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蹲麻了腿,换了个姿势,他碾着指尖,问:“后来呢?” “后来?”丁成源迷茫地想了片刻,“后来我就喝多了,不知道啊!到……到底怎么了?” 闻衍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丁成源不太聪明的小脑瓜,轻飘飘地说:“梁少风被绑架了。” “什、什么玩意儿??”丁成源像只被温水烫醒的青蛙,‘呱’一声跳了出来,终于如梦初醒,看了圈周围的人,惊恐地辩解:“跟、跟我没关系啊!” 闻衍:“你们包的酒店第几层?” 丁成源使劲在回忆里刨坑,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好像是二十层,我记得进电梯时,少风摁得是这个数。” 好么,父子俩连着三层,打通还能开场联欢晚会。 闻衍不再搭理丁成源,他转身对面色如铁的梁俊生说:“梁总,我例行公事地问一句,您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梁俊生捂着心口,幽幽抬眼看着闻衍,而后却笑了笑,“实不相瞒,闻副,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不管有意无意,总会得罪些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身上从来没发生过此类事件,我也好胳膊好腿活到现在,不会的。” 他眼下之意就是让闻衍哪儿凉快哪儿去查,绝对跟自己没关系。 但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好,我知道了。”闻衍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孙望带着设备推开门。闻衍跟孙望打了个眼色,孙望授意,开始有条不紊布置现场。 “闻副!” 闻衍一只脚还没跨出包间的门,又被梁俊生喊住。梁俊生颤颤巍巍起身,强势又可怜地说:“我儿子……” 闻衍想着事儿,没来得及回答。 徐舟吾恰当好处站出来,他秉着跟闻衍完全相反的行事风格,非常伟光正地说:“全力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是我们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梁先生,请您放心。” 看着徐舟吾熟门熟路的四两拨千斤,闻衍差点笑出声。 “闻副,我这边好了。”孙望已经布置好现场,正等着闻衍下一步安排。 “狗孙,你留在这儿,有情况立刻通知我。”闻衍利索地吩咐完,转头对梁俊生说:“梁先生,绑匪有备而来,肯定知道你私人号码,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不论什么条件,请不要立刻答应,尽量拖延时间,剩下的交给我们。” “好……好,”梁俊生犹疑片刻,只得同意:“我知道了。” 丁大吉目送闻衍离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见人杀了回来。 闻衍指着丁成源,面无表情地说:“老徐,你找几个兄弟,把丁少爷带回局里验个尿,再问问他昨天那二十几个人都是谁,让他一个个想,全部抓回来一并验了。” “爸!!!”丁成源直接吓尿,‘嗷’一声差点飙出眼泪。 丁大吉再装不了隐形人,蹿地而起抓着闻衍的胳膊,咬牙切齿,“我儿子从头到尾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连配合调查都算不上,警察了不起吗?滥用职权你凭什么抓人?你领导呢?” 闻衍冷冷地笑了笑:“我领导电话梁先生有,你可以找他要。至于我凭什么抓人,等结果出来你就能知道凭什么——不用等太久,一分钟就够了。” 丁大吉让闻衍甩了个踉跄,他看着闻衍的背影,是追追不上、骂也骂不了,气得说不出话:“你……你站住!!” 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 “够了!”梁俊生人在病中惊坐起,被吵得头疼,他手里捏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拐杖,狠狠跺地:“丁兄,事有轻重缓急,你脸上长着俩窟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情再闹下去,别怪我翻脸!” 自己儿子被瓜分到‘鸡毛蒜皮’那一档,丁大吉却是有火也不敢撒,大气不出地闷成了一只吃瘪的葫芦。 闻衍走在回宴会厅的路上,听见身后的鸡飞狗跳,随口问了句:“这梁俊生和丁大吉是什么情况?” 徐舟吾划着手机,说:“梁俊生是本地知名企业家,名下有两家房产公司,其中一家正准备上市,还有一家资质齐全的建筑企业,产值在同类型企业中年年排名第一,开了许多分公司。申洲市超过一半的高档小区楼盘及商场都是梁俊生的企业承建,后边的企业只能分他剩下的羹,梁俊生现在手里还有两块刚拍下来的地块。丁大吉早年一直跟着梁俊生,不是说一起发家,但梁俊生的确给了丁大吉不少钱和权,让他在集团有一席之地。后来丁大吉出去自立门户,我估计也是梁俊生授意——他们俩几乎瓜分了申洲市的整个建筑业市场。” 闻衍顿了顿,听着徐舟吾一口气念了段仿佛百度百科的介绍,郁闷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这属于你的知识范围吗?” “不属于。”徐舟吾无语地亮起手机,“你打开手机,随便找个八卦论坛,点开其中相关帖子,神通广大的吃瓜群众已经把梁俊生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底儿掉——包括他的老婆、有没有情人、有几个情人、情人有没有私生子……” “等会儿,”闻衍打断徐舟吾,操着张豪门狗血脸,问:“梁俊生还有其他孩子?” 徐舟吾:“还有一个女儿,十九岁,现在在国外读书,跟梁少风是一个妈生的亲兄妹。阿衍,别想了,她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 闻衍让他气笑了:“你滚蛋!” 