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泓予一噎。 眼前这幅景象扎眼得很。 靳诺站在关尔佳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这么冷冷盯着他。关尔佳保护意味十足,好像他们俩是同一阵营,而他才是那个想要入侵的敌人。 代泓予的心无端刺痛了一下。 哑口无言。 那是靳诺的朋友,和他扯不上任何关系,只要靳诺不想说,他没有任何理由插手别人的行程。 而靳诺真的不想说。 陈达猛吹一声哨子,皱眉隔开他们,问代泓予:“干什么呢,训练时间都被浪费了!” 又转头对靳诺说:“快去换鞋上冰,别磨蹭。” 靳诺从善如流,拉着关尔佳的手腕离开。 那一节皮肤的的颜色扎眼得要命,代泓予情不自禁握拳又松开,好像在感受手心的触觉。 他终于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牵过靳诺的手了。 见他还没走,陈达拿着垫纸板敲他:“训练记录我一直是如实上交的,你今天最好收敛一点。” 见代泓予仍然像个木头一样油盐不进,陈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又说:“今天上面好像要下来人,你别叫我难做。” 代泓予动了动,问他:“他们来干什么?” 陈达目光闪烁:“呃……我只能告诉你,上周的训练记录,上面很不满意,你自己不理会,总要在乎靳诺吧?就算是演戏,你也得在他们面前演得好点啊。” 沉默。 - 靳诺很快发现, 代泓予又变成了那副老样子。 一直围在易执身边转,等他休息了,才分给靳诺一点时间。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这有什么的,他早就习惯了。难道没有教练带,他就一定不行吗? 他偏不信! 现在这个排程的好处是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靳诺滑到场边,摘下手套喝了口水,再打开手机,耐心地一条一条删代泓予这两天发来的微信消息。 [代泓予:对不起] 删掉。 [代泓予:今天训练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删掉。 [代泓予:今天空气污染重,出门记得戴口罩] 删掉。 有什么好留的,反正他一条也没回过。 正删得起劲,一条微信消息跳到他眼前: [关尔佳:你们每次训练都是这个样子吗?] 靳诺愕然转头看向观众席,正对上关尔佳的视线,他拧着眉头,满脸愤慨,看了他一会儿,又埋头打字。 [关尔佳:这太过分了!] [关尔佳: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代泓予突然意见这么大!] 靳诺失笑,没回复,而是对着关尔佳耸耸肩,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代泓予看着那两个人的互动发呆,直到易执在旁边小声叫他:“代哥?代哥?” 他猝然回神,“啊、哦,怎么了?” 易执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他:“我感觉变刃还是有点卡。” 自从回了北京,他就变得很寡言,桐原南央不在,没人和他聊天,除了问代泓予问题,几乎不说任何多余的话。他总是游离于所有人之外,只默默地做他的训练。 代泓予转过身来给他示范:“那你还要继续练,刚刚给你演示的葫芦步,刃不要抬,感受韵律,身体要跟着起伏,而不是变成滑行的拖累。” 在代泓予扶着易执的时候,靳诺也转身看他。翘起的嘴角一点一点压成冷硬的直线,靳诺抬手,喝了一口水。 就在这个空档儿,陈达起身出去,没多久便领着一个人进来。 他站到围挡边吹了一声口哨。 跟他一起进来的,是花样滑冰协会副主席。 副主席扫视了一圈,从表情上看不出满不满意,只是视线落到代泓予身上的时候,多停了一会儿。 代泓予眯起眼睛,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僵持片刻,副主席首先错开目光。 见人都到齐,他清清嗓子,宣告来意—— “来给你们宣布一下大奖赛分站赛的选站。” 他抽出一份文件,从上到下浏览,再合上,清清嗓子,又看向代泓予的方向,才说:“经过我们各方的讨论,决定今年,易执选加拿大站和日本站,靳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看见代泓予的眉头皱起,才继续说,“靳诺参加美国站和加拿大站。” 全场皆静。 只有远在观众席上的旁观者关尔佳霍然起立,不管不顾地想要拦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副主席。 “这什么狗屁选站,你们疯了——!” ---- 订正:实际大奖赛分站赛的选站在7月就会公布的,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改晚了一阵子!
