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位?” 周卓然没有再多说,他单手握住球杆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弹,检查了皮头的弹性,另一只手轻擦蓝色巧粉,偏头看向还站在原地不动的裴贺行。 “怎么?担心我会成功?” 裴贺行在周卓然走过来的一瞬间心就开始猛跳,全身不由自主地紧绷,像是野兽遇到了前来挑衅的强敌。 他并不恼怒,甚至心情相当好,完全忘了一开始对他的不满,兴奋到指尖都有些发麻的感觉让他相当享受。 “你要防守?”裴贺行问了一句废话,比起提问更像是挑衅。 周卓然瞟到裴贺行乖乖地去复位了,没在意他的挑衅。 “如果不是你,我会说防守吧。” “但是……你嘛……我看还是进攻比较好。” 周卓然抱着杆子笑了一下,伸手把母球复位。 裴贺行直起腰看向垂头准备走位的周卓然,很难去分辨自己在听见他的话的那一刻,那种快要鼓噪出嗓子眼的情感是什么。 “好了?” 周卓然走向裴贺行,错身而过时,一丝冷香被裴贺行捕捉到。但还没来及分辨,周卓然就走到母球那端,他边走边垂眼观察,手指已经从球杆中部滑倒握把做最后准备。 周卓然俯身架手,他的速度比裴贺行还要快,刚走到位置就开始架手,似乎根本没思考随意地就开始了。 他左手的大半个手掌都被黑色的紧贴的手套裹住,衣袖微向上抽,能看到三指手套连细瘦的手腕都裹住了,只露出两个尾指。 裴贺行站在侧边紧盯着周卓然的瞄准方向,思考周卓然的路线。 总共台面上三颗红球,两颗各被锁死在库边,最近的红球被彩球遮挡路线,而他验证了那颗看似有一拼之力的红球是条死路。 他暂时不明白周卓然能用什么办法救活这个局面。 周卓然没有完全低下身体,瞄了两下,右手快而稳地送力。 他击球的发力相当通透,看起来相当轻巧,似乎没有用什么劲,一举一动相当轻松写意。 但白球快速有力地飞出一个斜角,越过中袋擦过彩球的缝隙,撞向裴贺行站在的一边,那种力度绝对是巧劲和力道的圆融结合。 裴贺行眉头一跳,看向台面。 白球在撞边后,转了一个大角度力度稍减,但仍然相当迅速地擦向那颗被裴贺行认为已经锁死的红球。 啪! 一声脆响过后红球不紧不慢地斜着滚向反方向袋口,慢慢地掉进袋口里发出小小的脆响声。 “看清楚了?” 这颗红球据底边不过二十厘米,周边还有黑球锁死远台直打的机会,裴贺行认为这颗红球没有机会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周卓然这种打法他不是没想到,但路径上太多遮挡,容错率太小,更何况距离太长,力度也难以掌握,几乎不可能。 疯子才会选择拼的路线,是在比赛中即使打成功都会被诟病的程度。 裴贺行被这种行为震颤地心脏都有些发麻,并不是唾弃他的剑走偏锋,而是敏感地嗅到一丝属于同类的气息。 周卓然此时就站在裴贺行身旁,正对着中袋位置的蓝球,裴贺行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冷香,没让他冷静反而让他亢奋得呼吸都乱了几分。 此时周卓然淡色的眼睛里情绪很淡,一举一动灵巧优雅,但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掌控感。 “裴贺行,看母球的叫位。”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不含情绪像是在宣判。 裴贺行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乖,立刻看向白色母球,母球在撞完红球后路径微偏,但力度不减撞向他们对面的库边吃力,慢慢地往他们站的位置走来。 母球缓缓前进,像是一个忠诚的臣子走到蓝球正后方,精准叫位蓝球。 这时候衔接的这杆蓝球,就算是初学者不会架手,也一戳就能进。 完美,无论能不能看懂周卓然的这一杆,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杆相当之完美。 身为内行的裴贺行更是直观地感受到其中的技术层面上的完美,只有他明白,这一杆没有什么运气,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卓然在白球还没有击中红球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母球最后的落点前,显然又是算好的。 “精彩。”裴贺行微微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挑眉笑了,黑色的眼睛满是压抑着的兴奋。 周卓然似乎对他的眼睛很感兴趣,慢慢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裴贺行的长相明明是那种带着冷感有攻击性的俊美,但他偏偏见人先笑三分,似乎几次很生气了也先闭眼深吸一口气克制了。 周卓然笑了一下问他:“你觉得你为什么是小周卓然?” 相当挑衅的问题,周卓然偏偏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像是要激怒他。裴贺行完全没被激怒,反而主动靠近了他,被蛊惑一样弯腰凑近了他。 “因为我不够疯?” 裴贺行给出的答案令周卓然完全满意了,但这距离完全不满意,周卓然后撤一步后腰抵上了台桌边。 裴贺行笑了一下,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微垂下眼睛扫了一眼他脸颊上的小痣,又一路看向他的鼻尖和唇。 “你是想说我没有放开了手打?” 这句话要是别人听见了只会觉得好笑,都莽成那样了还想怎么样?别人只会劝他收着打,之前裴贺行找的几个教练,无一例外都暗示他收着打。 这样的建议听多了,他慢慢开始对自己斯诺克的理解产生了质疑。可偏偏周卓然还像是嫌弃他不够疯一样,挑衅着,勾引着他放开了打。 “对啊,你最大的特点和优势就是打的凶,你还不发挥到极致?” 