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初在牧辛越面前撕破过他的伪装,现在到了他还回去的时候。 沈观潮的笑容僵在脸上,原本喜悦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尝试解释:“别太多心,可能人家只是做做副业呢?” 他往下滑动屏幕,那些久远一些的照片里,十几岁的小谢景初穿着墨蓝色的校服,站在颁奖台中央,灯光聚焦在这个单薄的少年身上,恍然间,与他记忆中的一道身影不谋而合。 ——他忽然想起来,有次去拍代言的路上,他遇到过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那小孩蹲在路边哭得可怜兮兮的。照片上少年冷硬又青涩的模样,与那个小孩模糊的面孔在沈观潮的记忆里重合。 是他…… 陈仲文呼出一口香烟,接着说:“这张是他联考得了县里第一的颁奖照,瞧着多么前途无量,多么风光,但是你知道吗?他最后辍学去打工了,又怎么学的艺术呢?” 沈观潮惨笑着,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你的意思是,他骗我?” “接着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如果你只是把他当朋友我不会管你那么多,但你把他当成要发展的对象,我就不能任你被蒙在鼓里。” 陈仲文给他发了几年前宋靖尘入狱的照片,还有同样辍学的谢芳茸,跟赌债缠身的继父季兴鸿。 这些人是谢景初关系网上抹不去的污点,或是从血缘上,或是从过往中。 沈观潮还记得,前不久他问谢景初为什么一个人过年。 谢景初是这样回答他的—— “家里人都走光了,没人陪” 可事实却是,他狱中的父亲还活着,继父为了逃债东躲西藏,亲生母亲走了也不过才几个月时间。 “你清楚他的过去吗,清楚他为什么辍学,为什么骗你吗?你能保证他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性格方面不会受到影响吗?” “万一他变成宋靖尘,或者季兴鸿那样的人,你怎么办?你知道他靠近你的目的吗?” 你能保证他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吗? 你能保证他靠近你不是为了别的吗? 陈仲文的话为沈观潮凌乱的思绪添了一把火。 理智上,他知道陈仲文不会骗他。但是他的情感不由得让他想要为谢景初开脱:“会不会只是巧合?又或者……” “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巧合,你一查便能知道,你太相信他了,可我不信。他骗了你。” “如果让阿姨知道,你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阿姨会怎么想?” 陈仲文一语命中沈观潮的死穴,他不愿逼得太紧,柔了语气: “我稍后把全部资料转给你,你好好想想吧。” 沈观潮的心在这场谈话中一点点凉了下去,胸口止不住地发闷,一顿一顿地疼着,凄凉的笑意却仍挂在脸上。他收不住。 明明谢景初说过不会骗他的。 又如何呢。 陈仲文给他发的东西,他一眼都看不下去,明明没有吃东西,胃里却有些翻涌。 在谢景初准备告白的日子,有人替他扯下了那副遮盖谎言的面具。 于是万籁俱寂。 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有些久了,沈观潮急匆匆往回走,推开门,他感受到包厢的氛围明显不对,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灯光比开始昏暗了许多,餐桌上多了一副烛台,上面燃着香薰蜡烛,一旁插了大束红艳艳的玫瑰。 谎言的缔造者此刻正温良地站在椅子旁,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衫,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那只被他藏在雪人里的戒指。 他埋藏在时光里的喜欢被撕开,他埋藏在感情里的谎言也被曝光。 谢景初的眼眸含着笑,没注意到沈观潮神色的异样,向往常一样喊他:“哥哥。”
第30章 咬痕 “哥哥?” 见沈观潮不动,谢景初又喊了一声。 “嗯。”沈观潮没打算走过去,站在门边淡淡应声,纷乱的思绪中夹杂着疼意与一味悸动,心口处仿佛被人割开一块,沉默良久才问:“你在做什么?” “在给你准备……惊喜。”他不来,谢景初只好鼓起勇气向他靠近。 “今天,我还有一样东西想给你。不是为了庆祝比赛,是我的为了私心。” 暧昧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仿佛要吞噬一切,无声的情愫因为他的话语,同时在空气中炸开,止不住地发酵。 谢景初摊开手,一枚戒指安静地躺在他掌心,与他无名指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寓意无限之爱的莫比乌斯,推动着两颗心的靠近。 “你……”沈观潮盯着他,哑然,“什么时候发现的?还去买了只一样的……” “上周。小区停电的时候,雪人化掉了。”谢景初俯身牵起他的手,眉宇间是化不开的虔诚,缓缓为他戴上了另一只戒指,“我喜欢你。” “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沈观潮抬眼,忽然就张不开口应答了,看着谢景初的动作,他心跳得很快,胸口满得就要炸了,可他也记得 ,谢景初骗了他。 霎时间。他们陷入安静里,手指亲昵地纠缠在一起,暧昧在这一瞬间疯狂生长,填满了彼此。 沈观潮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早以前。早到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谢景初胸口起伏,回答了他的问题。 沈观潮的眸光动了动:“这么喜欢我吗?” 