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么……算不上,生意场上有过交集,梁先生是我的前辈。” “孔旻今年四十八,借家里的光,他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 “也许他们自食恶果,我有缘遇上,关我什么事?” “临之,你想让我相信你吗?” “哥,我不会骗你。” “我爱你。” 闻衍想,穆临之总是在最凑巧的时间、地点出现,做的事情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目的。自己也许怀疑过他,可这些怀疑在内心深处远比信任来的浅薄,是闻衍有意绕开了令人焦虑的困惑,选择与他更近一步。 闻衍的心肝脾肺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浑身撕裂般得疼,差点在深海里沉溺。 直到徐舟吾召回了他的三魂七魄。 “阿衍!” 闻衍魂不守舍地偏头。 徐舟吾:“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中邪了?” 闻衍暗自咽下一口唾沫,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一声,“滚蛋,老子永远佛光普照。” “接着往下翻啊!”徐舟吾催促,“这事儿跟梁俊生和孔旻有关系吗?以前没听说啊。” 大小伙子没心没肺,谁也不会主动去触碰这么些东西。 可陈队为什么会看这些? 这疑虑在闻衍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深究,又被徐舟吾打散思绪。 “我去!” 闻衍:“老徐,深更半夜的你能不一惊一乍吗?” “我乍了吗?你的小心肝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徐舟吾指着档案盒,说:“事件调查结果。” 这份结果分量不轻啊。 闻衍看得很仔细。 恒忱集团一直在项目资金准备上非常充足,可那段时间因为大规模开发建设,资金一时周转不通,才发生了拖欠民工工资的情况。后续,恒忱集团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几笔数额不小的工资款凑齐了。 这一切资金款项的操作人都是穆恪忱。 可调查结果里显示,穆恪忱拆东墙补西墙,支付工资的那笔钱其实是从施工材料款里抠下来的。 经某检测机构专家实地取样检测,百货公司承重墙使用的钢筋等材料为不合格材料,混凝土砼也根本不符合规定要求——也就是说项目部没有按照设计图纸施工,他们拿到检测站的材料与实际使用材料不是同一批。而且为了赶工期,工艺非常粗糙。 按理说,这个直接责任是要追究项目主要负责人的,可往下继续查,这个项目的合伙人除了梁生和孔万军,直接领导还是穆恪忱。材料报验单、款项审批单,签的全是他的名字。 梁生和孔万军口供出奇的一致——他们只是听命与穆恪忱的指挥,钱全在他的口袋里,自己多一毛也没有。 因为白纸黑字签下的大名,笔记一模一样,调查组最后把所有调查重点都放在了穆恪忱身上。 只差给他定罪了。 而在调查的这段时间内,穆恪忱作为开发建设单位第一把手,负责包全了所有受害者家庭的赔偿款。 不计其数,家底再厚也能赔到倾家荡产。 “这就给案子定性了吗?”徐舟吾非常困惑,“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责任,其他人呢?” 闻衍又往后看了几页:“调查了几个主管部门领导,直接负责人免职,接着沉痛哀悼,上门道歉以表关心。表面功夫做足,钱到位,追责直接加害者,他们受到应有惩罚,民愤自然平息,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徐舟吾无言以对的叹了声气,很唏嘘。 闻衍蹙眉不展—— 就这么完了吗? 为什么梁俊生和孔旻能在事后逃脱谴责甚至惩罚,逍遥快活地平步升天。 升官发财死朋友吗?
第72章 喧闹 十四 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档案盒内容排序规整,事件的事发、起因、调查过程、结果可以说一目了然,系统内的人一看就能明白。 可闻衍看得断断续续,他思绪千回百转,拿着一张照片合影再度陷入沉思—— 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地点应该是某工程竣工仪式上。梁俊生和孔旻分别站在最左右两侧,可能是这十几年保养得不错,这俩看上去变化不大。 站在梁俊生身边的人闻衍不认识,他又往前翻了档案,初步断定这人应该就是周广民。周广民位列名单前茅,也属于项目合伙人。不过,他合伙分量不重,百货公司项目他基本没参与,所以调查组对他的笔墨并不着重,只为了闭环完整,提了几句而已。 跳过此人,闻衍的目光牢牢盯着站在中间位置的男人——他被周围的人用阿谀的笑众星捧月着,可饶是如此,他气质淡雅,脸上挂着闲庭信步的微笑,不受任何污浊氛围的影响。 撇开容貌不谈,光从照片上看,闻衍也能看出来穆临之跟穆恪忱在某种气质上的相似。 也许穆临之不想承认,可血缘这东西很神奇,闻衍想,即便是隔着生死,可刻在骨子里的记号,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你,身体发肤来自何处。 “唉……” 闻衍心累地叹了一口气,等他再次抬起眼,已经快到第二天上班时间了。 徐舟吾不知何时不见的踪影,闻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动了动酸麻的关节,他得趁陈维刚上班之前把这份档案还回去。 