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亲,他觉得自己该为左陶考虑的他都考虑到了。作为过来人,他当然希望左陶能按照他的路子来,又尽可能的为他规避弯路。 他有错吗? 本来他已经努力说服自己放任左陶打完这场比赛,但左陶却又一次在挑战他的忍耐。 起初在收到那封电子邮件的时候他还不信,但之后再上网一看,处处都有迹可循了起来。 再后来,隔壁办公室的教授还笑着问他,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电竞选手Pink是不是他的儿子,说是家里的小辈很喜欢他,能不能问他要一张签名。 当时左智勇只是胡乱答应了一声,他下意识的觉得羞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一个教授的儿子不务正业地去打了游戏,下面的学生会怎么想?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心里乱七八糟地赶来枫市,左智勇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再让左陶继续丢人,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要说的话已经全让左陶一个人说完了。 刚刚那一巴掌他没收着力气,自己的手心都还麻着,但偏偏左陶哼也没哼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不太认识左陶了。印象中,那个才学会迈步,蹒跚朝他走来、奶声奶气喊着“爸爸”的小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双方的面目也没那么清晰了。 他又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远处,姜明才刚刚上了几阶楼梯,猝不及防听见这动静后,脚步微微顿了下,满脸震惊错愕地回头看去。 他是看出来这父子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会有多好,但完全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了起来。懵了两秒后,他心里的一跳,连忙掏出手机给苏月杳打了通电话。 “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左智勇深深吸了一口气,没理会左陶看自己的眼神,言简意赅地下达命令:“今晚就跟我走!” 左陶动也没动:“我不走。” “你!” 左智勇四下看了两眼,像是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顺手就捞起桌上的烟灰缸:“你现在是想把一家人都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大约是气狠了,他说着,某些已经说习惯了的话下意识的就从嘴里冒了出来:“你妈妈……” “我妈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你了?” 心里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一抓,左陶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一字一顿:“人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还要诋毁她?!” 彼时,被大家派出去买吃的王秋刚好回来,他手上拎着一袋给大家从麦当劳打包带回来的麦旋风。甫一推开门,看见这场景还有些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气氛怪怪。 王秋刚想问什么情况,结果下一秒就看见左陶左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再看左智勇手上还拿着的烟灰缸。他先是一愣,紧跟就大步冲了上去—— “握草你谁啊,敢在我们基地动手打人?!” 话落,他直接从打包袋里掏出一个麦旋风劈头盖脸地朝着左智勇砸了过去,同时扯开嗓子就喊:“人呢,都赶紧下来,妈的又有黑粉神经病闯进来了!” “姜哥,姜哥赶紧报警!!!” 王秋这一嗓子嗷下来,楼上的人基本都听见了动静。宋时寒最先反应过来,游戏才开局不久,他直接将耳机摘下,没等Cat他们起身,已经冷着脸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 司铮打游戏时喜欢开大音量,刚刚只是隐隐约约听见王秋在下面喊叫,但内容却听的没那么真切。下意识地冲着宋时寒的背影道:“不是,这是排位啊,被联盟发现要吃处罚的。” 才说完,另一边的Cat也摘下耳机走了下去。 姜明刚打完电话出来就听见王秋在那大吼大叫,推开门一看,魂都快吓没了。 就见左智勇脑袋上顶着一坨红红白白的东西,像是液体一样的在往下面滴,还掺杂着一点黑色的颗粒。至于左智勇本人,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挨砸,整个人愣在原地,在灯光下衬着脸有些白。 “桃子没事吧?”王秋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哪来的瘪三,赶紧给老子把东西放下!”他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了另一份巧克力味的麦旋风。 姜明连忙几步冲了过去,等走近了再一看,发现左智勇脑门上顶着的是草莓果酱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咳一声,抽了两张纸递给了左智勇,道:“左先生擦擦,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好好讲,没必要动手是不是?” 姜明虽然话说的好听,却不留痕迹地将左陶往后推了推,也没阻止站在一边骂骂咧咧的王秋,脸上甚至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抱歉的神色,一副待笑不笑的样子。 “姜哥,你跟他说话那么客气干嘛?”王秋还在骂:“直接轰出去交给警察完事。” 左智勇一时间对这些人的印象更差了,嫌恶地用手将脸上的冰淇淋抹掉,最初那种敷衍出来的客气也懒得装了:“我先要带我孩子走。” “你孩子,哪有你孩子?”王秋侧目看向左陶,怪声怪气地问了句:“桃子,这人脑子没病吧?” 话音刚刚落下。见左智勇的目光始终直直地看向左陶,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音一顿,气焰瞬间灭了大半:“桃子……这是你爸啊?” 