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外套很贵,左正谊穿回去之后才看见品牌logo,然后上网查了下价格,要五位数。 左正谊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只是有点好奇,在分开的四年里,纪决都干了什么?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衣服?他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这样一想,左正谊突然意识到,他不仅不了解纪决的人格,连纪决的现实情况都不了解。 他们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吗?虽说闹掰过,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境地吧…… 左正谊心情复杂,但这当然不是他的错。 要怪只能怪纪决什么都不告诉他。 左正谊戳了戳衣服袋子,不禁问:“你自己买的?” 纪决微微一愣,明白了:“不是,我妈买的。” “你妈?” “说来话长。”纪决往后一靠,倚到墙上,似乎不太喜欢提这个话题,“你离开的两年后,我爸妈回来了,他们在外地做生意发了点财,后知后觉地想起家里还有我这个留守儿童。” 纪决讥讽一笑,不再多说。 左正谊知道他父母的事。 当年他们一起在纪国洋的家里长大,左正谊是没爹妈的私生子,纪决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用“抛弃”来描述似乎有点严重,但事实也差不多如此。 潭舟岛地小人也不多,是个典型的小型人情社会。 纪决的爸妈年轻时欠了亲戚邻里一大笔钱,还不上,只好跑到外地去躲债。 他们俩不知怎么想的,可能是认为带个小孩是拖累,也可能是不想让小孩跟着自己外出流离,能不能吃饱饭都不确定。总之,他们连夜走了,把当时牙牙学语的小儿子托付给了表兄弟纪国洋。 纪决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年纪稍微大一点之后,就有人在他面前念叨一些“你爸妈不要你了”“他们跑了,只能拿你抵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之类的话,有的是故意拿他发泄,有的是逗他玩。 但不论哪种出发点,在小孩子看来都是充满恶意的,相当可怕。 每当这个时候,左正谊就会把纪决护在身后,忘了自己也只是一个小萝卜头,气势汹汹地说:“你们不许欺负他!有本事冲我来!” 那些年,左正谊和纪决是真的在相依为命。 准确地说,是纪决依靠着左正谊,扮演一个“离开左正谊就会死”的脆弱人设。 左正谊甘愿当那个保护者,并为此深深地自我感动。 直到后来—— 后来。 后来。 这个词真是可怕,每当回忆到这里,左正谊刚对纪决生出的怀念感和亲近感,就硬生生卡住了。 他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是好。 左正谊“哦”了声,顺着纪决的话问:“你爸妈现在回潭舟岛生活了?” 纪决摇头:“没,他们在上海定居了,让我也在这边生活。” “叔叔呢?” “他现在挺好的,去年认识一个阿姨,准备二婚,听人家的话把酒戒了。” “这样啊……” 纪国洋竟然能戒酒,左正谊十分感慨。 但总归是好事,得知老家一切安好,他也放心了很多。 “行,那我回基地了,还没吃午饭呢。” 左正谊转身要走,纪决拉住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 “……” 纪决保持沉默,用眼神代替回答。他抓着左正谊的手腕,攥了两秒,手掌突然下滑,握住了左正谊的手,然后把人往怀里一拽,抱着转身压到墙上。 “哥哥。”纪决黏黏糊糊地叫,“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 左正谊任由他抱着,神情呆滞了两秒。 背后的墙壁被太阳晒得发烫,身前是纪决更烫的胸膛,他被压在成年男人的怀里——是成年男人,不是小孩子,不是少年,是男人了。 左正谊僵硬地开口:“纪决。” 他语气严肃,纪决应了声:“嗯?怎么了?” 左正谊问:“你是gay吗?” “……” 纪决似乎愣了下,抱着他半天没动。 左正谊也不动,脑中飘过的是“绝”在微信上的那些话,“亲过他”“他很白”“大腿很软”…… 男同性恋小电影生动地播放着,左正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恰好纪决抱着他时右手垂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搂住他的腰,大腿贴着他的腿,几乎摆出一个掌控他的姿势,将他整个人牢牢地固定在怀里——亲密得不正常。 左正谊终于从迟钝中醒悟过来,又问一遍:“你是同性恋?” 纪决竟然很诧异:“哥哥,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 “当然不是。”纪决似乎不能理解他的疑问。 左正谊想了想说:“可是你看起来不太正常。我突然意识到,你从小就这么黏我,虽然小男孩黏人不奇怪,但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你是不是有点同性恋倾向哦?” 纪决听完突然松开他,眼神十分委屈:“哥哥是讨厌同性恋还是讨厌我?你不想让我黏你了,是吗?” “……” “如果是,你直说就好,不用找个同性恋的借口推开我,我不是同性恋啊,我不喜欢男的。” 不等左正谊开口,纪决突然瞄他一眼,低声说:“两个男的在一起太奇怪了吧?哥哥,你不觉得很恶心吗?……我好像有点狭隘,对不起,我会努力克服的,哥哥不要讨厌我……” 左正谊:“……” 虽然,但是。 好吧。 