在动身前往档案室之前,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闻衍鬼使神差拿出手机拍下这张合照——虽然这种做法是违规的,但闻衍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 正式上班后,市局针对此案件展开全面调查,按照陶勇宏的任务布置,各路人马分别行动。 闻衍重点调查孔旻的行踪,他刚准备动身再去孔氏集团看看,还没踏出办公室的门,迎头碰上陶勇宏。 陶勇宏手里拿着一棍,闻衍没仔细看,匆匆打了声招呼。他们没机会擦肩而过、各忙各的,陶勇宏眼疾手快,拎着闻衍的后领,把人摁在原地。 “陶局,”闻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靠!您下手能轻点儿吗?” 陶勇宏:“你去哪儿?” 闻衍挣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上班时间,我还能去哪儿?找犯罪嫌疑人啊——你上嘴皮子已碰下嘴皮子让我滚蛋,我就得喝西北风!” “小伙子年纪轻,怨气不能这么大,有意见就提出来啊,我能真让你滚蛋?”陶勇宏威严正肃地笑了声,“去孔氏集团?” “嗯,”闻衍让他笑得浑身鸡皮疙瘩,觉得这老头没憋好屁,“您老还有何吩咐。” 陶勇宏和闻裕民是同届,他俩在年轻的时候属于另一对闻衍和徐舟吾,关系非常好。每当闻裕民‘三天不打,手脚发痒’地要揍闻衍一顿时,陶勇宏总会添一把幸灾乐祸的油,及时加入揍孩子大战。 闻衍小时候没少吃这两人的苦,多看一眼就浑身疼。可自从闻裕民走后,除了叶小萍,闻衍依靠最多的人就是陶勇宏了。 而陶勇宏对闻衍的要求也不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期待,他从小看着闻衍长大,对闻衍一路走来的路加了不少类似父亲的关心。 那是完成他最好兄弟的遗憾。 有了这一层关系,陶勇宏和闻衍在私底下习惯直来直去。 陶勇宏把手里的棍儿塞给闻衍,“你把这带上。” 这根棍儿握在手里的手感不大对,闻衍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面卷起来的锦旗。 “……”闻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干什么?” “我记得那些大集团的公司都在同一条商业街上,你顺路走一趟吧,”陶勇宏说:“欠着穆总的锦旗和奖金前几天刚批下来,你办完正事给人送过去,别让人觉得咱们市局就爱开空头支票,消了他助人为乐的热心肠。” 真当他助人为乐? 闻衍无语地听着陶勇宏老生常谈的长篇大论,他很无语,尤其是现在,更是听不得‘穆临之’三个字。 闻衍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 市局和商业街中间隔着一个区的距离,闻衍没打算选择公用交通出行,他随手在自己办公桌上顺了一串车钥匙,走出门后才发现,这串钥匙原本属于穆临之。 徐舟吾当时把车钥匙交给闻衍,让他还给穆临之并且婉转地表示了感谢。闻衍拿了钥匙,可忙得没时间放在心上,他自己开了两天,开着开着,这车让他开顺手了,出行基本靠它。 如今隔了一晚上重新坐上驾驶座,心境居然完全不一样了。 真是邪了门了。 木质尾调的车载香水萦绕着闻衍的鼻腔,盛气凌人地向人展示着原主人的存在感。 闻衍强行让自己耳目闭塞,全身心投入工作,可不长眼的搭档一钻入车内就开始参观大观园。 孙望:“闻哥,好车啊!这不便宜吧?” “……”闻衍十分不想搭理他,“租的。” “租的也得不少钱啊。唉,要说还是单身狗有钱,一个月工资想花也搞不出花样。不像我,得存着巨款娶媳妇儿。” 闻衍三叉神经一跳,“你把嘴给我闭上!” “嘤。” 早高峰已过,一路畅通无阻,红灯都没碰上几个,闻衍他们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孔氏集团仗着自己是全省排名前几的企业,连前台都是眼睛长在脑袋上。 前台是个年轻小伙,他一开始不让闻衍入内,闻衍亮出证件,他也不放在眼里,一通电话把办公室主任招了下来。 办公室主任也是个年轻小伙,他把前台小伙一顿痛骂后,恭恭敬敬地迎着闻衍和孙望入内。 “不好意思警官,没有及时通知到企业各部门人员,是我的失职,您不要介意。” “通知什么?”闻衍斜着眼看他。 “您二位今天来也是为了孔总?”小伙讪讪地笑了声,“昨天你们的同事也来过,是同一件事吗?” 闻衍了然,看来昨天徐舟吾的待遇也不怎么样。 “事是同一件事,不过性质不太一样,”闻衍收回眼睛,问:“贵姓啊?” “我姓张,那个……”电梯内空气不流通,张主任说话也结巴,“大概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跟我局正在调查的一个案子有关,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闻衍盯着电梯板的数字,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们孔总的脾气和排场一样大,打他电话不接,人也不见踪影,没办法,我们只好亲自上门了。” 年轻的张主任抹了一脑门冷汗,说:“是,孔总最近是比较忙,我们谁都没见着他的面——这些我昨天跟那一位警官交代过了。” 闻衍不苟言笑,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交代过了就再答一遍,费不了你多少时间——你最后一次见到孔旻是什么时候?” 他眉峰犀利,态度强硬,张主任让这种高强度的气势压得腿软,脑子有短暂时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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