好好的一天,结果因为左智勇突然的到来,而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 左陶态度冷硬的锁着眉,刚打算带着左智勇出去解决这件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手腕已经被人抓住,紧接着熟悉的气息落下。 “别动,我看看。” 左陶身形一僵,一抬头就撞进了宋时寒那双黑沉的眼睛里。 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宋时寒胸口微微翕张起伏着。他的脸色冷到了极致,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他先是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左陶的脸,见左陶瑟缩了一下,手指僵了一瞬后,才收了回去。 “疼不疼?” 左陶摇了摇头,开口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哑:“我……” “没事。”宋时寒和往常一样,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下后,低着声音说:“交给我来就好。” 说完。 他转身,又将左陶挡在自己的身后,视线冷淡的看向左智勇。 “我是左陶的队长,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左智勇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是谁。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教养和脸面不允许他提起那些登不了台面的事情。 “我要带左陶走,他不合适这一行。” 左智勇深深地看了宋时寒一眼后移开视线,却又像是在说其他:“他才十八岁,许多人生道理都没懂,这时候也应该是在学校读书,这不是他该走的路。” 最后又顺着话音补了一刀:“你也不该困住他。” 左陶脸色一变。左智勇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他当然能听得出来。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但……尽管他再不把左智勇当一回事,这人在生理上也是他的父亲,所以这种暗指从他口中说出来,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万一宋时寒因为这样的话…… “你少放屁,谁也没困着我!” 从心中涌现的愤怒让左陶没继续思考下去,他上前一步,但没等他反驳,宋时寒就已经捏了捏他的手,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左陶愣了一下,抬头。 就见宋时寒的脸色并没有发生变化,平静地看向左智勇,问了句:“那您觉得,他应该走什么路?” 左智勇蹙了下眉:“至少不该不务正业。” 宋时寒又问:“在您看来,什么是正业?” 见左智勇没接话,宋时寒又说:“如果左先生对正业的定义是以金钱来衡量的话,那左陶刚签的合同是三百万一个赛季,我想标准应该也能达到。” 尽管没人搭理,但王秋倒是把话接得挺顺:“要不要看合同,我给您拿去?” “如果是成就和名声的话。”察觉到左智勇面孔上片刻的愣怔,宋时寒话音顿了下,又淡淡地继续说:“左先生如果会上网的话,不如看一下Pink职业生涯以来成绩,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喜欢他,看看他在赛场上有多耀眼。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在您看来是不务正业。” “顺便思考一下,真正想要困住他的,到底是谁。” 左智勇瞳孔微微收缩,他怔怔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人,身形像是晃了一下,头发上沾到的冰淇淋已经融化,正缓慢地顺着额头往下滑。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而且还是在一群小辈面前。 但偏偏,他却好像没办法反驳。 就听见宋时寒又说:“如果这些都不是,左先生指的还有其他。” 左智勇终于第一次正视起来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 宋时寒眉眼一片冷淡:“那么我给的答案是不分。” 大厅瞬间寂静一片。 谁也没想到宋时寒会突然直白的说这些。 “和我谈恋爱的人是左陶,只要他没开口,我不会放开。” 左陶心头狠狠一震。 他看着宋时寒的背影,在对方的这一番话中,他方才身上所有用来抵御的坚硬外壳在此刻一点点的碎裂崩塌,然后就是莫名的鼻酸,肩膀也一点点的垮了。 只是本能地更加握紧了宋时寒的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的委屈,怎么憋也憋不住,眼前也渐渐凝聚出了一层水汽。 基地的大门在这时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左智勇你他妈又来发什么疯?!” 是苏月杳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你又来干什么?” 左智勇脸上的那点恍惚在看见大步冲进来的苏月杳时, 已经很快彻底恢复了正常。他眉头始终紧紧地锁着,大约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没什么好语气地说:“苏月杳, 能不能请你别总是插手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 估计是直接从FG基地赶来的, 苏月杳身上还披着件FG的教练服。听了左智勇的话后, 她像是被踩了雷区, 满脸讥讽地笑了声:“左智勇,你说这话脸疼不疼?哦,现在想起来了左陶是你儿子了, 早干什么去了?” 左智勇神色不愉地看向她。 “你少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苏月杳不愧是在江湖上有着苏霸外号的人物, 一火起来,气场上简直完全将左智勇死死压着。她也不像宋时寒说话时还留着点余地, 彼此认识的时间长了,当然知道对方听不得什么话,这会专挑戳心戳肺的来——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一年着几次家?参加过左陶的家长会吗?他小初高读的哪所学校知道吗?你还记得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我再问你,从小到大,他生病的时候你在哪,人家放学遇到暴雨天都有人接, 就左陶一个人是淋雨回去的,就连高考前夕,你有打过一通电话关心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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