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临之摩挲着指尖,轻轻点了点手机的通话位置。 闻衍:“……” 这是在打什么暗号? 李梦禾没注意到严肃审讯下的小动作,她沉浸在自己的神伤中,继续说:“李驰不肯告诉我他住哪儿,没办法,我只能把他带回家。” 穆临之打着暗号的手指一顿,“你爸就是在这个契机下认识了李驰?” “是,我爸见到李驰,比我还高兴。”李梦禾说:“他说出门在外这么多年,难得见到老乡。浮萍无根一样飘着,偶尔总会盼着有着落。” 听这话,闻衍非常无语——见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还差着辈分的老乡,就算是有着落了? 穆临之也好奇,“李驰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子,是怎么让你爸产生‘着落’这个思想的?” 李梦禾说:“我爸因为我妈病情复发的原因,那段时间心情非常低落。我妈也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一直跟我爸提回老家的事。李驰在这个节点出现,加深了他们这个情绪。” 穆临之想了措辞,婉转地问:“你爸之后接触到赌博,也是因为李驰?” “是的,不然他没有任何理由和门路!”李梦禾面色冰凉,“那天我带着李驰回家,我爸拉着他又喝了一顿酒,我要照顾我妈,就没空管他们了。哪里知道啊,就一顿饭的功夫,李驰把我家情况摸了个底儿掉。” 穆临之了然,“你家缺钱,你爸又急着赚钱,李驰趁着这个机会顺利把你爸坑了进去。” “对,差不多。” “可这是为什么?”穆临之有点不太明白,“李驰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不利己?”李梦禾笑了,“不利己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做,当然是有回报的。” 穆临之目光紧了紧,“什么回报?” 李梦禾想了片刻,换了种问法,“穆总,你听说过传销组织吗?” “传销组织?” “对,”李梦禾说:“李驰拉我爸进去的那个组织也有类似模式——对熟人下手,不断洗脑,灌输逢赌必赢的暴富思想,他们拉一个人头进去就可以分一笔钱,或者抵消已产生的债务。” 信息量太大了,闻衍捏着手机,头皮发麻! 在这片朗朗晴空下,居然还藏着这样一群妖魔鬼怪,他们试图同化正常人类,利用不可控的人心,创造无尽的财富和利益! 穆临之同样眉目紧锁,“李驰因赌博身负巨债,他没能力还钱,只能找猎物——李小姐,他把你爸拉进去,抵了多少债?” “我不知道,”李梦禾显得悲哀,“应该不多,人头也有贵贱之分,像我爸那样的,不值钱,但是对于李驰来说,聊胜于无吧。我算这件事的局外人,这个组织里的所有规矩,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 穆临之:“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李梦禾抿着唇沉默片刻,最后缓缓开口,说:“梁少风。” 所以梁少风跟这个所谓的组织也有关系! 闻衍倏地坐直了身体。 穆临之轻舔着齿尖,“李小姐,你跟梁少风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李驰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梦禾愤恨地说:“李驰这个人不仅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空闲之余,他还兼职着拉皮条的活——可笑吧?” “……”穆临之匪夷所思:“给梁少风拉皮条?” “不止,那些有钱人想玩儿什么花样,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李驰都能给他们找到。”李梦禾有些恶心,“梁少风算那帮人里最有钱的,所以李驰主要巴结他。” 穆临之:“……” 李梦禾见穆临之无言,突然淡淡地笑了笑,问:“穆总,你从没想过这些吗?” 穆临之:“没有。” “那你是位专情的人。” “多谢夸赞。”穆临之真诚道谢,接着问道:“所以后来,李驰把你介绍给了梁少风?” “准确来说不是介绍,当时我并不知情。”李梦禾说:“我家财务状况越来越糟,李驰说给我介绍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我没多想,就跟他去了。” 穆临之想起李梦禾之前说的遭遇,问:“就是那一次?” 李梦禾起先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笑了笑,“不是,那次我只是去认个路,并没有见到梁少风。是在我正式上班后的第二天。” 不可能的。 穆临之想——李驰跟梁少风在暗中做着不可示人的交易,肯定会对猎物做番评估,豺狼满意后,猎物才会被送入虎口。 李梦禾能去上班,就表示她的‘面试’通过了。 “人渣啊。” 闻衍忍不住骂了一句,很轻,只有穆临之能听见。 穆临之不动声色,把手机往自己眼前挪了挪,“李小姐,恕我冒昧,梁少风为什么会突然……”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李梦禾却直白地说:“换口味?” “……”穆临之无奈,“李小姐。” “我不知道,”李梦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后来听他们那帮人说起来,有段时间梁少风看腻了浓妆艳抹,突然喜欢上了象牙塔里的女学生,不用花容月貌,清纯就行。李驰知道后,立刻溜须拍马,给梁少风送了几个——我就是其中一个。”
