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啊,沈少爷哪里需要顾虑那么多?谁的身后还没有一个大家长呢? 一刻钟到了,沈坠重新回到比赛现场。 就座时,他看了一眼紧张到坐立难安的Zoo,又看了一眼对面嚣张得意的NPC,抿了抿唇,沉默寡言地戴上耳机。 新教练已经在和大家讨论下局的打法和战术了,应的人不多,只有小次非常给面子地回复几句。 沈坠觉得脖子有些酸,便抬了抬,一不小心,眼睛就被头顶的烈光刺得睁不开。 他低下头揉了揉,揉出了一手的眼泪。 重新抬头时,台下发出一片心疼的唏嘘。 粉丝们以为他压力太大崩溃了,其实他倒也没那么脆弱。 他眨了眨绯红的眼睛,视线随意地扫了一圈观众席。 倏地,目光在西北角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顿住了。 那个角落的观赛视觉太偏了,所以沈坠记得那里原来是没有人的。 可是此时此刻,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坐着一个男人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个男人带着口罩和黑色棒球帽,面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微微露着一双漆黑深湛的眼睛看着沈坠。 按理说这种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可除此之外,那男人穿着简单服帖的白色衬衫,气质矜贵慵懒,和其他观众格格不入,手轻抬着,劲瘦的腕上佩戴着一个远远看上去就很名贵的表。 沈坠莫名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几乎一瞬间,就把他的身形和脑海中的某个身影匹配重叠到了一起。 耳机骤然被摘掉,少年差点站起来,但新教练在背后摁了他一下,不悦道:“坐好。别乱动,小心禁赛。” 沈坠回头看了新教练一眼,头脑当即冷了下来,目光缓缓的重新看向观众席的那个位置。 人还在。保持着一个双臂环胸,慵懒观看比赛的姿势。 可他已经清醒地意识到那个男人不可能是林申折了。 怎么可能是林申折? 他还在医院睡得跟猪一样沉呢!!! 沈坠敛回目光,黯淡地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比赛上。 “我说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等下我们就按照之前定好的策略去打,然后……” “不打。” “什么?” 沈坠在新教练的错愕里,一票否决了之前约定好的比赛方案。 换做是其他队伍,是鲜少有人有这个权利的。 WWG不同。 全电竞圈的人都知道,沈坠之于WWG算半个教练,他有足够的话语权。 从前林申折在的时候,就时常把决策权放到他的手里。 但也是林申折在的时候,沈坠从来不需要操心这些事,他只负责在赛时做一个战局指挥官。 所以当林申折缺位主教一职时,其他选手们其实更相信的是沈坠,而不是这位新来的教练。 然而有一点不能忽略的是,选手和教练之间存在着绝对的权利差距。 以前林申折宠着沈坠,信任沈坠,那是林申折自个儿愿意,换个教练不惯着沈坠,那也无可厚非。 WWG新来的这位教练,老实说,沈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因为不在乎,只知道大家叫他“大朋”,也称呼他为“朋教”。 大朋这人,和一般人比起来是挺有个性和实力的,不然也不可能被聘用过来当WWG的教练。 起初,团队内部的选手们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可他一上任给出的态度就不太好惹,有种说一不二的调调。 客观来说,“不好惹”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至少比一些软得没主意的教练强。 并且他有这个个性,恰巧说明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把握。 既然如此,选手们就没有叛逆的道理。 可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新教练实力再强,也比不上林申折。 更致命的问题是,他好像摸不清团队的命脉,总是做出一些“无效就诊”的事。 偏偏他又不听劝。 对此,选手们是明显表达过抗议和不爽的,甚至还和这位朋教掀过桌子。 两方闹得很僵,可最终并没能成功解决这个问题。 有次An在气急败坏下说出了心里话:“新教练新教练,还不如让坠宝来当这个教练呢。” 新教练一听这话,自然心理不平衡,对沈坠在队里超乎寻常的威望称不上嫉妒,但肯定是看不顺眼的。 所以,队员们希望他“放权”给沈坠一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沈坠这边呢,他能怎么办?他没有权利,说白了就是个打工仔。 然而今晚不一样了。 但凡大朋的执教战术不至于让WWG陷入绝对被动的劣势,沈坠都不可能越权拒绝配合他的指挥。 而且做这种事并没什么好处,赢了比赛算功过相抵,输了比赛则要担全责,严重起来可能会被战队罚去看管饮水机。 沈坠没有爱自找不痛快的怪癖,可这场比赛他不想输,也不能输。 另一边,身为一队主教练的大朋被自己的选手公然挑战权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神情不悦地看向沈坠。 但沈坠没有看他,而是懒洋洋地盯着面前的电脑,眼尾冷漠,握着鼠标的手指修长凌厉。 大朋皱眉,有火不敢轻易发,声音压着怒意:“沈坠,你想干嘛?” 