第39章 39.选站 花样滑冰大奖赛分站赛分为六个分站,按照时间顺序,每周一场,依次为美国站、加拿大站、法国站、英国站、日本站、芬兰站,总决赛在意大利都灵举办。根据当年世锦赛成绩,前12名的选手可选两站,13到24名至少一站,此外还可以由分站邀请选手参加。按照惯例,1、2、3名和4、5、6名不会选同一个分站。 易执在世锦赛拿到了第三名,靳诺第九。 国家对易执寄予厚望,为他争取到了最佳选站,加拿大和日本。同选加拿大的还有世锦赛第三名的一位加拿大籍选手。无论从对手、比赛节奏、距离哪一个方面来说,这都是无可挑剔的最佳选站。 而靳诺的不是。 他甚至想不出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帮他选美国和加拿大。美国站有夺得了世锦赛金牌的尤金守擂,加拿大有世锦赛第三、第四名。两场比赛只隔一星期,节奏极其紧凑,而加拿大站比完,他还要一个月才能参加总决赛——顺利的话。 这个选站荒谬得有点可笑,可笑到靳诺甚至觉得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恶心他,叫他状态紊乱。 可是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成绩不算顶尖,但也正在进步,前阵子刚突破瓶颈,每个人都为他开心。那时候没人告诉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啊。 关尔佳冲过来想拉住副主席,靳诺一伸手拦住了他。 “别去。”他小声祈求。 去了也没有用,他们现在能来通知, 那一定是盖棺定论了。 关尔佳为他不平,大声吼道:“他们凭什么……” “我不知道。……就这样吧。” 靳诺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常的反应该当如何,他只知道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外界的声音变得很远很细,听不真切。 他拦住了关尔佳,却没拦住代泓予。代泓予周身气压极低,一声不吭越过靳诺,脱了冰鞋拔腿狂奔,去追赶还没消失的两个身影。 易执仍然站在一旁,一脸忧郁地看着这一切。 靳诺视线扫到他一眼,就立刻痛苦地别过脸去。 他知道这不能怪易执,但是他实在无法面对他。 无法面对这个,理所应当地享受所有人的偏爱的人,就连代泓予都是这样。 他踉踉跄跄想走,关尔佳首先扶住他的右臂,小声问:“你还好吗。” “还好,”靳诺哽咽了一下,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继续问:“现在几点了?” “两点一刻。” “我不要练了,你带我回家吧。” “好。” 关尔佳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小心搀扶着他,越过一声不吭的易执离开。 他们都没有看他一眼。 于是这里只剩下易执一个人。 那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易执捏紧拳头,直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没有人提前告诉过我会这样选站,没有人提前告诉过我训练安排会这样改变,他们不许南央来,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抛弃他,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关尔佳帮靳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训练场的大门。 与其说现在靳诺缓过来了,不如说他已经被剖开,灵魂飞走,只有肉体机械地动作。 他向南边看了一眼,代泓予正在拉着副主席据理力争,显然没得出什么结果。 他拉着关尔佳从北边的出口绕出去,挥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另一边争吵的声音,随着风,游丝一般钻到靳诺的耳朵里。 他充耳不闻。 同样的,关尔佳也能听见。寥寥几句话,足够他猜到原委。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异常,可是心里却在为他的友人不平。 - “你们凭什么这么安排选站,我才是教练,你们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代教练,”副主席沉声,“您是外聘教练,易执和靳诺是中国籍运动员,什么时候他们的去向,需要外聘教练决定了?” 代泓予一噎,却还是执拗地抓着他,语气急切:“可是美加真的不行,靳诺他滑不下来的,这很影响他的成绩!” “没关系,易执的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比不过易执。更何况,你凭什么说他滑不下来,你对我们国家的运动员这么没有信心吗?”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那要问你了,代教练。” 副主席瞥了一眼在不远处抽烟的陈达,“陈达交上来的训练日程,好像和您承诺的不一样。” 他慢慢直起身,掰开代泓予的手,在那儿的衣角上掸了掸,“您是外聘教练,不顺心随时可以解约,可是靳诺他滑得再不顺心,也绝不愿意退役。这就是你们俩的区别。” - 靳诺的精神状态很差,关尔佳不放心他,他也不愿意一个人守在家里,于是关尔佳主动留下来照顾他。 还有照顾狗。 豆包有灵气得很,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立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边上,关尔佳给他准备了晚餐都不急着去吃了。 他早早地叫靳诺躺床上休息,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靳诺不想一个人待着,揪他的衣角。可关尔佳低头看了一眼,随着电话而来的还有一条短信,落款他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他把豆包叫进来,陪靳诺,自己假托收拾房间,转身去了阳台接电话。 从阳台传来的声音影影绰绰,分辨不出细节。只有这些,也够靳诺缓和心情,他实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那种死寂一般的环境,会让他有自己已经失去呼吸的错觉。 所以他并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代泓予。 - 电话还没被接听的时候,代泓予焦虑得一个劲咬自己的指节。 等到那声沉稳的“喂”透过电子产品传到这里来,他才微微松了一点点气。 随即他又紧张起来。 “你把小诺送回家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关尔佳的语速适中,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人听不懂,“我现在就在小诺这里。”
57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