这么久才被游戏发现,他的技术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业内的首屈一指的大佬。 汤老板慢慢地摸了摸沈珈的头,将他抱在怀里,待安抚好他,汤老板才看向倒地不起的男人,目光如同看着一只卑微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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