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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啥？筒子楼吗？”从小到大生活在高楼大厦里的乔长青看什么都新奇，戳戳石桌上雕刻的楚河汉界，因为积水，棋盘一半干一半湿，一脸兴奋地问言希。 “不是，楼之间没有连廊，不算筒子楼。” “那连起来就算了？”乔长青宛如好奇宝宝。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言希烦躁地挠挠头，校服外套的袖子有点长，他索性撸到手肘上面。 “你走不走？” “走啊，等等我！”
第51章 托付 ·真是倔强又美丽的生命。 楼道阴暗黑沉，言希跺跺脚，声控灯骤然惊醒，投下一束昏暗的光。 楼梯交界处的通风口，有光从窄窄的口子透进来，空气中的灰尘无意识地舞动，连起伏的动作都是死气沉沉的，就像这栋老旧的单元楼，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生气。 昏暗中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响动，言希“艹”了一声，高声道：“李奶奶你家废品又生老鼠了！” 乔长青好奇，这样喊对方能听到？ 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句含着浓重方言味道的“晓得啦”。 乔长青了然：老房子的隔音，就别过分纠结了。 一路避开废品堆、简易鞋架、门口的垃圾袋，还有掉了漆的自行车，终于到了言希家的门口。 正打算敲门，言希手突然顿住了，他抿着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吞吞吐吐道：“我，我外婆，这里……”言希指指自己的脑门，“有点问题，你别见怪……” 乔长青摆摆手，“威斯特这你就见外了，我一个蹭吃蹭喝的两手空空你都没见怪，说这种话还把不把我当兄弟？” 说完乔长青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拖鞋走动的声音，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朝来人道：“打扰了。” 开门的是言希的外公，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看到乔长青有点诧异地扶了下眼镜，“你是？” “他是我队友，来接我的。”言希侧身进屋，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拖鞋递给乔长青。 乔长青接过来边换边道：“爷爷我叫乔长青，和言希一个队的，没提前跟您说就不请自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言正看上去很高兴，“我们小西还从没把朋友带到家里来过。” “第一次？”乔长青挑眉询问言希。 言希不接话，只闷闷道：“你随便坐……外公我进去看看。” 言希进了里屋，乔长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言正一个劲儿地给他递果盘，“你吃你吃，新买的桃子，都是洗过的，皮儿薄肉甜！” 乔长青不好推拒老人的盛情，随便挑了一个，一口啃掉一半，汁水饱满，以前哪曾这么囫囵吃过整个桃子，都是切成块在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手掌被黏腻的汁水打湿，一时有些新奇。 言正看着他，止不住地高兴，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一个劲儿埋怨言希，“小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有朋友要来家里做客，好在饭还没做，不然哪够吃啊！” 乔长青替言希澄清，“倒也不能怪他，是我没提前发消息，来接他也是一时兴起，他之前不知道的……”说到这里乔长青笑了，“他在车上还说我吓死他了。” “下次来一定要提前说，我给你们做红烧排骨，今天来不及了，排骨要烧久一点才好吃。” “好的爷爷，”乔长青可会顺杆子往上爬了，“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哈哈哈，什么口福啊，就是些家常菜……”言正被乔长青哄得眉开眼笑，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我去做饭，言希这孩子怎么回事，钻到里面就不出来了，也不知道陪陪客人！” 乔长青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言希正蹲在床边，和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说着什么。 那就是言希的外婆吧，乔长青环顾了一圈四周，有点奇怪，屋子里只有三个人的生活痕迹，言希的父母呢？ 他之前只隐约听说言希的父母离异了，可即便离异了，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凭空消失啊。 乔长青起身，“爷爷我来给您打下手吧。” “哎呀你坐着，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动手？” “没关系爷爷，我最喜欢做饭了！” 天知道乔长青私下里根本不会做饭——只会煮速食食物。 乔长青的谎言没过多久就不攻自破了。 言正看看乔长青切的土豆丝——啊不，土豆条，笑着摇了摇头。 乔长青虚心求教。 言正接过他手中的菜刀，“右手切菜要稳，左手一定要按紧，不然刀会滑……第一次切慢点，小心手。” 被明确指出是第一次，乔长青也脸不红心不跳，在言正的指导下，赫然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代厨神。 “爷爷，”乔长青边搅和碗里的蛋液边问，“奶奶是不是身体不好，一直躺在床上？” 正在腌肉的言正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顿了几秒，叹了口气，陶瓷碗又叮铃咣当响了起来。 “她身体不好，要说也是心病……” “心病？” “是啊，心里闷出来的病。” 乔长青沉默，突然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言正往锅里倒油，等油冒烟，将腌好的瘦肉倒下去，噼啪作响，油点四溅，他边翻炒边道：“她的魂和小西妈妈一起走了。” 