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段骋雪就从不远处走回来,笑着跟楚别夏颔首之后,就去跟snapi确定中转行程。 王叡站在自家队长身边,小声嘟囔:“这么看着……怎么Founder还挺像个靠谱的成年人……” 在这个问题上,Dino认真反驳:“不是像,前辈就是很可靠的人!” 王叡一般是不会跟Dino在这种事上争辩的,他只会和Founder本人小学鸡斗嘴还斗不过,对于Dino的滤镜,王叡还是很有分寸地表示尊重。 楚别夏笑着看两个小孩东扯西扯,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亮起来的屏幕中央显示了来自【妈】的微信新消息。 【妈:收拾你的房间,看到一张银行卡。丢三落四,忘记带?】 楚别夏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他点开界面正要回复,却无可避免地看见了上方的聊天记录。 他和妈妈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9月初,他刚打完冠军赛回国的对话。 【妈:恭喜儿子/大拇指。什么时候回家?/拥抱.jpg】 【colla:这边还有点事,过两天回/可爱.jpg】 【妈:好的,我和爸等你/爱心/爱心】 [我和爸等你。] 楚别夏忽地移开视线,下意识深深吸气,才压下心底翻腾起来的酸涩。 或许他时常觉得父亲对他的态度,比起爱来说更想是“承担责任”,但他从未怀疑过妈妈的爱,也确信,自己一定也爱着她。 只是有时候他会偏激地想,我宁愿妈妈不爱我。 至少这样,我就能没有负担地做出“我”的选择,而不是在愧疚、后悔、迟疑里拖着沉重的脚步,又或者彻底放弃自我,用人生写一首“孩子的赞歌”。 翻涌的情绪熟练地平复下来,却也不是恢复如常,而是被压着,压到显露不出来的地方。 楚别夏无声吐出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回复。 【卡是留给你们的。】 一边打字,他一边又想到小时候电视里看到的公益广告。 灰绿泛黄的色调,年迈的父母坐在家中,电视机无声播放着无人在意的节目。儿女打来的电话像无尽夜里划过的流星,仓促地问候,更仓促地告别。 女儿说:妈,我在网上给你买了个按摩仪。 儿子说:妈,我又给你打了一万块钱。 老人打开存折又扔到一边,抱着孩子小时候的毛绒玩具,靠在沙发上合眼小憩。家里安静的只听得见老人颤颤巍巍的轻叹。 楚别夏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他最终也还是成了广告里那些只会打钱的儿女。 楚妈妈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妈:我们不缺钱,你赚的钱,妈帮你收着】 【colla:我留了自己用的,那些是给你们的。我不会挑礼物,你们有喜欢的都可以买。衣服首饰、鞋包,你今年还没添新的。】 买礼物会被数落“乱花钱”,那直接送钱总不会出事了。楚别夏想。 【妈:妈都这个年纪了,哪用得着。给你留着。赚钱不容易,要懂得存钱。】 楚别夏眉头微微拧起,抿唇。 【colla:拿着吧,我还会再赚。】 【colla:妈我马上登机,你注意身体。】 【妈:登机?要去哪里玩吗?】 【colla:打比赛,在冰岛。】 【妈:好的,注意安全。/爱心】 【colla:好的】 对话在公事公办中结束,关于一个多月前生日的那次冲突,母子两人谁都没有提起。 就和争吵完第二天又相敬如宾的父母一样。楚别夏心里没有丝毫意外。 只是……一家人之间的沟通,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生疏了呢? 他想不起来。 直到飞机起飞后一头扎进密密的云层里,本就一片漆黑的窗外更是连山脉的轮廓都捉不到了,楚别夏依然在怔怔发呆。 头等舱两人一排,座位是snapi选的,操心的经理为了让他们在飞机上好好睡觉,把叽叽喳喳的王叡和Dino分开,把总是聊比赛和战术的队长跟教练、Founder分开,排出了自认非常完美的作为。 楚别夏靠窗,右边坐着Dino,隔了过道,是钱乾和蔫了吧唧的王叡。 他后排,是还在小声处理工作的段骋雪和snapi。秦方加入投资后,原本只需要一句话的工作,不得不被丢进一些正式的流程。段骋雪时不时就要抽出几十分钟的时间来处理。 Dino很少有和楚别夏独处的时候,想跟自家队长搭话,却又莫名觉得,队长好像不想说话。 于是他只能瞪着眼睛坐在位置上,看面前小屏幕里的动画片。 飞机飞至平稳阶段后,上方的安全带指示灯无声熄灭的瞬间,后排传来“咔哒”一声脆响。 段骋雪合上电脑,解开安全带,走到Dino旁边弯腰。 “换个位置。” “啊?”Dino愣了愣,下意识出声,却在段骋雪手指抵唇的手势里回神噤声,起身让座。 段骋雪换了位置坐下,重新系好安全带后看了看表。 国内时间三点零一。按照TUG队内还算凑合的作息,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已经习惯性睡着了。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楚别夏。 青年睡得并不安稳,长发披散在肩头后背,有些被压住,不知是吃疼了还是在做梦,楚别夏眉头轻轻皱着,薄毯乱七八糟地被他本人团在怀里,像是当抱枕用了,显然也起不到保暖的功效。 段骋雪伸手,小心地绕过楚别夏胳膊把薄毯抽出来,轻轻抖了一下,重新盖上,又仔细掖了一下毯子边缘。 