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我也只是出于双赢的考量来提醒你而已,”中年男人说,“没人想逼你走,是看你自己配不配合。如果你能把私人活动的频率降下来,我们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解聘后你的工作签也会随之到期。从大阪到上海,应该比从北京到上海麻烦得多吧。” 代泓予一愣,而那个中年男人显然耐心告罄,没等他回答就直接走了出去。 - 这件事代泓予没跟任何人说,赛后去上海的机票他也没退。照常, 他回到世纪星,顶着老板牙疼似的目光继续开他的大师课。 这次靳诺没有来。他今天休息。点开社交平台时,飘红的一条帖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理性讨论:代泓予是不是没有责任心?” 点开帖子,正文说:“rt。这个赛季男单的成绩都很不好,易执也没办法给他充门面了,很难不认为是不用心吧。以前他可不这样,靳诺那种水平、那个年纪他都能带出点成绩来。” 评论区乱糟糟的,有粉丝不服:代神不是中国队的老妈子,怎么运动员成绩下滑自己不反思还好意思赖教练啊? 楼主反手贴图:别不承认,看看你们代神不务正业干什么来了。国家队工资不够他花,跑私人俱乐部捞钱? 配图即为近几次他在世纪星上大师课的照片。 这个楼主用词尖锐直接,很快帖子就高高飘上首页。“代泓予失职”的话题也开始有水花。 代泓予的粉丝很多,但是看热闹的人更多。再加上易执成绩下滑,他却在赛后第一时间跑去上海接私单捞金这也是事实。几天的舆论发酵,“代神职业生涯晚节不保”、“中国队高薪全部打水漂”之类的言论已然甚嚣尘上。不久后,就连他的粉丝也不怎么吭声了。 - 这会儿世纪星正热闹着。最近风波正盛,看热闹的人不少,连带着冰场的生意都好。可冰场老板的脸上却不见喜色。他知道网上那些传闻,有的说得也太难听了些,“捞金”、“炒作”,连“道德水准低下”这样的评价都出现了。连带着还有人兴致勃勃扒他这个所谓“大老板”的背景。大家都想看看是谁在跟国家队抢人他很想冲上去澄清说不是的,其实代泓予根本没收他钱,但他知道说了也没人会信。 他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能有什么背景,他到现在连代泓予发疯的内幕都不清楚!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第64章 64. “报:你们代神目前还在世纪星[图片]” “笑死,他是不是真不想干了啊,到底在发什么疯。” “楼上在现场吗,直接去问呗[坏笑]” “我去我可不敢,戴芬马上给我扣个线下anti的帽子” “现在还有戴芬敢出来说话啊,她们脸都要被正主打烂了” “戴芬好福报,之前怎么贴脸恶心人来着,天天抢title,皇啊帝啊什么都敢叫,反噬了吧嘻嘻” 匿名论坛里从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浏览人次几乎达到历史最高。披上匿名的皮,每个人都在肆意发泄心中的恶意。靳诺越看越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个小号冲上去对骂。可惜寡不敌众,只能给自己找气受。 当初自己退役时也被骂了好一顿,那时他都没这么愤怒。 越想越气, 靳诺索性摔了键盘,杀到世纪星。那些人不敢问,他敢。他倒想知道代泓予作的什么妖。 - 到冰场时代泓予没在代课,正穿着训练服在冰上做简单的滑行练习。黑色紧身短袖衬衫勾勒出纤长的肌肉线条。手臂裸露在外,纤长的前臂肌覆在薄薄的皮肤之下,透出青紫色的血管。他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手指干净瘦长,突出的腕骨线条极为分明。 他很擅长单足滑行,变刃流畅,蹬一次冰就能辗转蜿蜒留下一串丝带般的冰痕。神情闲适,姿态轻松,一边压刃一边好像在思考晚上吃什么。 靳诺一看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代泓予!” 边上的围观人群被这一嗓子惊得都往这边看。靳诺一向是不喜欢出风头的人,此刻也顾不上在意了,被人看有什么,有的人都被议论成那样了还心大的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代泓予猛然转头往场边看,正看见靳诺皱眉怒瞪他。于是闲适自在都没了,急急刹车就往场边去。有散客大胆搭讪,试探着问他不滑了吗,也被他点头嗯嗯两声敷衍过去,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人家。 “小诺!”他高高兴兴打招呼。靳诺看着,一时不知道他是真这么没心没肺,还是装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说:“去休息室。” 休息室在冰场南侧,是一间只开了小窗的屋子。两面墙都有储物柜,一张桌子,几个圆凳,一般是给员工休息吃饭用的,此时桌子上摆着乱七八糟的奶茶、水杯,桌角还放着一个盒子。 “刚好,给你订的冰鞋到了,你试试合不合脚吧?”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代泓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他仍然执着道:“你先试试……” “我说了我不要!” 靳诺真的被他这个满不在乎的语气惹毛了。他用力挥开,代泓予一时没拿稳,装冰鞋的盒子重重摔在地上。 代泓予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开口:“……那双鞋子,你不看看吗?” 巨大的声响弄得靳诺有点紧张,但他很快回神。一双冰鞋,自己也不是换不起。重要的是现在代泓予身上的舆论问题,而不是你送我这个我回你那个的小打小闹。 代泓予弯腰俯身将盒子捧起来,当着靳诺的面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冰鞋,和靳诺爱用的是同一系列。