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饶是梁俊生见过大风大浪,也差点没稳住自己波澜起伏的血压。 私人医生满头大汗,又往梁俊生嘴里塞了几颗药,被梁俊生吐了,他指着丁大吉,“老丁!准备钱!” 丁大吉很慌,“老梁,你疯了?这么大一笔现金,你让我准备?你让我怎么准备!” 梁俊生:“在你公司账户上,还有笔一千五百万存款——我给你的,我知道这笔钱你还没有动。” “我不敢动啊!这是我手头项目的农民工工资款,已经在走发放流程了!”丁大吉满脸通红,“老梁,这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啊!那帮农民工闹了快三个月,好不容易安抚好,你现在要动这笔钱,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梁俊生闭着眼,对丁大吉一如既往强势,“这笔钱本来就是我借给你应急用的,怎么?借给你的钱就成你的了?” “你!……”丁大吉语塞,他憋着气,从骨子里不敢反驳梁俊生。 钱这种事本不用劳烦别人,梁俊生本人就是‘有的是钱’首席代表,可是他们这些有钱人的钱不是拿到手的真金白银,全部都投在了资本所运营的各种项目中。 一天时间,两千万现金,掏空本市所有银行,都未必能在这么短时间被满足绑匪要求。 闻衍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纸,心里却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我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呢。 梁俊生似乎累,他微微睁开眼,招猫逗狗似地动了动手,“老丁啊,算是我欠你一次人情,等少风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们公司亏损的款项,我足额补全就是了。” 可少了两根手指的梁少风,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丁大吉原本就是梁俊生衍生到市场的一条路,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底气和资本。 如今梁俊生主动递了台阶过来,丁大吉只能妥协。 “好……好,少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也希望他能平安回来。老梁,你放心,我、我这就去准备钱。” 梁俊生听完这话,看似欣慰地点了点头。 穆临之进了屋之后,自动把自己归编为局外边缘人,并不参与这趟浑水。 此刻,穆临之不知何时晃悠到闻衍身边,饶有兴致地看完了这场暗流涌动的大戏。 闻衍拿着眼角瞟穆临之,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穆先生,你进都进来了,没有什么要做的吗?” “嗯?”穆临之对闻衍的问题不知所以,略显无辜地,“我能做什么?我就是担心梁老的身体而已——你看他年纪都这么大了,到头来落得个晚年丧子的结局,那真是太让人痛心疾首了。” 言语真挚,表情相悖——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关心。 闻衍翻了个白眼,任凭他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话说回来,”穆临之指着茶几上血迹沉淀的纸,“这是我在十几年前看某一类香港刑侦片才会出现的情节。啧,现在还流行这个吗?” 够直接。 在场所有人都是潜在嫌疑犯,穆临之却在闻衍面前毫不避嫌。 闻衍双眉一挑,“是啊,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穆临之认真思考片刻,“大概是没条件或者没时间弄更高级的东西。” “嗯,你说得对。”闻衍短促地笑了笑,他偏过头,稍微提高了些音量,“穆总,您能单独给我们警察准备个房间吗?” “可以,我让经理去准备。”穆临之看着闻衍,答应得很爽快。 “麻烦你了。” 闻衍跟穆临之客套完,不再跟他对视,转脸目送丁大吉这位冤大头离开后,闻衍踱步到梁俊生面前,“梁先生……” 梁俊生:“闻警官,你让我相信警察,我可以做到,但你也必须允许我做两手准备——我永远不做赔本的买卖。” “理解。”闻衍十分善解人意,话中却又带着点警告意味,“我只是想跟你说,绑匪既然提出了要求,必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他如果再找你,我希望梁先生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能三思而后行——太顺着犯罪嫌疑人,对我们是不太有利的。” “利?你在我面前提利益?”梁俊生冷笑,“你们警察没有换位思考的能力吗?” “我知道梁少风是你的心肝宝贝,但是梁先生,眼下,你跟警方的目标才是一致的。”闻衍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公事公办地铁面无私,“钱你给出去了,梁公子就能回来?恐怕你自己也不确定。莫名其妙给你天降血光之灾,难道你不想知道整件事的起因是什么?绑匪到底是谁?” 梁俊生:“你……你们能抓到绑匪?你们能救出我儿子?” “我们能,就算他跑到西伯利亚,我也一定把他抓回来给你一个交代!”闻衍稳声说:“梁先生,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保持引冷静。” 梁俊生不得不承认,他让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唬住了。 片刻后,梁俊生终于松了口,讷讷地点头:“好,我……我尽量。”