他就这这个动作顿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收回来,后背刚靠上座椅,就又听见楚别夏座位上窸窸窣窣的毯子滑落声。 段骋雪无奈看过去,左胳膊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抱住了。 他手臂肌肉下意识绷紧。 大约是被夺走了毯子抱枕,睡梦里,楚别夏下意识搂住了最近的、温热的东西。 渐渐放松下来,段骋雪无声笑了笑,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拍照留念,然后放轻动作给自己也搭上毯子,闭眼睡了过去。 直到段骋雪的呼吸变得平稳,完全进入浅眠后,楚别夏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睡着,倒不如说,他一直都不太睡得着,看起来闭着眼睛,可脑海里一刻不停地翻涌着凌乱的、看不清也解不开的线团。 他知道段骋雪以为自己睡着了,也知道他盖好毯子以后,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了自己很久。 复杂?责怪?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思绪混乱的时候,冲动就在这具身体里占了上风。 楚别夏摸索着抱住了段骋雪的胳膊,像抱一个小玩偶一样,双臂禁锢着贴在怀里,可这和玩偶、和毯子都差得太远。 他的手臂很沉,搭在肋骨上的时候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指僵硬了几秒,放松下来的时候,正正好牵住了他小拇指的指节。 但和陪伴他入睡的玩偶一样,他没有躲开。 楚别夏侧过脸看着窗外泼墨的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歪头,轻轻枕上段骋雪胳膊。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眼,窗外已然是一片澄蓝的天。 楚别夏怔怔看了一会儿,直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回头,泼金的云映在段骋雪眼底。 “早安。”
第72章 “啊……早安。”楚别夏的礼貌让他下意识回了一句, 即使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含糊。 段骋雪笑出来:“还有半小时就降落了,醒来的很是时候。” 楚别夏反应了两秒才点头。刚睡醒的人畏冷,他半阖着眼睛拉了拉毯子, 却扯动了怀里抱着的更温热的…… 段骋雪的手臂。 他几乎瞬间清醒了。松手, 推开, 若无其事地重新闭上眼睛装死,整条工序流畅而迅速。 段骋雪故意悠悠叹着气收回自己的手臂:“唉,好突然……” 楚别夏顿了一下,下意识觉得他在点分手的事。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这样安抚住起了点波澜的心情, 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现在。 “没……麻吧?”他问。 “还好。”段骋雪说, “毕竟你也没用什么劲儿, 对吧。” 还“对吧”? 楚别夏心里吸了一口气。 对就对不对就不对,把问题抛回来给他算什么事…… 他只能硬着头皮,套用段骋雪的回答:“还好。” “哟, 醒了?你俩在这儿还好还好什么呢?这么生疏的。” snapi的声音响起,他刚从卫生间出来, 乱七八糟的听了一半, 挑了个话头之后,又顺口跟段骋雪聊了两句工作, 就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别夏这才发现, 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两层毯子, 他睡着抱着段骋雪胳膊不撒手的样子被最上层的毯子遮住, snapi应该是没看到。 他松了口气。 不过昨晚的睡眠质量……倒是意外的好。本来以为在飞机上会睡睡醒醒的, 这次倒是一觉睡到天亮。 是真天亮。当地时间六点多——楚别夏这一觉,足足睡了九个多小时。 平时在俱乐部宿舍里都很少这么睡过。 一个过道之隔, 王叡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都醒了,正安安静静捧着手机看动漫, 偶尔乐不可支,也努力控制着自己动作的幅度,不敢吵醒旁边还在睡梦中的钱乾。 发现自己不是最后一个醒来的,楚别夏心里莫名就轻松了些许。 他偶尔也是会有一些队长包袱的。 “稍微活动一下?”段骋雪放低声音说,“你连个颈椎枕都不带,就这么睡九个小时一动不动,小心一会儿腰酸背痛。” 因为本来也没打算能睡着。楚别夏想,但没有解释,只是准备点点头。 然而刚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僵在原地。 五分钟后,全飞机的TUG人都知道了,直挺挺睡了一晚上的楚队长——光荣落枕。 “怎么弄的怎么弄的?”snapi着急道,“这儿有热敷贴,先贴上自己按按?可别好不了!” “没事……”楚别夏有些心虚地接过热敷贴,低头扯着包装,心里忍不住猜测,可能是自己一直保持向右偏头、枕着人家胳膊的姿势,才导致现在这个情况,但怎么跟snapi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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