第18章 忧郁 十八 李梦禾其实很紧张,她装得镇定,以为穆临之看不出来,却不知对面坐着的小狐狸洞察人心。 穆临之声音不高,询问期间从头到尾保持温和。 他没有接着李梦禾的话审问她关于梁少风遭遇绑架时的细节,而是和风细雨地说:“李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李梦禾微微怔住,“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穆临之略表歉意,“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就算每天为了生活拼命奔波,总该还是会对你认为特别的人芳心暗许吧?” 李梦禾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揪紧衣角,一时答不上来。 穆临之慈眉善目,“虽然你现在是警方的嫌疑人,但我不是警察,所以你不用紧张。” “没……”李梦禾含糊其辞,“我没有……” “是吗?”穆临之说:“那太遗憾了。” “遗憾?”李梦禾莫名,她不懂为什么说着说着,话题会转到这里。 穆临之笑着说:“是啊,人生难得体验一回嘛。” 李梦禾咬着下唇,尽量克制自己,因为她不仅好奇,还有感同身受。纠结片刻后,她最终没抵住人类对情感的原始地冲动,问:“穆总,你有过吗?” “我有,暗恋,”穆临之喟叹一声,怅然若失,“那滋味真是不好受。见不到面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想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另一半,把我忘了,然后弄的自己整夜睡不着觉。” 闻衍:“……” 这是在干什么? 闻衍盯着手机目瞪口呆,着实想扒开这台机器,好好瞧瞧里面这人的嘴脸——哄骗小姑娘也用不着自己下水卖惨吧?这谁能信? 果然,李梦禾也不信,“穆总,我不傻,像你这样的,多得是人投怀送抱,有必要这样哄我吗?” “我什么样的人啊?普通人罢了,”穆临之眼神透着失落,淡淡地说:“没见面之前倒也还好,见面之后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好,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他。” 躲在一旁围观全程的孙望杵了杵袁园的胳膊肘,语重心长地说:“看见没有?以后遇见这种款式的有多远离多远,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袁园不敢苟同,“我觉得挺真诚的。” “真诚?”孙望指着自己说:“哥这样的才是对你最真诚的!别被那些人的脸骗了!” 袁园翻了个白眼,“滚!” 穆临之话里有话,李梦禾被那句‘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他’刺到了肉里,感觉生疼。 李梦禾小心翼翼捂着创口,说:“穆总,那你不打算让他知道吗?” 穆临之反问:“你觉得我应该让他知道吗?” “不要了……”李梦禾摇着头,把脸埋进手掌内,她呜咽着:“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再喜欢有什么用?把心剖开双手奉上,得到的大概只有委婉和漫不经心的拒绝。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呢,暗恋着,他还会多看你一眼。” 穆临之微不可见地蹙了眉,心跳有一瞬间紊乱,又很快被他收拾干净。 穆临之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李梦禾,说:“李小姐,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轻视自己。”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呵,是吗?”穆临之不敢苟同,“可在我看来,你的心上人跟那群泡烂在酒池肉林里的货色没什么不同。” 李梦禾突然激动,“不!他跟那群人渣不一样!他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可他没有把我当成异类。他愿意跟我聊天,听我诉苦。他送我玫瑰,他说……” 她沉在自己的情绪中,一瞬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穆临之蛊惑着问:“他说什么?” “他说——女孩子就应该像花儿一样娇艳欲滴,我们含着露水迎人,朝着阳光盛开,自由自在扎根在泥里,这是我们的权利。而那些糟蹋花朵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穆临之眼神一凛,“所以你们让梁少风付出了代价,还顺带捎上了李驰。” 李梦禾蓦地僵住,之后,她周身不可抑制地剧颤起来,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穆临之眨眼换掉温文尔雅的面孔,厉声说:“你听了那个人的话——不,也许就是那个人的意思。他让你以勒索钱财用以还赌债为由,撺掇李驰绑架梁少风,李驰那废物被你们画的大饼馋得蠢蠢欲动,指哪儿打哪儿。他以为自己是钓鱼的人,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个即将被你们灭口的垃圾。” 李梦禾突然抬起头,他恐怖地看着穆临之,几乎尖叫起来:“你不是他!” “我当然不是他,我跟你的心上人长得很像吗?”穆临之冷笑,“可你的心上人为什么没把你从火坑救出来,反倒把你往更深的黑暗里推?” 李梦禾的眼泪倏地从眼角滑落,再也控制不住。 穆临之惋惜又遗憾地摇摇头,“他真的怜惜你吗?李小姐,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不!!!”李梦禾歇斯底里。 可叫着叫着,她声音缓缓弱了下来,逐渐变成低泣。 穆临之又换上了怜香惜玉的脸,他轻抚着李梦禾的发顶,低声说:“他是谁啊?值得你为他这样做?” 李梦禾浑身冰凉,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来自于头顶的那只手,而那人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可怜的姑娘,草木尚且懂得破土而出,注定明艳的花骨朵怎能永远被困在这污秽之地。梦禾,这个地方配不上你,等那些肮脏的人在这世间消失,我会带你去寻找新的快乐。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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