谢景初不假思索道;“是。” “很喜欢你。” “喜欢你万众瞩目的样子,喜欢你盯着我,喜欢你带给我美好,喜欢你的所有……” “我知道了……” 沈观潮忽然有些忍受不了谢景初的眼神,胸口发闷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沉默许久,最终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很喜欢我,又为什么骗我。” “骗我你的工作、爱好、过往……骗我你的家庭。” “你骗我,是我不值得你的信任,还是不需要去了解你的全部?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骗我吗?” ”谢景初闻言静了很久,温和的神色一瞬间破裂,血色尽失,籁然变得煞白,原本求.爱的话语卡在喉间,慢慢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后,骤然攥紧了他的手想要留住他。 “抱歉……” “我不是那种意思。” 以前那些烂事,他是不想让沈观潮知道的。 沈观潮反问:“不是哪种意思?” “我……”谢景初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再睁眼的时候,胸腔里的躁意却更加浓重了,慌乱与紧张交替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一时间哑口无言,感觉就像快要疯掉一般。 沈观潮耐心告捷,推开他,迫切想离开这个令人难受的地方:“今天就到这吧,我想回去了。” “你也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我们到此为止。” 他说过,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每一个欺骗他的人。 灯光将他们分隔开,谢景初看见他眼角有泪划过,身体下意识地拽住他抽离的手:“别走……” 沈观潮挣不开他的手,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勉强扬起了个惨淡的笑:“我累了。” “不要和我解释,好吗。” “我下周还有决赛,不要影响我的心情。” 谢景初闻言,慢慢松了他。 沈观潮却忽然主动地拢住了谢景初的后脑勺,没忍住狠狠地在他的颈侧咬了一口,仿佛要他的骨血愧疚一辈子。 “呃……” 谢景初倒抽了一口气,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由着沈观潮咬下去。 最终还是以难堪收场。 沈观潮扔下他,一个人打车回了NAVA的训练基地。 别墅里,陆无续意外地看着回来的人,温声问:“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沈观潮双目通红,并不答话。 陆无续很有耐心地再问:“吃过饭了吗?” 伤心归伤心,可沈观潮也是饿着的,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那我去你给炒两个小菜。你坐在沙发上,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哭一哭,哭完饭就做好了。”陆无续一边逗他,一边往厨房走。 “想抽烟的话上二楼,不要让裴哥抓到,一次扣五百呢。” 似乎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陆无续都会这样哄着他,平静地告诉他: “你可以闹,也可以哭。” 好像他怎样闹陆无续都不会生气。 “……” “最近身上没烟。”沈观潮凑到陆无续身边,摸了摸他的大衣口袋,“你这盒归我了。” 陆无续被顺走了烟也不恼,看着他往二楼去的背影,训道:“心情不好也不许抽太凶,最多两支。” “知道了,陆大老爷。”沈观潮没个正形地回过头,眼里的落寞藏都藏不住。 每次有烦心事他都会藏到二楼的小阳台上抽烟,被撞破过几次,慢慢地,就成了他跟陆无续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靠在栏杆边上,吹着凉风,烟雾淌过肺里,沈观潮忽然觉得有些没劲。他太喜欢谢景初了,喜欢到他的理智想要为谢景初开脱,可他明明最讨厌别人说谎。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顶着巨大的落差感,他仍然无法讨厌谢景初,底线一点点被打破。 他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但他无法讨厌那个带来谎言的人。 电话里,沈观潮下意识反驳陈仲文的话,因为他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喜欢的人。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无情的巴掌,打得他火辣辣地疼。 谢景初辍学之后经历过什么呢。 在那样的家庭,他过得好不好…… 被人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又幡然醒悟后,沈观潮想的不是恨他。 而是可怜他。 沈观潮做不到恨人,尤其做不到去恨一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于是逃避便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理不清,那便逃。 他无意纠缠,这些年让人捧习惯了,头一遭孔雀开屏,就让人这么玩了,当然是不高兴的,在微信上跟谢景初吵了几架后,便不再回他的消息了。 谢景初却追到了人家跟前,上赶着找骂。 “……”沈观潮干脆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一键拉黑删除,然后在他愣神之际,径自走了。 * 那之后,两人彻底没了交际。 沈观潮带队飞往德国比赛,两个多月不见人。 谢景初去找过他,坐在观众席里,看着他在舞台上沐浴着黄金雨捧起奖杯的那一刻,谢景初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他不该告白的。 不戳穿这一切,他们的结局是不是也会好一些。 站在远处仰视天之骄子,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6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