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离开上海,没想到出差短短半个月,竟然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下了飞机, 关尔佳直接去了靳诺家里。他按了门铃,豆包第一个听见,欢快地扑到门口叫了几声,随即进去提醒她的主人。大狗踩在地上声音很结实,幸好靳诺住的是个两层的小洋房,没有楼下,否则肯定三天两头要吃投诉。 靳诺给关尔佳开门的时候穿的还是居家服,气色看起来还好,没有关尔佳想象的那么可怕。两个人也没寒暄,关尔佳轻车熟路地进门放行李,靳诺倒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捧着小口喝。 关尔佳放好东西走过来的时候,靳诺又在发呆,连他来了都没发觉。他端起杯子尝了一口,茶味怪淡的。 “代泓予什么时候到上海的?” “……啊?” “我问,代泓予什么时候来上海的?”关尔佳耐心重复了一遍,心里默默叹一口气。 “好像是你刚走不久吧,他都来了好几回了。” “那他现在是想干什么?” 靳诺捧着杯子摇摇头,“不知道,我没问。” 其实这句话问得很没用。猜也知道代泓予来上海干什么。 “他明天还在冰场的吧?”关尔佳问。得到靳诺的点头之后,继续说:“那我去找他一下。” 后半句靳诺没听见。他眼神瞟着落地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 关尔佳说到做到,第二天上午就去冰场。代泓予好像真把自己当正经员工了,天天按班按点上班,就差一纸劳动合同。 上冰前关尔佳还在看小报新闻,一群狗仔从娱乐圈跨到体育圈,捕风捉影猜得有鼻子有眼。一抬头,风暴中心的主人公正闲适自在地做热身。 边上小孩和家长叽叽喳喳的,很多也跟过关尔佳的课,看到他来,挺诧异地打招呼。关尔佳俯身一一回应,随后直奔冰场而去。 刚要踩上冰面,代泓予好像有雷达一样,适时扭头,冷冷盯着关尔佳:“有事等我下课再说。” 关尔佳一挑眉,撤步抱臂倚在场边,就这么看着代泓予上课。 他的学生变少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风波,但也有别的原因,大师课之所以是大师课正是因为课时少价格贵。泛滥了就卖不上好价了。 很难说在舆论爆发的当下,仍然愿意准时准点来上课的孩子家长是什么心态。到底有多少是真的看重他的能力,能有三成吗? 但代泓予仍然面不改色, 怎么说呢,也许这就是顶尖选手的心理素质吧。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关尔佳立刻把他叫到旁边。围观的家长很多,但都识趣地没来打扰。 代泓予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看仇人。 “你什么时候走?”关尔佳开门见山道。 代泓予都要气笑了,不仅是因为面前站着的是他最讨厌的人,还因为这个最讨厌的人开口第一句话竟然和靳诺说的一模一样。 就好像他们才是同气连枝的盟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诺想知道,我替他来问问你。” 代泓予抬手一拳就砸了上去。 这一拳至少用了八成的力,关尔佳不防,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栽进旁边的杂物堆里,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巨大的动静把围观的人吓了一大跳,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几个力气大的帮忙把关尔佳拉起来,他有些狼狈地抬头,旁人这才发现他青肿的颧骨,和被拳风带到血流不止的鼻子。于是又纷纷上来递纸递水。 边上有人小心翼翼地劝架,代泓予统统不予理会。关尔佳用手背沾了一点鼻血,用纸擦干净,再淋了点冷水敷着止血,没忍住冷笑:"你能不这么幼稚吗?" 他转头把不放心的家长们劝离,有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无关的人听比较好。 代泓予终于肯开口,他捏了捏拳头,犹自后悔自己下手不够狠:"这一拳是还你四年前把靳诺从我身边带走。" 关尔佳摇摇头,神情变得严肃:"四年了,我还以为你能理智一点,为什么还像个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的小孩?四年前靳诺自己要求离开,如果不是我始终陪着他,现在你还能再见到他吗?与其将怨气发泄在我身上,不如想想他为什么不愿意依靠你。" 代泓予一怔。 关尔佳继续说:"我无意跟你掰扯谁对谁错,今天来只是告诉你,如果你对靳诺还有一点点感情的话,就不要拿自己的职业生涯来逼他。如果你不想继续执教,请直接回日本。" 一直到深夜,代泓予还在想着关尔佳说的话。他第一次怀疑那段时间里他们的感情。靳诺到底为什么不告而别,真相是否如关尔佳所言,是因为靳诺早对他失望了。 他又一次想起过去,靳诺因为练4T崴了脚,打着石膏和他挤在一张小沙发上。豆包扒着一定要上沙发,被靳诺拍脑袋,收着耳朵皱脸挨一下,打完了还咧嘴乐呵呵地笑。 沙发好小,两个人一只狗就挤满了。