沈坠单手勾了下耳机,不卑不亢地淡淡道:“剩下几局比赛怎么打,我全权指挥,朋教,你回休息室休息吧。” “你……”大朋的脸色跟走马灯似的一下子变了很多个颜色,最后气笑了,“沈坠,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你知不知道输了比赛,你要负全责吗?” 沈坠这回终于瞥了他一眼,面色冷淡,眸底漆黑,无波无澜地回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承担任何风险的。” 大朋这回彻底挂不住面子了,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也想换教练吗?” 他原本想着这么大的事,大家不敢轻易表态,万万没想到,An立刻说:“我祖宗十八代都赞同。” 小次紧接着也应:“我没意见。” Zoo非常着急:“我不想再抗压了。” 大朋立刻骂:“你不抗压谁来扛?AD扛吗?” Zoo摘了耳机,脸色青黑:“我擅长的本来就是战边。” 大庭广众之下,选手和教练起正面冲突,这还真是少见。 台下的观众看得直发愣,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副互相厌恶,随时要打起来的样子。 坐在西北角最角落的那个帽子口罩男人皱了皱眉,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和不满。 大朋被Zoo怼得脸颊抽了抽,但因为场合不对,深知不能再此刻和这帮兔崽子翻脸。 所以他压抑住了体内磅礴的怒火,嘴角挤出一丝体面的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行,你们开心就好。” 就此,沈坠捡起了自己的第二职业。 他单手托住腮,思考了几分钟。 教练和队长是两种不同的职业,虽然都是指挥官,但在赛时,前者是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总司令,后者则只是一个在冲锋陷阵时指挥兵卒的将军。 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这也是选手不能逾权教练的主要原因。 沈坠从现在开始又是当司令又是当将军的,输比赛的概率并不会比大朋指挥比赛要低。 相反,输了一局还好,怕就怕因为不是坐在台下,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出队友们包括自己的一些客观又隐形的问题,以至于影响下一局的决策判断。 他是纠结的,可他但凡有的选,也不至于挺这一回险。 要是林申折在就好了…… 沈坠忍不住想,如果那个男人在,他再怎么出错,身后都会有兜底的托举之力。 思及此,他不由地抬头又看了一眼西北角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 虽然不见对方真容,但真的很像那个男人…… 魔怔了吧自己? 沈坠失落地收回目光,将心情投入到比赛当中。 他调好耳机,和队友们说:“这局听我指挥,打双战边,中路拿法刺Gank(支援),An掏最强奶妈游走。” 队友们一听这阵容,就知道游戏经济分配要大调整了。 小次搓了搓手:“那队长,你不可以手滑偷吃我和Zoo哥的兵线哦。” 沈坠挑眉:“什么话?我偷感这么重的吗?” 队友们异口同声:“你说呢?” 最猥琐、偷感最重的不过打野了,尤其是那些个顶尖打野,最擅长偷兵摸野之道了,不然沈坠也不会被全联盟的同行恨得牙痒痒。 *** 事实证明,沈坠的决策是对的。 第三局比赛,赢了。 不过赢得不太轻松,至少对沈坠这个打野而言可以说是打得相当憋屈了。 这局游戏打得是法刺加双边战士的三角输出阵容,全队的经济大头都让给了他们三个,沈坠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紧巴巴的。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穷批走哪儿都卑卑微微,没钱的野王操作技术再野也支棱不起来,只能不断地打游击战。 游击战说得好听一点是打伏击,说得不好听就是到处犯贱撩拨对手,然后被对手满地图追着打。 沈坠是个买不起装备的穷批,一整局都在犯贱——逃跑——挨揍中。 等到队友们成功把NPC的基地水晶炸了以后,他也非常炸裂地喜提“0-6-2”的战绩。 全队就死了8个人头,他送了六个,全队评分垫底。 这局比赛结束以后,沈坠脖子一耸,把脸缩进了自己的外套领子里,不想见人,也不敢见人。 但并没有人怪他。 队友没有怪,解说们没有怪,粉丝也没有怪。 只要是看了比赛的,都能看得出他这局是故意弱化自己的核心地位,有意把输出重心让给其他三路的。 中下两路倒是其次,这局的重点保护对象是上路的Zoo。 这个打法其实并不迎合当前的游戏版本强度,但沈坠还是这么毅然决然地做了。 只是这样一来,引得许多人不理解,好端端的,保上单做什么? 好在这局游戏赢了,否则沈坠必然少不了网友的一顿骂。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NPC。 或许是因为输了比赛,Yoa的脸色难看极了,摔了耳机起身回休息室。 队友们跟了上去,一个个安慰。 “队长,你别生气,还有下一局呢。” “队长,是我们的锅。” “队长,我们输得不丢人,只是运气差了点儿。” “况且你比沈坠打得好多了,一局下来K了他三个人头,换以前,很少有人能单杀他的。” Yoa本来就气,听到这儿,脸更黑了。 “我稀罕的是那几个人头吗?”
217 首页 上一页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