周卓然不自在地转过脸,淡声说着。 “难不成你只想当个第十五?如果是那样的话,第十五的位置你也坐不了多久。” 裴贺行状似无意地伸手撑在他身侧,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就贴着他的腰,只不过周卓然没察觉。他只觉得裴贺行突然躬身凑近了很奇怪。 “不用试探我了,我不是麦尔肯那种蠢货。” 周卓然的确有心挑衅激怒他,看看他是不是那种容易失控的球员。在他看来,情绪型的球员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不能蠢,不能失控。 一头发怒的狮子根本不如一只冷静凶猛的狼。 周卓然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薄荷冷调的木质香,他第一次闻到了尾调,竟然是带着一点点辛辣的焚香味道。 “但之前我也没乱说,你发力容易太实,好在自己知道要瞄偏一点,又加上了点牛劲。还算准。” 周卓然的心跳渐渐快了,他慢慢地说完他的分析,也并不看向裴贺行。 裴贺行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听起来有点低沉沙哑,像是在赞同他的分析。周卓然的计划已经有些被打乱了,主要在于他的态度。 按照他的构想,裴贺行应该是恍然大悟,或是如遭雷击,然后叹服,不谈当场给他鞠躬感谢了,至少也应该相当感动。届时,他顺势提出利益交换。 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他也拿不定该不该提了。 “周卓然,你的诚意确实很足。”裴贺行没了之前惯会装的恭敬语气,也不叫前辈了。“所以现在是觉得能和我谈谈保举人的事情了?” 周卓然只错愕了一秒就恢复了镇定,都耽误了几天了,现在他知道也不足为奇。 他想到这决定坦诚一点,转过身看向裴贺行:“是,所以你愿意吗?” 裴贺行惹不住皱眉一啧,然后又问他:“所以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好,又主动凑过来,全是因为这件事?” 周卓然对这个话题的跳跃性不太理解:“不然呢?” 裴贺行看着他微皱起的眉毛,浅色的眼睛疑惑地看过来,心里又梗了。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周卓然不是没料到,但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我帮你,一个月之后的大师赛,我保证你进决赛。” “如果你进了,你就当我的保举人。” 周卓然对于等价交换显然只了解了一个结果,直接跳过协商,提出结果。 裴贺行被他的直白撞到了,无奈地看向他的眼睛。 “我需要考虑一下。” 周卓然还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周卓然无奈地一闭眼,伸手接了电话。 “喂,赫伯特。你最好有事。” “咳,那个卓然,何天星找我了,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周卓然闭了一下眼,低声说了一句:“不行。”他随手就挂了电话。 裴贺行听得懂赫伯特羊肉串味的中文,心里过了一下那个名字“何天星”。那个绿眼睛黑头发的混血,排名还不错,他有点印象,但还没交过手。 “我……”周卓然刚想继续,手机又响起来了。 “喂?卓然啊,何天星电话打到我这了,他说他能帮你解决保举人的事……” 裴贺行就在旁边听了个真切,眉头一跳,看向周卓然。却看见周卓然抿紧了嘴,水红色的唇都有些发白,眼里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我不想欠他人情,再等等吧。” 裴贺行看着他的神色,慢慢皱起眉。 何天星?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据说和周卓然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更重要的是,据说两人有点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 ---- 周卓然:不想欠何天星人情balabala…… 裴贺行:有人偷家!
第26章 似乎是因为刚刚的两通电话,周卓然没有再对他多说什么。裴贺行心里却开始不安,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靠在他旁边的台桌边。 “那你先回去考虑考虑吧,我们今天就到这?”周卓然一转头就看到裴贺行,他没想到他凑的这么近,手指一蜷,往后一仰。 他一仰,裴贺行的眼神就滑下来看向他的喉结,看着它滑动了一下,他眼神放肆,神情却很冷淡。 “有下家了?他一个B国注册的球员手能伸这么长吗?” 周卓然知道他都听到了,眉头一皱,嘴唇张开了又合上,把什么话给咽了回去。 “我这边,你就争取到这了?” 裴贺行紧跟在他身后,单手拎着杆子,盯着他贴着后颈的半长黑发,又有几撮翘起来,他手指轻捻没上手。 周卓然却觉得裴贺行觉得还不够,边往外走边说道:“那你还想要什么?如果不过分,我可以考虑。” 周卓然这一句倒是让一直不爽的裴贺行噎了一下。裴贺行没说话,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球杆,又仔细擦完挂了回去。 “大师赛霍斯会上,我可不能保证你夺冠。”周卓然以为他是还不满意,又解释了一句。 “不过如果你是纯粹是想吊吊我,那随你,不过请尽量缩短一点周期。”周卓然说完就叹了一口气,的确是他有求于裴贺行,再怎么样主动权都在裴贺行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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