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誓将溺爱贯彻到底。 再稳重的人,被山呼海啸一般狂夸几天也得飘。这阵子上冰的时候,靳诺都觉得格外顺溜,脚下踩了黄油一般丝滑,如有神助。 代泓予觉得自己该敲打敲打他。 “咳咳,”他清清嗓子,故作严肃,“开心好几天了,可以了啊,别忘了正经事。从今天开始4F要撤钓竿了,做好准备。” “啊,要给我撤钓竿?”靳诺吃惊。钓竿跳4F确实已经没大问题了,但是他还是害怕。有根绳子拉着他辅助跳跃,和他自己单枪匹马抗衡地心引力终究是不一样的。“我……还不行吧我觉得……” “有什么不行的,你那个延迟1A不是很高很漂亮吗?” 靳诺一愣:“你……啊,我不知道啊……” 他反应过来,代泓予肯定是私底下又看了,这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小易说我高度上去了,我以为他说着玩的!我是真的能跳4F了吗!” 代泓予有些羞恼:“行了行了,我只是说你跳得高了,这是事实。这两天网上一堆人夸你,还没听够,还要我夸?”本来是想提点他,怎么绕了一圈,又被解读成夸奖了? 靳诺腹诽,这怎么能一样,可是看代泓予又青又白的脸色,他好歹是没敢再蹬鼻子上脸。
第16章 16.有辱门楣 代泓予没敲打成,但有人可以。 自从多了一个特聘教练,陈达的职位也就水涨船高,做上了管理层。管理层基本不会到冰场来,但一要来了,八成是没什么好事。 “哎,鸿予,就你一个人吗,小靳不在?”他咬着烟屁股凑过来。 代泓予看看时间,说:“现在才九点出头,他们怎么会在。统一十点训练,你不知道吗?” 陈达把嘴里咬得变形的烟屁股一吐,“我知道啊,但是小靳不是一向九点就到的吗?谁知道刚好今天有事找他,偏偏还撞上他偷懒。” “他没偷懒,我让他们不许早到的,在我手里不许随意加训。找他什么事?”这话不好听,代泓予忍不住皱眉。 陈达并没有责怪靳诺的意思,只是眼下真有急事,不免烦躁,“我去给他发微信,他妈来了,正在会客室等他呢!” 靳诺是在遛狗的路上被叫来的。 他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长风衣就出了门,本想着遛完回去再打理,眼下也没时间换,牵着狗招手打了计程车就往首体赶。先那司机还不乐意带大狗,接连换了两辆才成功坐上。 到大门口陈达就把他截了下来,豆包他接走照看,靳诺以前留在更衣室的常服也被他翻箱倒柜翻出来,勉强凑了一身,熨烫平整,好歹比睡衣得体。 临走前,陈达仔细叮嘱:“给咱说点好话,啊。” 靳诺点点头,视死如归一般地踏入了会客室,靳夫人正在那里等他。 会议室里浮着一股悠悠的茶香,据说这叶子几千块一斤,靳诺也就喝过一回,是他进国家队的那天。 靳夫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套裙,臀部严格地控制在座椅前三分之一的位置,一身珠圆玉润的成套珍珠,完美得像假货。她旁边还蹲着一只白贵宾,毛发蓬松洁白,修剪得圆润整齐,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它乖乖被绳子牵着,不跑不叫,只听见门口有声音,才瞪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去瞧。 “来了啊,坐吧。”靳夫人呷一口茶,下巴轻抬,点了点面前的座位。 靳诺暗自拽了拽衣摆,确保没有凌乱的皱褶,才低头入座。“妈妈今天怎么来了?” “今天早上带豆丁去美容,想着好久没见你,顺路来瞧瞧。”她俯身松了白贵宾身上的安全扣,说了一声“去吧”,白贵宾才摇起尾巴,撒丫子扑到靳诺的怀里去。 小狗惯会惹人撒娇的,直往靳诺怀里钻,还小心不让舌头沾到人。 “豆丁宝宝,好久不见啦。”靳诺抱着小狗,心都化成水了。豆丁今年十岁,已经是老狗狗了,在主人家精心照料之下,倒也不显老态。它当初刚到家里来的时候,还是个宝宝,靳诺那时也才十二岁。豆丁的名字是靳诺取的,后来靳诺的爸爸觉得这名字太幼稚,曾想改叫Levi,无奈小豆丁不买账,只好不了了之。 “好了,放豆丁下来吧。”靳夫人一说话,豆丁立刻从靳诺的膝上跃下,乖乖贴到女主人脚边。“你那只大白狗,是叫……豆包对吧,还是要好好教教,不然那么笨,怎么带出去见人?” 一提这话题靳诺就不开心。他养狗从来也不是为了带出去见人的。 见靳诺不吭声,靳夫人抬眼觑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换了个话题:“你前两天录的那个滑冰视频,我看了,挺好看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该明白的,要以训练为重,以比赛成绩为重,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分了心。难道你以后要抛头露面做网红吗?爸爸妈妈丢不起这个人。” “没有,那只是一个宣传视……”靳诺无语,不理解母亲怎么能联想到网红上去。 靳夫人根本不听他说完,“今天早上我九点零八分到这里,本以为你已经在练习了,但陈达教练竟然告诉我你还没有来。你的能力足够你这么懈怠了吗?不说你的对手们,下个赛季你能战胜你的队友吗?你姓靳,你是靳家的孩子,爸爸妈妈支持你来学花滑,是想看到你有朝一日站在领奖台上,给靳家增光,明白吗?” “你总是这样……领奖台是我想站就能站的吗!”靳诺忍不住把声音提了起来。 “那那些站在领奖台上的人,他们都比你更勤奋吗,如果是这样,就是你有所懈怠,如果不是这样,凭什么你落在他们之后?爸爸妈妈告诉过你,凡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否则就不要去做。花滑是你自己要求学的,我们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从来没有逼你,可你却让我们这么失望。