似乎手中不停歇的动作能稍微缓一缓心里的难过，然后云淡风轻地说出那个残忍的噩耗。 “言希的妈妈……”乔长青绊住了，有些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去世了。”言正点点头，把手里的锅铲递给乔长青，“你替我炒炒，注意别粘锅。” 然后走到水池边，将水盆里的豇豆捞出来，手脚麻利地切成段状。 乔长青翻搅着锅里灿金的瘦肉，一时有点失语，不知所措。 言正回来，看了看肉的颜色，确认差不多了，把它们盛出来。 “小西的妈妈走的时候小西还没满月，那时候他爸妈已经离婚了，小西从小就没有父母，是我和他外婆一手养大的……这么说也不对，他外婆那会儿精神出了问题，我是个小学老师，那时候还没退休，我没在家的时候都是小西在照顾她……” 雾气布满了镜片，言正取下来拿围裙随便擦了擦。 乔长青默不作声，昔日的俏皮话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他从来没想过言希的家庭会是这样，也无法想象，锦衣玉食了十八年的他根本没受过什么苦，那些所谓的麻烦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路女士经常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的他似乎有点懂了。 身旁的老人还在絮絮叨叨，“我说这些不是想卖惨，也不是让你可怜他，我只是……唉……” 他长叹一声：“小西自从进入俱乐部后很少往家打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每次都报喜不报忧……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也是我唯一认识的，除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拜托谁……乔，乔……” “乔长青。”乔长青应道。 “哦，乔长青，”言正把热气腾腾的豇豆炒肉盛盘，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头看着乔长青，眼神有点忧郁，又有点小心翼翼的惶恐，“我能请你帮我这个老头子一个忙吗？” 乔长青肃然，“您说。” “你能帮我平时多照顾照顾小西吗？也不用太照顾，就是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做危险的事……他才16岁，我不放心啊。” 看着一脸希冀，又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多所以不好意思的老人，乔长青怔愣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点头。 “嗯。” 吃饭的时候言希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察觉到乔长青频频投来的眼神，那里面既有怜惜又含着几丝心疼，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你咋了，眼睛抽筋？”言希以为他又要作妖，没忍住直接开怼。 被言正打了一筷子，“说什么呢？对待客人的基本礼貌呢？” 言正看着，言希不敢呛声，偷偷瞪了乔长青一眼，意思是你给我外公灌了什么迷糊汤？ 乔长青没忍住笑了，这个笑容发自内心——果然啊这才是他熟悉的小西神，威斯特才不需要别人可怜，他自己就能坚强地应对所有。 这或许就是言希吸引他的独特之处吧。 真是倔强又美丽的生命。 乔长青端着碗发怔，言希风卷残云地解决完晚饭，把空碗端到厨房，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把碗放下，不用你洗！”言正追到厨房。 言希把外公推出了厨房，“好好吃你的饭吧！对了，我把外婆换下来的衣服搓了，来不及甩干，你一会儿记得倒到洗衣机里。” 言正气道：“让你回来吃饭洗什么衣服？我又不是不能动了！” “嗯嗯，”言希敷衍道，“下半年我可能没时间回家，以后的衣服都是你的，这样行了吧？” 乔长青听着好笑：威斯特的嘴硬果然是天生的。 匆匆忙忙解决完饭菜，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出门，敲门声突然响起。
第52章 遗憾与救赎 ·他的目光已经追随他很久了。 “谁啊？”乔长青离门最近，正想开门，却被言希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乔长青看看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不解道。 “别开。”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言希死死握着乔长青的手，因为太用力，手背上都绷起了青筋。 乔长青被捏得有点痛，但这点痛对于他来说也无所谓，索性没有放手，任凭言希抓着。 在里屋给老伴儿喂饭的言正也变了脸色，急忙小跑几步锁上了卧室的门。 外面的人敲了许久门都没有开，不得已喊道：“有人在家吗？小西？小西你是不是今天放假了？让爸爸进去！” 言希的爸爸？ 乔长青诧异，看看言希凶狠的神色，外面站着的似乎不是他血浓于水的父亲，说是杀父仇人也不为过。 “小西？言叔？”门外的人不死心地继续敲，那架势表明了他要敲到门开为止。 邻居被吵得受不了，纷纷开门指责： “谁啊敲什么敲？不知道这破房子不隔音吗？” “吵死了，人没在你就别敲了，我家还有要考试的学生呢！” “你他妈叫魂啊？没带钥匙麻溜的去物业领！” “……” 七嘴八舌，顺着不隔音的防盗门传到两人耳中。 言希死死咬着唇，下嘴唇满布满纵横交错的白色印子。 言希不想听到季时樾的声音，也不想见那个男人——他根本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婚内出轨的混蛋！ 他不仅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那两个人自私地生下他，却负不起责任，索性撒手不管，让他一出生就成为了孤儿，他们没考虑过他，也没有考虑过外公外婆，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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