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智勇拧着眉头。 “啥也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是你的家事,要点脸吧你!” “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讨论这些!”左智勇脸色一沉。静默半秒后,选择绕开她,径直朝左陶走去, 冷着脸说道:“左陶。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左陶这会还站在宋时寒的身后,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司铮和Cat几人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几乎是将左陶严严实实地挡着。 本来几人碍于左智勇的身份还收敛着,但此刻听了苏月杳刚刚那么长一大段,火气都上来了。 一群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人高马大的?就算知道不可能会动手,但光是气势上也足够唬人。 左智勇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再拦着我就要报警了!” 王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浑身流氓气:“你报喽。” 姜明则是还在旁边唱白脸,他赔笑着说:“左先生,你现在报警也没用啊。他们都是合法的电竞选手,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偷奸耍滑,没什么必要的话,咱们还是不要增加警察的工作量了。”顿了下,想到什么又补了句:“还是说,你对我们基地有什么不满么?但我们的合同也是通过正规渠道进行的,你如果真的有意见,大可以请律师来起诉我们。” 一时间,像是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对里面。 但左智勇到底是站在讲台上做教授的人,心理素质好到离谱。这会看也没看其他人,只是将目光直直地落左陶的方向:“左陶,你过来。” “你走吧。”左陶眼睛还是通红通红的。他浅浅地吐了口气,声音哽咽中还带着难以遮掩的疲惫:“算我求你了,你走吧。” 他是真的累了。 复杂的家庭矛盾闹了那么多年,每每在快要忘记的时候,左智勇总是会以各种形式提醒他。从起初的愤怒到反抗争辩,最后到如今,已经快要麻木了。 他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难? 他现在真的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或者蒙上被子躲避一切。 “你到底想怎么样!” 左智勇厉声说:“我是你爸,我能害你么?”他终于将自己心中想不明白的话问了出来:“你妈走了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明明都已经听话懂事了,怎么现在……” 左智勇话还没说完,苏月杳直接上前夺过他刚刚手上一直没放下的烟灰缸,继而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掼——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响起,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一丁点儿杂音都没有。 唯有姜明眉心狠狠一跳。这茶几还是他前不久刚买回来充当基地门面的家伙,六位数,现在被苏霸一烟灰缸砸裂块角。 苏月杳脸色阴沉:“左智勇,趁我还能忍,赶紧滚。” 被苏月杳指着鼻子骂到现在,左智勇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苏月杳,其他事情我还没找你麻烦!” “我问你,他们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左智勇看向苏月杳,伸手指向左陶和宋时寒两人。 苏月杳冷笑:“是,我是早就知道了,这桩事还是我亲自点头同意下来。” 左智勇满眼怒火:“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什么资格?”苏月杳直视左智勇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就凭我姐临终前,亲自将左陶托付给了我!” “左智勇,我今天告诉你。自从我姐走了之后,我就是左陶的妈!”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 左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这里,突然就哽咽了一声。 室内再一次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左陶拼命压抑着的哽咽声。 半晌。 “Fire,你带左陶上楼。” 苏月杳揉了揉额角,她看向左智勇,一字一顿:“姐夫,你总拿我姐说事。” “她到底是怎么走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 将左陶送上楼,在亲眼看着他进浴室洗澡的之后,宋时寒才又往楼下去了一趟。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大厅已经安静了下来,人也彻底散差不多了,只是靠近茶几的地方又是玻璃渣又是冰淇淋,满地狼藉。 这会已是深夜,基地阿姨早下班回家了,所以只剩下姜明弄了个扫把在清理,见宋时寒从楼上下来,便无声地指了指门外。 宋时寒点了下头,在基地外的停车位前,找到了苏月杳的身影。 “左陶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月杳正出神地看着旁边随风作响的树冠。直到瞥见宋时寒后,才收回目光从口袋拿了一盒烟,自己抽了根点燃,又把烟盒丢给了宋时寒。 宋时寒伸手接过。其实他最近已经算是戒烟成功了,但说不上为什么,这会心里烦得要死,像是亟需找个东西压一压,也抽了根烟出来。 “还行,正在浴室洗澡。”他说。 苏月杳答应了一声。