左正谊稍稍放心了一些,但纪决死性不改,又抱了上来。 “为什么我抱你,你就怀疑我是同性恋呢?”纪决一本正经地说,“兄弟之间拥抱不是很正常吗?……哥哥,你好像瘦了。” 他的手掌沿着左正谊的后背从上往下摸,掠过臀部的时候,似乎停留了两秒,但不等左正谊反应,就匆匆挪开,从臀后滑到了大腿根。 纪决光明正大地揉了揉左正谊的大腿,略皱起眉:“真的瘦了,你是不是吃太少?” 左正谊:“……” 要不是纪决的表情太正经,毫无暧昧之意,左正谊简直要怀疑自己被占便宜了。 这怪谁呢? 全都是“绝”的错,他现在对男同相关话题过于敏感,怎么看都觉得纪决不正常。 可是——究竟是纪决不正常,还是他的脑回路不正常? 左正谊迷茫了。 他推了纪决一把:“我没瘦,你好烦。我警告你啊,不管你是男同还是直男,都不许再碰我,懂了吗?” 纪决的眼神顿时有点受伤,但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左正谊凶了他一顿,凶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纪决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却因为受了一个同性恋网友的影响而迁怒现实生活中的人,似乎有点蛮不讲理。 左正谊正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纪决忽然暗戳戳地瞥他一眼:“哥哥……” “嗯?” “该不会是……你才是同性恋吧?”纪决一脸恍然大悟,“所以你不喜欢我碰你?要避嫌?” 左正谊:“……” 真有你的。 “我不是!”左正谊立刻否认。 纪决却说:“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歧视同性恋,我开玩笑的,就算歧视别人也不会歧视你啊。” 左正谊:“……” 纪决低下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似乎有点难为情:“其实我以前想过,我们要是同性恋就好了,谁也不结婚,就你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没有外人插入,多好。可惜我不是。” “我也不是。”左正谊连忙说,“你别乱想。” “哦……” 纪决眼神悲苦,面色哀伤,喃喃道:“时间过得好快啊,我们分开四年了,哥哥。一辈子有几个四年?我真想跟你和好,恢复到从前那种关系,可我知道不应该对你提要求。” 他苦涩一笑:“我怕给你造成压力。但你要知道,我真的改过自新了,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就一定在你的身后。” 说完,他拎起外套袋子,后退着往外走:“下回赛场见,哥哥。” “……” 左正谊目送纪决离开,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除,但又觉得那些怀疑站不住脚。如果没记错,纪决以前不是早恋过吗?当时还因为谈了女朋友跟纪国洋吵架。 算了。左正谊叹了口气。 他原路返回,踩着梧桐树影往WSND基地的方向走。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吃饭的胃口也没了。 左正谊走到喷泉附近的时候,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他想清理一下混乱的大脑再回去训练,于是掏出手机,给“绝”发微信。 End:“我好烦啊,我——好——烦——” End:“出来哄我。” 绝:“怎么了?” End:“唉,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绝:“别急,慢慢说。” End:“我有一个好朋友,我怀疑他也是男同。” 绝:“?” End:“真的,他太黏我了,我觉得有点不正常。” End:“可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黏我,以前我都没觉得不对劲。你说,是不是我最近太疑神疑鬼了?” End:“都怪你,你真讨厌。” 绝:“好,我的错我的错:)” 绝:“什么样的黏?你说说看。” End:“就是那种。” 绝:“哪种?” 绝:“对你动手动脚?” End:“算是吧……” End:“但不是真的动手动脚,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绝:“:)” End:“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惯了,身体接触是家常便饭,我又不是女生,对男的不敏感,他可能也是不太敏感吧。” 绝:“我懂了,所以就是,他摸你了。” End:“……” End:“别这么说,怪怪的。” 绝:“那他到底有没有摸你?” End:“……好吧,有。” 绝:“你有感觉?” End:“?” End:“怎么可能?我可是纯正的直男。” End:“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浑身掉鸡皮疙瘩,要不是因为是他,我早就推开那个人并暴揍一顿了:(” 绝:“为什么他可以?” End:“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 绝:“这样不行哦。” End:“?” 绝:“你想听真话吗?” End:“当然,你说。” 绝:“以我的多年经验来判断,他八成故意的,哪有直男会对同性那么黏?他要么是在钓你,要么是深柜而不自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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