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尴尬到几乎快要凝结成团,静寂一片,只剩下了空调和新风系统运行的沙沙声。 在双方良久的沉默后,最终还是沈禹率先败下阵来,他认命地往前挪了挪身子,拿起了勺子。 “小心。”穆历成捏住了他握着勺子的手,把缠绕在他手腕上的输液的管子绕开,认真检查了下留置针的胶布毫无异常后才松开, “还好,没回血。” 做完这些,他竟然还没完,又将他的床头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拿了松软的靠枕垫在他身后,来分担他腰部的压力。 沈禹僵硬着身子一直默默地埋头苦吃。 实话讲,这些菜的味道很不错,尤其是这两道素菜,一道清炒茭白,一道凉拌菠菜,做的都莫名地很合他的口味。 甚至是看着平平无奇的这两个两个夹着小葱叶的花卷,一口咬下去,又软又香。 若是没有这道来自大佬的灼热实现,这本应该是顿极其美好的用餐体验,可偏偏一整顿午饭,这视线都没放过他,一直在他身上徘徊,流连,让他有些不知所错。 他吃饭很奇怪吗?有什么好看的!沈禹被盯的又羞又恼,可偏偏又无法发作。 四个小菜和一碗汤,他硬是吃了将近二十分钟。 沈禹吃完后,将勺子一丢,问:“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喏,擦擦嘴。” 穆历成递上了一张纸巾,沈禹没有拒绝,顺手拿过来,摸了摸嘴上的油污之后,下意识想找垃圾桶投掷进去,却只见一双大掌心却伸到他面前: “给我吧,我去扔。” 可纸巾上已经沾上了他嘴巴上的油污又怎么能给别人? 沈禹死死地将纸巾攥进手里,开始切入正题。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那天被他强行忽略的种种异样,唯有这一个解释能说的通, 那就是大佬其实早就认出了他,不然根本不会在听到二姐喊他‘沈小禹’时会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他也未能察到一丝异样, 也不会明明提前准备了花当做见面的礼物,却根本没给无夏,而是最后给了他, 更不会,在他说了绘本的事情后,会是肯定的回答。 “嗯,我知道的确是很早。” “什么时候?” “婚宴上,当时有人叫你名字的时候,我恰好就站在身后。后来,在入口处签到的礼簿上,我又看到了你的字迹,才确认了下来的,你写的是很好看的行楷,在送我头像的时候,你当时就在右下角签过名字的,我还夸过的,还记得吗?” 穆历成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沈禹,他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后,暗自庆幸自己老早就编除了这样的一个谎言。 “你那天就认出我了?所以你都是故意的?” “帮你有意的,因为知道了你手臂受伤。但可别冤枉我,我对你可不是有所图谋,那时候我躲在花园抽烟,是你开着轮椅自己撞上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 沈禹沉默,那天的确好像是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但那我为什么在订婚宴和咖啡厅的时候没有揭穿我?之后还在游戏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唔,之后我一直都想说,可却没找到机会,直到抄袭事件发生之后,我想趁机坦白,可却没想到咖啡厅你会找别人替你。” 穆历成坐在小凳上,满脸的无辜,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些委屈: “所以,阿禹,你为什么要找无夏来顶替你来见我?是不想见我吗?” 沈禹别过脸,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穆历成并没听清楚,身子再次往前靠了一点:“你说什么?” “不认识的网友见面多危险,当然要注意些安全。” “哦原来是这样。”穆历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笑非笑:“那你为什么在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也不跟我坦白,要骗我这么久呢?” “我……” 沈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编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穆历成看到他越来越红的脸,没能控制好自己心底的欲望,他走上前,揉了揉沈禹蓬松的头顶后,再轻轻拍了拍。 “没事,不用解释,网上人心隔肚皮,多注意些是对的。” 三秒钟之后, 沈禹才反应过来,迅速侧着身子向左偏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躲开了,他又急又气,仰头看他: “你……” “抱歉。”穆历成退后一步,缩回手,一副愧疚抱歉的模样:“头不能碰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也不是。” 沈禹支支吾吾,最后只说出来这三个字。 刚下大佬手靠上来的那一刻,他紧张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暂停了。 沈禹慢吞吞地躺下,扯了扯腰间被子,把已经红透了的脖颈隐藏在被子下, 不想人看出端倪。 *** 无夏蹑手蹑脚地进来,抻着头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后,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就你自己,大佬呢?” 