夜色里,她靠着驾驶室的车门,默了几秒后,才说:“刚刚让你见笑话了。” 宋时寒摇了下头。 又是几秒的寂静后,苏月杳吸了口烟: “其实,左陶是个有点讨好型人格的小孩。” 宋时寒愣了一下,侧目看向苏月杳。 苏月杳笑着掸了掸烟灰,但眉眼间却看不见什么笑意:“很奇怪是不是?左陶那个小魔王的性格,居然还会讨好人。” 宋时寒没说话,只是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等着苏月杳继续往下说。 苏月杳先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先是陷入了某些回忆当中,轻声说:“三岁之前,左陶应该算是同龄人中比较喜欢闹的,也不能说是闹吧,就是小男孩嘛,总想着要出去玩,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那会……”她话音微滞了下:“那会我姐生病了,人清醒的时候,她对左陶就很包容,也总是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带着左陶出去玩儿,但人不清醒的时候就……” 苏月杳没有把话说的太清楚,但里头的意思,宋时寒也能猜出来。 “我姐和左智勇是家里长辈张罗在一块的。我姐不爱吵架,挺温柔安静的一个人,平时就喜欢养养花草什么的,当初学的专业就是园林设计,但这在左智勇看来就是不务正业,他明确要求我姐应该要有个编制才行。” “婚后前两年还好,直到我姐生了左陶,那一年正好赶上扩编。她刚出月子就被左智勇安排了一堆课程,但那会左陶还小,她一边忙着看书,一边又要忙着照看左陶,终于有一天就绷不住了,她生病了。” “后面她在家里待了几年,天天活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里面。再后来我姐她……总之,那天下着很大的暴雨。我当时赶到的时候,小左陶就站在雨里,哭着跟我道歉,说……”苏月杳哽咽了一声:“说,我姐是被他气死的。” 气氛在苏月杳的一字一句中渐渐紧绷了起来。 宋时寒心头一震,直到夹烟的手指被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所以,”宋时寒一开口,嗓音艰涩一片:“他真的就认为……” 后面的话他实在没办法说出来,他没办法想象左陶是怎么撑到现在的,那么小的一个小孩,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一定是天都塌了下来吧。 苏月杳“嗯”了一声,也默契地跳过了这一点。 宋时寒没忍住,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操了一声。 “从哪以后,左陶就变了。他开始学乖,不吵也不闹了,每天按照大家所希望的方向走着,但我知道,他过的不开心。他会下意识的观察别人的脸色,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直到十岁那年。 苏月杳断断续续地和宋时寒说了许多。 左陶十岁那年,那时候的左智勇还勉强算是个人,至少每个月都会回来待上两天。但那次左陶期中考发挥的不是很好,左智勇回来后,先是劈头盖脸地把左陶骂了一遍,留下当月的身份费,当天当晚就离开了。 那时候苏月杳几乎看见左智勇就要和他吵起来,所以每次左智勇回来的几天里,她都不会过去照看。只是在晚上的时候会给左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是那天晚上她连打了三个电话,左陶都没有接到。 起初她也没怎么多想,只是怀疑左智勇没收了他的手机。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还是越想越不对劲,中途开车临时去了左陶家里。家里的门被人从外面反锁着,从里面打不开,苏月杳直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家里所有的灯都是开着的。 在苏月陶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左陶都很怕黑,如果没有人陪着的话,他会开着灯睡觉。 但也不至于会将整个家的灯都开着。 苏月杳当时越想越不安,直接往楼上卧室跑去,然后她就看见了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小男孩。十岁的左陶一张脸烧的通红,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了,在窗外的狂风骤雨中,他嘴唇翕动着,揪着被褥的手颤得厉害。 苏月杳心都要碎了,靠近一听,反反复复地就是那么两句—— -妈妈对不起,车……车别带我妈妈走。 -爸爸,我会好好学习的。 从那以后,苏月杳走哪都把左陶带在身边。 宋时寒越听,心里就堵得越是难受。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回到过去,最好是能陪着左陶一起长大。 然后又想到左陶刚来到基地的那段时间,仿佛是印证了苏月杳说的话。 宋时寒忽然有些自责, 如果早知道左陶会这么在意,他不该在当初的采访中敷衍说出那些莫须有的话。 其实左陶根本不用装,早在两人碰上的第一面,他就已经把人记在心里了。 “好在这些年左陶好了很多。” 苏月杳看了宋时寒一眼,拉开车门:“又有点小时候活泼的影子了。我记得不久前他跑来和我说要打电竞的时候,看见他找到自己所向往的方向,我真的很为他开心。” 两人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渐渐的一根烟也就抽完了。 “走了。” 上车后,苏月杳将车窗摇下:“左智勇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顿了下,又往二楼阳台的方向看了眼:“左陶我就交给你了,他虽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本质并不坏。” 宋时寒答应了一声,在苏月杳将汽车发动前,他忽然开口:“小姨,谢谢您了。” “什么?” 苏月杳愣了一下,像是在意外宋时寒对自己称呼,又像是其他。 宋时寒沉默半晌,才说: “谢谢你把左陶教的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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