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棘调节好床头角度,让自己能背靠枕头,这时候骆其清已经走了过来。 他拉开椅子,坐在边上。 周棘感觉这家伙情绪还是不太对。 “一个多月就好了,没多大事。”不等骆其清说什么,周棘就先主动开口告诉他。 说完后还想顺手揉把他的头发,结果发现这距离好像有点够不到,只好又悄悄撑着床挪过去一点,好在这回终于碰到了。 可骆其清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沉重。 周棘犯了愁,心想该不会是那医生有什么病情瞒着自己吧。 过了片刻,他又试图开个玩笑让氛围不那么沉重:“你真这么担心我啊?” 骆其清不吭声。 “真没事儿的啊。”周棘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屋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好像散了点。 “周棘。” 骆其清喊他名字。 周棘神情一怔。 “你想知道什么。”骆其清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都告诉你。” 他不想再瞒了。 这六年里,他一直深陷在自责情绪当中,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 所以他给自己裹上了坚硬的外壳,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不再面对当年的事情,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依然无坚不摧。 这几乎都要骗过自己。 可直到今天看见周棘出事的那个瞬间,仿佛那日的第三视角重现。 那外壳便迅速出现裂缝,直至完全破碎。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知道周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关于分开的这六年。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如实告诉你。 本以为在说出了这话之后,这里就即将变成他的审判堂。 不曾想... 沉默了片刻之后,周棘突然扯过他的手,摊开,盯着掌心下方里很浅的一道伤痕,轻声问: “怎么受伤了?” 可就是这句话,直接让他所有曾经伪装出来的坚强都在顷刻间决堤。 情绪与意识剥离。 骆其清揪着开始发疼的心脏,肩膀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眼前变得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反应令周棘有些无措,可这时又见骆其清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在和他说什么。 “什么?” 他茫然地把耳朵凑过去。 而这回终于听清了骆其清已经染上细微哭腔的气音。 他说: “我后悔了。”
第59章 回忆重启.ed 没谈恋爱之前, 骆其清每次在宿舍瞅见方博文抱着手机傻乐,都觉得这人已经被爱河淹成了二百五。 结果现在轮到自己谈恋爱,他才发现这个症状原来会传染。 现在只要手机一震, 就算他在百里之外,都能跟有雷达感应似的迅速位移回来。 然后看见周棘的聊天头像上多出一颗红点,他嘴角就会自动翘起来。 而且这个症状还在愈发加重。每次郝宥凡约他出来,见他盯着屏幕笑容洋溢,都会仰天长叹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我做梦都想不到…你居然比我先脱单!” 彼时正值寒假,他们都已经回了家。 “唉,但你们才刚在一起就要分别这么久。” 确实,见面能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是手机远远无法企及的。 骆其清的确也有想过要不要去找他。 可是他们才刚确认关系没多久,就这样贸然过去, 会不会显得他太性子太急? 太过珍惜这段关系,以至于每个决定都要变得小心翼翼。 哪知道还没隔多久。 周棘先来找他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骆其清刚睡醒,迷糊地拿起手机,轻车熟路点开和周棘的聊天框, 然后就看见: 【。:我到火车站了。】 【。:你们家附近有没有什么酒店?】 “咚——” 他从床上摔了下去。 再后来就是骆其清顶着一头鸡窝把摩托车飙到了火车站,在茫茫人海当中, 他一眼就看见了周棘。 或许这就是独属于恋人之间的特殊能力。 在这之后的一切都像梦境一样美好得不可思议。 周棘没有入住酒店, 而是直接住进了骆其清家里。 不过这纯粹是因为骆其清说他自己一个人住。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沉重。 但骆其清还是如实告诉了周棘。 “我那时候应该只有四五岁吧…反正也才刚记事。爸妈一块去国外谈生意, 结果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飞机失事, 整个机组都没能幸免。” “我当时年龄太小, 法律规定必须要有监护人, 可我爸妈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那辈也不是出了国就是已经离世, 看了一圈才发现身边居然真没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我那会差点要被送去福利院。” “还是原来在我家工作的保姆看不下去, 就先暂时收留了我,很凑巧的是没多久后邢宇和他父母就也搬回了这座城市,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在知道这件事后就第一时间把我接了过去,我在他们家借住了将近一年半,和邢宇同吃同住,期间他们一直在托关系帮我找人,最后总算是联系到了我的一个远房亲戚。” 骆其清在说这些的时候情绪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像是在阐述其他人的经历。 “出事之前我家和这个亲戚家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如果他们拒绝收养的话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要平白多养一个小孩其实也挺冤的。” “可是他们最后也没拒绝,而且对我也还不算太差,至少吃穿用度和同龄人差不了多少。可再怎么说他们还有另外两个亲生孩子需要抚养,所以我在那住了快十年,和他们也还是相敬如宾,甚至不如在邢宇家自在。” “最后好像是有当年事故受害者的家属不满意处理结果,这些年一直在打官司,终于打赢了,连带着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也都收到了一大笔赔偿金。我把住在亲戚家产生的所有花销全都还给了他们,然后高中就回来这里念,自己住,反正那会我基本生活也都能自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算是我的家。” 而此时周棘就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述过去,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泛起细密的疼。 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乐观开朗的人,之前竟然会遭遇这么多变故。 骆其清情绪起伏越小,周棘就越是心疼。 他究竟把这些崩溃解构重组了多少次,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复述得如此轻巧。 寄人篱下十几年,谁又能真正安慰他。 但很快,周棘又产生了一丝庆幸。 幸好,即使有这些事情的影响,骆其清也依旧顽强生长,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这时候骆其清刚好冲他弯了下眼睛,说自己暂时只能回忆起这么多。 转瞬间,他就被周棘揽进了怀里。 怀抱温暖而坚实,最重要的是里面充斥着周棘的气息。 这让他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骆其清闭着双眼,感受着那人像哄小孩似的轻拍自己后背,然后在他耳边缓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事情都过去了。 以后我陪着你,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就在几秒过后。 周棘感觉到怀里的人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而在经过这段插曲后,就是令人新奇的同居。 只不过骆其清一开始想的很单纯,只是为了让周棘省下酒店费用的同时更方便两人相处。 哪知道现实和预想中还是存在了点差异。 那间收拾出来的空房到最后还是空房,主卧倒是添了个枕头,而且周棘为表收留的恩情,还带领骆其清开拓了不曾接触过的全新领域。 只可惜两个人仅共度了一周,紧接着又要分隔两地。 春节临近,周棘总归还是要回去。 “你除夕...也自己在这里?”周棘想了想,又说:“要不然你去我家过年。” 骆其清揉着打颤的腿,当即连说了三次不用谢谢。 “我这几年都是去邢宇家过除夕。” 邢宇的爸妈都已经快把他认成了干儿子,而且刚好邢宇又和他志趣相投,他们两个人凑在一块,能把赛车话题从天亮讨论到天黑。 在那里...也算是能让他稍微感受到一点家的氛围。 除夕夜。 骆其清准备卡着零点给周棘送祝福,哪知道才刚过十一点半,周棘就已经提前打了进来。他只好赶紧小跑到阳台上接通。 “喂?” 周棘声音很有磁性,像是天生就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在干什么?” “我跟邢宇在看比赛呢,主要是今年春晚除了小品之外感觉都没什么意思。”阳台的角落摆着一棵发财树,上面挂满了红色小灯笼,骆其清边揪着上面的穗子边跟他打电话:“就是前几天的德国站,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次首站...” 骆其清讲起比赛来滔滔不绝,直到听见对面一声轻笑,才猛地反应过来。 “诶我一激动说多了,差点忘了今天是除夕...”骆其清挠了挠头,赶紧把话题又扯回来,“那你呢?你在干什么?” “听你声音。” “......”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这么不正经了。 骆其清有点局促地捂住脸,然后意识到现在周棘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才又安心地把手拿开:“你好好说话...” 在这之后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扯着家常,时钟终于像是加了点速,逐渐奔赴零点。 很快,客厅电视里传来节目主持人倒计时声音。 最后在窗外礼炮响起的同时,骆其清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周棘。” 零点的钟声悠长,夜空璀璨,家家户户祝福声不息。 所以那天。 骆其清也坚信这将会是幸福快乐的一年。 - 春节过后,各个高校陆续收假。 那是骆其清平生第一次对返校这个词充满了渴望。 因为这意味着他每天都能可以见到周棘。 可是等他怀揣着各种纷繁激动的心情终于返校之后。 却发觉现实变得有些骨感。 周棘这个学期好像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平时除了上课,他不是要去学院开组会,就是要忙着准备各种竞赛材料,甚至连周末也不能闲下来,还要跟着导师去外面做调研。 所以别说是去车队训练了,这家伙连一日三餐能不能按时吃都是个问题。 也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的见面次数比起上学期骤减,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某天,骆其清和郝宥凡在食堂吃饭,突然就发出感慨:“果然男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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