沈禹从被窝里探出头,指了指房间里其中一扇紧闭的门。 无夏的神情瞬时间再一次绷紧。 “他,他,他怎么没走,在里面干嘛呢?” “刷碗。”沈禹小声说。 要不是护士刚刚量过体温,他都觉得自己可能是高烧烧糊涂了。 他竟然看见大佬刷碗了,这也太玄幻了,这种居家的行为也太不符合他之前在他心目中严肃认真的形象了。在看了无夏瞪眼张嘴的吃惊的表情之后,沈禹就明白原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 “我刚路过护士站,给你借了个轮椅,先凑合一下?” 眼前的轮椅非常丑,就是那种简易的、医院统一制式的轮椅,它椅背后面还用着大红油漆印着一串编号。 虽然这种轮椅又丑又不好用,可对于沈禹来说,没有轮椅就像没有腿,为了解救一下快要躺散架的身子,他决定先凑合一下。 沈禹被无夏搀扶着挪到了轮椅上,然后伸手转了转轮圈,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用上不少。 无夏将可移动的输液架塞到他手里,然后接管了轮椅推出去沿着走廊逛了一圈。 呼吸到不一样空气的沈禹心情好了不少,但很快坠入低谷。 两人刚走到门口,碰巧听到了门内传来打大佬的讲电话的声音。 “这案子我看过了,但我不接,李助没跟你说吗?” “不行。” “嗯……,他身患残疾确实是我拒绝的主要原因……,可以预见的,要是接了,我们两个相处起来会非常的麻烦……” 剩下的句子沈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他丝毫不顾自己右手手背上的滞留针和输液管,匆匆划着轮圈,调转了方向。 残疾人很麻烦,他很讨厌残疾人相处…… 沈禹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两句话,他不知道此刻该拿出哪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失望还是埋怨? 心头泛出的酸涩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股酸涩骤然撕成了两半。 一半的在说:“怎么办啊,我好难过。” 而另外一半则在反驳:“分明才刚认识,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又怎么会难过?” “老沈。”身后的无夏将隔壁搭在他的肩上,说:“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大佬他,他昨天很担心你的。” 刚才在门口,短短的几句话,他说的特别的清晰,其实并没有误会的余地,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昨天晚上,穆大佬满脸的着急和担心并不像演出来的,昨夜,他力气小,经常搞不定发高烧的沈禹,都是靠他帮忙。 他照顾沈禹很有耐心,比起他来要好的多,完全不像他刚才口中所说的那样,可他又该怎么解释刚刚那些话? “没事,我们在这等等,偷听别打电话是不礼貌的。” 沈禹垂着头,语气中满是落寞。 *** 翌日,十一点一过,穆历成再次拎着食盒来到病房,可当他推开V2的房门,才发现房间里已经空了。 浅蓝色的床单被铺的整整齐齐,他走进去,打开柜子,里面那些属于沈禹的东西已经全部消失。 “穆先生。”路过的小护士热切地打招呼,却在看见对方面带冷意的脸的时候,猛地一怔。 “请问这个房间的病人呢?” “今早就出院了,他……不是你爱人吗?你不知道?” 小护士懵了。 前晚是她值大夜,那天半夜三更,眼前这位穆先生抱着病人进来的时候,不难看出他满脸都是担心和慌张。 之后,在例行寻房和换药水的时候,他都跟在旁边鞍前马后,照顾病人照顾的也是极为悉心,再加上生病的这位身体有残障,所以当时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两人的关系是夫夫, 甚至还偷偷在心里浅磕了一波,可现在…… 弄错的她窘迫极了。 “他出院的时候退烧了吗?” “还没有,今早测的是三十七度三,还是低烧,可是对执意要出院,我们值班的住院医检查他身体没有其他的感染后,就签了同意书。您要看一看同意书吗?” “出院谁来接的?” “就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 “嗯,知道了,多谢。” 穆历成道谢完,拎着保温桶径直离开了病房,直到他走了许久,小护士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 这年头医护关系紧张,一个回答的不小心,就要背上处分,别说是那些有编制的公立医院了,就像她们这种主打一个服务的私立医院,都要小心处理患者和患者就家属之间的关系。 穆历成径直驱车到了沈禹的小区,站在他家门前,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来开门, 电话响起,是曹南。 “喂?” “听我家宝贝说,你昨天专程买了三包食材,去我家借了个厨房做饭?” “嗯。” “为什么要来我家,我记得你前年买的那个房子不是挺大的吗?连个厨房没有装?” “有厨房,但是没过锅。” “好吧,那我家宝贝教你做的靓汤你送了吗?怎么样?对方喝了还满意吗?” 穆历成垂眸,眼神落到了手里的保温桶上,并没有说话。 半分钟后,话筒那头的曹南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收了吊儿郎当的语气,问: “对方觉得不好喝?可不对啊,这可是我老婆她们家祖传的老广秘方,补气又美味,我妈这么挑食的人喝完都赞不绝口,老穆,你该不会是找了个公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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