冰刀光可鉴人,亮莹莹能当镜子用。侧面好像刻了东西,看不清楚。他伸手,缓慢地沿着冰刃滑过,到中段停下,仔细抚摸,小声说:“崩刃了。” 刚刚摔得不巧,估计硌到了什么地方。这双鞋还没上过冰,却已经是个残次品。 靳诺丝毫不为所动。他的怒气值原本已经快要到临界点,可看着代泓予的态度,只觉得无力。选手也好,教练也罢,明明站在冰面上的机会是那么珍贵,是他这辈子求不来的东西,偏偏别人如弃敝屣。 恐怕在他眼里还比不上那双冰鞋。 靳诺并不觉得被珍惜,只感到可笑。 “你总待在世纪星,是为了看我吗?”靳诺问。 代泓予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我会和老板说,在你走之前都不要给我排课。”早先打好的腹稿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吧,别人的人生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靳诺转身要走,代泓予在身后叫他;:“小诺。” 他停住,但没转头。 “你会觉得难过吗?” 靳诺在心里点头,但他说出来的却是,不会。 - 回家后他果真请了长假。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突发状况,纷纷打电话来嘘寒问暖,搞得他在家也没清闲日子过。昨天关尔佳还打电话过来了。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他算一个。然而即便如此,作为旁观者也不好劝什么。 关尔佳在电话那头说:“我这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跟我说。” 靳诺答应了他,然而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忙需要帮的,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局外人。 掰手指头数数,该来电话的都来得差不多了。本以为日后可以清闲点,没想到易执在这时候来找他。 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靳诺都没反应过来。起初他刚走时,易执执着地给他发了好多消息,委屈巴拉的,他差点要心软。后来为了断干净,他单方面晾着易执,他们交流才渐渐减少。 倒没想到这时候打电话,估计还是为了代泓予的事情。靳诺心里有点不想接,等铃声响了一会儿,叹口气,心知还是逃避不了。 “喂,是靳哥吗?”易执的声音好像变低沉了些。 “是。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的,这几年还不错吧?”靳诺干巴巴地同他客套两句,易执总归是年轻,说话爽快,很快拐到正题。 “这两天代哥是不是在上海啊?” “是。” 易执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好,在靳哥你身边我就放心了。之前我就猜他肯定会去找你的!” 靳诺现在不爱听这些话:“还好吧。” 易执听出他话里的不快,谨慎地说:“……靳哥,麻烦你跟代哥说下。我这边训练没问题,那个新来的小孩儿可以暂时跟着我,只是他最好还是快点回北京。领导正在商量下一年聘书的事情。” 靳诺硬邦邦地说:“你自己跟他说呗。” “我跟他说……他不听。” “……好吧,我回头发消息给他。” “谢谢靳哥!对了,靳哥你有没有拿到新冰鞋啊,特别漂亮!” 靳诺想起那双已经卷了刃的鞋子,“嗯,我看到了。” “拿到就好,”聊起这个,易执语气高昂起来,“那可是代哥人肉从谢菲尔德带回来的哦!你有没有穿上试试,好滑吗,刃合适吗?不知道代哥磨冰刀的手艺怎么样嘿嘿。” 靳诺心里一紧:“什么磨冰刀的手艺,我没听懂。不是Wendy磨的吗?” 易执惊诧道:“不是,这代哥磨的。他没跟你说吗?比赛那阵子他起早贪黑往那边跑,磨废了不知道多少双刃。上面的字都是他自己刻的……偷偷跟你说实话,我觉得歪歪扭扭的有点丑,不如激光。” 之后的对话靳诺一直在走神。他想起那双冰鞋,自己根本就没碰过,但现在已经卷了刃了。代泓予曾亲手在上面留下过什么样的痕迹,他还没来得及知道,以后可能也没办法知道了。
第65章 65. 电话是如何挂断的,靳诺已经没有印象了。右腿膝盖又开始泛出无力的酸痛。这一般会在阴雨时出现。今天晚上不知道有没有雨。 靳诺感到有些茫然,就像魂魄离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审视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他总是喜欢逃避,就像四年前无声无息地离开北京那样。那时他还乐观地觉得一切一切都会被时间抚平,然而实际是他没忘,代泓予也没忘。直到四年后的今天,靳诺终于意识到,原来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暴雨前浓重的云层几乎要倾覆,闪电硬生生撕开天空,在靳诺的瞳孔里映出形状,随后眨眼间,雨点被风裹挟着往下砸,地面上的水花像浪一样往东南方向移动。 - 靳诺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在家里躲了两天,两天后,出差的关尔佳回来了。 四年前刚从北京回来的时候,靳诺状态没那么好。髌骨骨折使他行动不便,也让他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地走神。运动员的复健非常精细,很难找到合适的护工,靳诺也不喜欢让陌生人过多地介入他的生活,因此关尔佳主动承担了这一项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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