如果我今天不来,恐怕根本不知道你是以这样玩乐的态度对待花滑!” 靳夫人声音比他更大,她“啪”地落下瓷杯,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 “放你出来,把你心都玩野了,竟敢这么大声对妈妈说话。如果你再这样懈怠的话,还不如尽早退役!” 又来了,又来了。他早该知道,靳夫人莫名来访,一定没有好事。为什么每次都要挑刺,为什么他做什么都不满意?他都已经尽力不与他们见面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跑过来指着鼻子说教?从小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事情,拿不到第一就要被训斥,花滑都是因为在省队出类拔萃才破格允许他继续学下去。稍有退步,就说他给靳家丢人,可谁又问他想不想托生在靳家了? 靳诺越想越委屈,猛地一拍桌子:“ 我最烦你们说这话,什么叫玩乐的态度?花滑我想怎么学怎么学,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对给靳家增光没兴趣,是你们要拴着我做你靳家的人!你们想都不要想,我绝对不会退役!” 豆丁被这动静吓得小声呜咽,靳夫人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她拧眉眼神示意儿子坐下,随即扬声问:“谁啊?” “阿姨好,我是代泓予。” 靳诺还在扭头强压怒火,代泓予却已经自顾自开门走了进来。 “打扰阿姨,训练时间要到了,我看靳诺还没出去,就来叫一下他。他天分很好,进步很明显,还是不要缺席训练比较好。” “这样啊,”靳夫人掩饰地端了端杯子,说:“我知道了,靳诺不会缺席的。你先出去吧,我再跟他说几句话。” 代泓予对靳夫人笑了一下,说声“好的”,便贴心地掩门离开。 “那是你们的新教练吗?” 靳诺从鼻腔哼出一声,权作回答。 “他说你有进步,这很好,但不要因为微小的进步就沾沾自喜。我会跟上面打招呼,浪费精力的宣传片以后不要叫你拍了。另外,你徐叔叔家的女儿刚回国,爸爸妈妈的意思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此刻靳诺对他妈妈的厌烦简直到了极致,他把面前放到凉透都没动过的茶杯一推,起身就要离开。门已拉开一半,他才转头对靳夫人冷笑:“不好意思,我是同性恋,麻烦你们记牢一点,不要总让我重复。” 摔门的声音很大,靳夫人却置若罔闻。冷掉的茶汤失了香气,她抿了一点,皱皱眉又放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品质的叶子,放凉了更无法入口。 向上面的关照还是要打,再叛逆,那毕竟是靳家的儿子,家丑不可外扬,让旁人看的,光鲜为上。 - 易执今天早上难得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场馆,因为陈达教练跟他说靳哥他妈突然来了。他想送他靳哥出征,但等紧赶慢赶到那儿,靳诺早就没了影子。 三个人排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陈达咬烟,代泓予插兜,易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给他的靳哥作法,许愿他全身而退。 “小诺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唯一不晓得内情的代泓予忍不住开口问。 “你问错了,”易执故作深沉,“你不该问靳哥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应该问,靳哥有个什么样的家庭。谁都不能不知道靳家,但是我们不行。” 陈达给了易执一个脑瓜崩,开宗明义道:“他爹妈是花协最大的赞助商。” 代泓予略懂,继续悉心求教:“然后呢,为什么你们这么怕她?” “陈教练你没说到点上!我来告诉你,靳家吧,就是那种old money,老牌世家,能get不?”易执兴奋地冲代泓予比划,直到得到对方的回应,才继续说,“靳家最早是开点心店的,据说祖上出过御厨,也就轻轻松松几百年历史吧!现在他家好像产业化了,变成吉祥物那样的,有需要就把老字号的牌子搬出来吓唬人,比如领导人会晤就送几份他家的点心。 “他家可变态了,就那狗,豆丁!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看见没泪痕的白贵宾,比人都听话!不让它叫它绝对一声不吭!狗中精英!对狗尚且如此,对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爸妈要求靳哥必须样样出类拔萃。靳哥小时候学花滑,一骑绝尘,他们认为靳哥少说得搞个世界冠军来玩玩,结果到国际赛场上,不大够看,就觉得丢人,配不上靳家,老说要靳哥退役。 “但靳哥自己喜欢,就天天和他们吵,一气之下从家里搬出来了。他爸妈不允许他流落街头,这不符合靳家的形象,所以给他买了个房子单独住,还大笔一挥,给花样滑冰协会赞助了好大一笔钱! “后来靳哥妈妈经常代表靳家来视察,其实也就是来看靳哥的。我们每次都很害怕,要么靳哥和家里吵翻了,他家撤回赞助,要么靳家逼靳哥退役,结局还是撤赞助,进退两难。现在两方的关系正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靳哥每和他妈妈吵一次架,这个平衡就可能崩溃,就是这样!” 听罢,代泓予目光坚毅,铿锵道:“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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