第6章 忧郁 六 酒店房间很多,但为了方便行动和调度,穆临之把闻衍要求的房间安排在梁俊生休息室隔壁。 兵荒马乱的一早上,当闻衍在小会议室坐下时,刚好九点三十五,距离梁俊生报警才过去一个小时。 “速度开个讨论会,梁俊生那边还需要找人盯着。”闻衍直接开场,“老徐,你怎么看?” 徐舟吾:“本来没什么想法,但现在我觉得事情很奇怪,绑匪的画风从开始到现在好像发生了变化,他的行为举止很矛盾。” “嗯,”闻衍在无外人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点了根烟,“你继续说。” 徐舟吾想了想,继续说道:“绑架无非两种原因,要钱的或者谋命的,没有人会闲着无聊跟警方玩‘猜猜我在哪儿的游戏’。一般绑匪绑了人,首先要钱,如果受害者家属无法满足他的要求,或做了惹恼绑匪的事,他再对受害者进行下一步身体伤害,上来直接就是一刀,很少见。这个绑匪在绑了梁少峰后,第一时间向众人展示了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带有很重的私人恩怨在里面。” “很少见不代表没有,这事儿也不一定。”闻衍快速抽完一根烟,他蹙着眉望着还未散去的烟雾,“也许绑匪本身就是个内心存在缺陷的人,单纯嫉妒梁少风,这也能让他在热血上头的时候,做点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不能这么想当然。” 徐舟吾:“嫉妒梁少风?” 闻衍:“虽然梁少风浑身上下一无是处,但架不住他有钱啊——钱这个东西容易迷人心智,不分彼此。” 坐在一旁难得认真记录的孙望,忍不住插嘴,“闻哥,那按照你的意思,绑架梁少风的人要么是个穷光蛋,要么就是个急需用钱的变态?” 闻衍没说话。 “可第二根手指出现了。”徐舟吾否定了闻衍的假设,“切一根手指我们可以认为绑匪一时热血上头,但第二根外加勒索信,目标就没这么明确了。” 闻衍凝神片刻,“对,要钱就要钱,没必要这么苦大仇深。绑匪既然向我们展示了他苦大仇深的效果,那要钱的理由就没那么容易站稳脚跟。” 徐舟吾嗤笑:“两千万现金,亏绑匪想得出来,他想怎么拿?开卡车过来也未必能搬得走。” “分五个箱子装呢,这是关键。”闻衍牙齿磨着舌尖,“就算拿不走全部,能拎走一两箱,他也不亏。广撒网,总会有上桌的鱼——他是真的想要钱。” 孙望不耻下问:“闻哥,所以呢?然后呢?” “绑匪在酒店里应外合,肯定不止一个人。所以我们假设,这些人目标一致、目的不同、各自为营,他们各怀鬼胎,很容易出现内讧。”闻衍眼睛很亮,“只要查出一个人,顺藤摸瓜也能钓出一串。” 徐舟吾:“可是,以现在这情况,我们要从哪方面下手查?” 闻衍:“他们绑了梁少风,不可能只把人圈起来,还要供他吃、供他喝。导火索已经露头了,老徐,我们就查这个要钱的——梁少风肯定在他手上!” 徐舟吾:“好。” 闻衍简短地布置任务,“老徐,你重点排查监控,包括监控里的人和车,行成一份行动轨迹。还有丁成源,那个裸奔男他认出来了吗?” 徐舟吾心累地说:“局里的同事发来消息,说丁成源尿检阳性,现在刚清醒,整个人还神神叨叨的,进度不容乐观啊。” 闻衍没好气地说:“审!审他个一天一夜不用客气。丁成源要是憋不出好屁,就待在里面不用出来了。” “……”徐舟吾:“好……” 闻衍交代完徐舟吾,转脸看着孙望:“梁俊生得在外人面前稳住自己威严的智者形象,不能明着跟警察撒泼打滚,但是关心则乱,他救子心切,容易脑子就不好使。狗孙,找个同事跟你一起,架着设备,监控绑匪信息的同时,给我盯住梁俊生。” 孙望战战兢兢,“那我……我要是盯不住呢?” 闻衍龇牙,森然一笑:“那你就给我滚蛋!” “是……闻哥。”孙望欲哭无泪。 “行了,散会吧。”闻衍布置好一切,挥挥手,“我去梁少风寻欢作乐的房间看看。” 会议室出门拐个弯就是梁俊生的休息室,穆临之这个安排很巧妙——休息室的监控直接连着会议室电脑,但凡有一点情况,闻衍两步就能冲过去,把不法分子就地正法。 还挺贴心。 闻衍刚拧开会议室的门,他看见穆临之站在不远处,似乎特意在等自己。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位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身态伛偻,显得非常局促。 穆临之见闻衍出来,对着男子交代一句,便朝闻衍走了过去。 闻衍好整以暇,等穆临之走到跟前,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男人,问:“他是谁?” “安保中心监控室张勇。”穆临之若有所思,“我们早上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不在。” 闻衍:“昨天晚上就是他值的班?” 穆临之:“应该是,值班排表这种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闻衍玩味地一抹下巴,“哦,他怎么了?” 穆临之似乎在闻衍的动作里察觉出了些许轻佻,他轻轻笑了笑,“他跟我说了些事,但没太说明白,应该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有些话传来传去容易出纰漏,所以我直接把人带过来给你。” 听完这话,闻衍立马正经下来,接着他带着点困惑地问:“穆总怎么这么配合警方工作?这件事应该跟你没关系吧?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哪里的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要是能提供帮助,我们都是人民警察的好朋友。”穆临之装模作样地反驳闻衍,“你说是吧,闻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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