两人正说着,闻衍的手机响了,袁园打来的。 “喂园园,怎么了?” 袁园那边挺安静,大概找了个角落,“名单上的人我查得差不多了,身份信息、行程信息都属实,跟梁少风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没有可疑的。” “嗯。”闻衍:“都查完了?” 袁园:“还差几个,我先来跟你说一声……” 闻衍:“那个在酒店住了一个月的人查了吗?” “身份信息和护照信息都查了,真实,没有可疑之处。他是一个月前刚回的国,至于来干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闻副,需要我去问问吗?” “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去。”闻衍沉默片刻,说:“园园你做完手头的事情,去把近两天酒店附近2公里范围内所有重要路口、店铺监控排查一遍,重点排查监控内重复出现和徘徊的可疑车辆和人。” 袁园:“是闻副!” 闻衍挂了电话,跟徐舟吾走进宴会厅。闻衍随意看了一圈,果不其然,此刻宴会厅里的各路名流,有钱的有钱、有势的有势,谁都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是‘找你们领导’予以威胁。 负责安抚工作的警员焦头烂额。 闻衍无语地推了推徐舟吾:“警局外交发言人,到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用你的官方知识储备去拯救你水深火热的同事们吧。” “……”徐舟吾:“闻衍你个缺德玩意儿。” 其实闻衍和徐舟吾谁都不愿意跟这些有钱人打交道,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徐舟吾只能被闻衍指哪儿打哪儿。 闻衍笑着说:“我去查酒店监控。” 监控室得让人带路,闻衍在宴会厅找了一圈,发现酒店经理站在那年轻人身边,神情微敛,毕恭毕敬的模样。 其实闻衍原本不打算这么早跟这人打交道,现在正好了。 闻衍插着裤兜直径走向宴会厅中央时,眼观八方的经理及时提醒了那人。当闻衍和他四目相对时,在觥筹交错的光影里,彼此都有瞬间晃神。 经理:“警官,您有什么事?” 闻衍强行回了神,他脸上挂着点微笑,说:“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老板。” 经理的话恰如其分,不多说一句,其余的靠闻衍自己咂摸。 咂摸片刻,闻衍是有些意外,但还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闻衍掏出自己的证件,很官方的做了介绍:“先生你好,我是市局刑警大队的副队长,有个案子需要你们酒店协助调查。” “听说了。” 他说着话,手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闻衍的警官证。 证件上有照片,是闻衍刚参加工作时照的,一个正宗能掐出水的小白脸模样,跟现在一脸被风霜糟蹋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人不知什么毛病,捏着闻衍的证件不肯放手,指尖像有了魂魄,从照片摩挲到名字,一路而下。 闻衍仿佛身临其境,被他揉得暗自战栗。 “闻衍……闻警官。”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声音悦耳极了。 闻衍微微迷了眼睛,他越发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眉眼微挑,眼神比气质更加清冷,可又不知含了什么情,视线所到之处,全部都是赏心悦目。 长得还挺好看,这人是款另类的花花公子。 闻衍刚有了些想法,那人把他的证件还了回来,然后从容地伸出手,摆在闻衍面前。 “闻警官你好,鄙人姓穆——穆临之。”他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什、”闻衍猛地一震,“什么?” 穆临之依旧端着手,他嘴角含笑,彬彬有礼地等着闻衍。
第4章 忧郁 四 这十几年以来,闻衍总是刻意避开有关那晚的回忆。可当这个名字毫无防备出现在自己耳边时,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很多。 比如闻裕民的死状。 但闻衍早已不是中二病缠身的莽撞少年——这些年经历的摸爬滚打,他学会了控制。 闻衍只用半分钟来调解自己滚烫的情绪,他瞧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微不可见地挑了眉眼,然后轻轻回握。 触感冰凉,一触即放。 “你好,穆先生。” 闻衍当他是陌生人。 事实上,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青年才俊’,跟那年闻裕民抱回家的‘自闭儿童’,确实存在天壤之别。 “我方才正与梁先生叙旧,突遭混乱,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听说梁先生病倒了,他还好吗?” 穆临之说话得体,面上还带着些许惋惜,闻衍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于是,闻衍依着他的问题回答:“还行。我听说你上个月才回国,你跟他很熟吗?” 穆临之似乎丝毫不在意闻衍是怎么‘听说’的,他想了想,“熟么……算不上,生意场上有过交集。梁先生是我的前辈,许多事情我经验不足,还会向他请教——闻警官,我能去看看他吗?” “他那间休息室大门让人守得跟南天门似的,你现在恐怕进不去——等等吧,等事情解决,我带你过去。” 穆临之:“好,有劳了。” 闻衍听着穆临之说话有股子酸腐的贵气,听得他耳朵累得慌。 他们俩装得谁也不认识谁,外人更加不知道什么情况。徐舟吾安抚好一众钱大爷,心力交瘁地滚到闻衍身边,“怎么了?你不是查监控吗?怎么还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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