第66章 66. 结果这件事转天就被闹上热搜。在场的人很多,有好事的录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视频,就看到代泓予提拳往另一个人脸上砸。发视频的是个小号,标题极具煽动性:“一言不合也不能打人吧”。 网友在评论区问:被打的是谁? 小号说:好像是冰场的一个教练。 又问:中国人吗? 小号:嗯。 这一句简直绝杀,事件立刻从简单的打架斗殴直接上升到民族仇恨上来。铺天盖地而来激烈的、甚至是恶毒的辱骂,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多看一眼。 花协反应非常快,第二天就出公告说暂停代泓予的教练工作,将于三天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对此事做出回应。 三天后,台前的领导正在作冗长的讲话,深刻表达其对此次意外事故的痛心。代泓予坐在后台,面无表情地给靳诺发消息。 “我准备回日本了。” -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靳诺正在收拾去北京的行李。关尔佳很不赞同他这样不理智的行为:“你这样是在给他希望。” 靳诺一边叠衣服一边说:“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不让他知道你去有什么意义?靳诺,能顾好自己的生活就很不容易了,你不能拯救所有人。” 靳诺的动作凝固,扭头对着空白一片的墙壁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他走的。” “这跟你没有关系。是他自己的选择。该为这些选择承担代价的不该是你。” “你不用陪着我了。很抱歉,让你受伤。” 关尔佳长叹一口气,说:“需要我出面发个澄清吗。现在网上越说越离谱。” “不用了。”把他再扯进来只会引起更大的风暴。 靳诺拧开门把手,最后叮嘱关尔佳照顾好豆包,这时却收到了代泓予发来的消息。 他呼吸一窒,随后甩上门,狂奔去机场。 - 发布会不对外开放,只有经过审核持有记者证的记者和负责直播事务的工作人员被允许进入,纵使如此,台下也挤满了人。代泓予一出现,闪光灯此起彼伏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靳诺没有记者证,场馆外巡逻的保安也不少,严防试图有浑水摸鱼扰乱秩序的人,靳诺只好在消防通道里的楼梯上坐着看直播。好久不坐飞机,乍一旅途劳顿,还是有些疲惫。 这里隐隐约约能听见发布会里的声音,靳诺打开直播,稍微有两秒延迟。现在是花协主席在讲话。他竖起耳朵仔细听,楼道共鸣很重,字句不清晰。但他能听出这都是谁的声音。 领导的讲话结束了,随后有人调了调话筒,说了一句什么。 靳诺用力攥紧拳头,用力之大以至于全身都在发抖。两秒后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变化,主角从后台走出来。 他对着话筒说:“大家好,我是代泓予。” 发布会的程序很无聊,记者们的提问通通经过筛选,尺度合规。尽管如此,靳诺也努力睁大眼睛,唯恐错过某一个瞬间。 “……对易执选手关注减少,可能是导致其成绩下降的一个原因。在这一方面我已经进行什深刻检讨,并对易执的下赛季训练计划重新进行修订,供其参考。另外对于前日发生的暴力事件我感到非常抱歉,在此向受害者进行诚挚的道歉,并已经得到了其本人的谅解。综上,考虑到今年合约到下个月结束,我做出了不续签的决定。能够来中国执教,并与靳诺、易执等顶尖选手度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我感到非常幸福。” 其后的记者提问靳诺完全没有听见。他感觉到一阵眩晕,找不到平衡。本能让他下意识用力抓住行李箱的把手,滚轮抵到一颗石子,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几乎要把耳膜穿破。 心脏一阵震颤,随后身体内的水分从毛孔渗出,短短两分钟,冷汗就将皮肤冰透,肢体末梢的血液停止流动,指尖泛出青白的颜色。 什么叫作“不续签”? 靳诺站在原地迟缓地思考,随即扔下行李箱, 跌跌撞撞冲到会场前。保安对这个看起来精神似乎不太稳定的人早有提防,一看他冲过来,三四个人就围了上来。 “这位先生,这里不可以靠近。” 靳诺茫然地抓住一个保安的胳膊,“我是……我是代泓予的朋友,你们能不能帮我进去跟他说一下,我可以进去的,让我进去见他一下行不行?” 保安很为难:“抱歉,我们也没有权限。” 靳诺祈盼地看着他们,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希望逐渐落空,他咬咬牙,用力推开一个就往门口冲。会场大门只有两三米之遥,他明明可以听见里面喧哗渐起。 “这位先生请不要乱来,否则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几个保安对视一眼,围成人墙,用力将他半拉半拽地送到远离会场的地方去。 靳诺怎么挣得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离他越来越远,就好像他和代泓予从此也要越来越远。 - “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稍后有晚宴,请各位赏光移步。”主持人落下结束语,坐在台上的一行人首先起身离开,随后台下的与会人员稀稀拉拉地起身,折叠椅的四脚在地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 花协主席突然驻足,问:“你真的决定不续约了?不会后悔?” 代泓予低头,声音有些发闷:“没什么可后悔的。多留了一年,也不是为了什么热爱。”只是为了要一张能够长居的签证,至少在同一个国度,两个人就有再见的机会。 而现在,他不需要了。 “晚宴我就不出席了。订了晚上的机票。” 代泓予说主席有些恨铁不成钢。代泓予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省队最近还新选上来一个小孩儿,想着让他带带。要不是这阵子莫名其妙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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