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活下来了?” 他转向母亲,看着她那张虽年近五十依旧天真烂漫的脸,对儿子言语中姐妹的残忍结局视而不见,却只关注结果,仔细端详半天才缓缓开口:“当然是深得父母宠爱的孩子活下来了。” 一句话,让母亲身体僵直,父亲立即走过来狠厉道:“你别吓到母亲!” 不过母亲明显比父亲想象中的坚强许多,儿子话中的讽刺,她装作没听见,握住他的手道:“奈期,你总责怪我们偏心,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你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换做以前,他一定甩开母亲,对这样廉价的施舍愤愤不平,父母对他的态度与情感总让他心存不甘,可现在,那份不甘,似乎殆尽了,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只化为他心里的一声叹息,然后释怀了。 如果是闼梭,一定就与父母和解了,他那么渴望这些,会这些得来不易的东西视若珍宝。 也许,他也可以试一试—— “我没有责怪你们,可能是有个十三岁的女孩死在了我的手术台上,我会心里有些难受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掺杂了哽咽。 母亲一把抱住了他,第一次在妈妈面前露出脆弱的诃奈期令她母性泛滥:“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这么善良的——” 看到他们母慈子孝的场景,父亲也有些欣慰,伸手拍拍儿子脊背。 这是他二十八年以来第一次获得的赞许—— 从父母那里。 +++++++++++++++++++++++++分界线+++++++++++++++++++++++++++++++ 长舒一口气,廉安的笔录终于做完,晨光向室内撒入零星碎片,他这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栖北伸个懒腰,托眼前这家伙的福,他们今天谁都没睡个好觉,一天一夜的审讯结束,所有人都轻松不少,留下值班的猫姚和栖北,其他人立即原地解散,都去找地方补觉。猫姚抓住正要离开的闼梭:“您去哪儿?” “去医院看看淼淼。” 猫姚顺走他手里的车钥匙:“您一宿没睡觉开车不是在玩命吗?” “这个点也没有地铁啊——”闼梭嘟囔两句,也没多做反抗。 一只脚刚迈出大楼,阳光一股脑的扑在他身上,抬起一只手遮住脸部,差点被这刺目晃得一跟头。等他全部适应之后,放下手,闭上眼,任凭它们肆意的在他全身上下冲撞着,破案后的清晨,让他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开朗,一直以来的查案都有了结果,让他心情大好,就算站在这里等了二十来分钟的出租车,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开车的师傅还是一个挺健谈的人,一上来就跟他抱怨起清早出车的烦恼。他都点头应和,师傅有些诫兰口音,诫兰人虽然是个现代国家,却保留了不少古代遗风,国民说话都带一点点古言的意味,他听着有趣,也没打断对方,有这么一个司机,车程虽远却不无聊。 正赶上广播放着68国道改造的新闻,就着时事,司机说道:“这68国道终于要整修了,那边有片森林,以前山体滑坡,还有尸体掉出来,也是乱,早该拾掇拾掇了。” “您以前住在那附近吗?” “小时候在那片住过一阵子,山上有麋鹿,还有野兔,我们一帮小屁孩就愿意往山上跑。” “是不是村民的坟墓啊,被泥水冲出来了?”闼梭产生了些兴趣,问道。 “那山可没人敢乱葬,墓地讲风水的,那林子风水不好。” 听到司机这样讲,闼梭心觉蹊跷,追问道:“这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七年前了吧——” 闼梭默默记下,也没太放在心上,也只是随意留心了一下。 下车时,司机大概是觉得和他聊得来,还要免他个零头,被闼梭拒绝了。 在撒母耳,他这张脸就是通行证,不用掏出什么司法监的证件,门卫又是起立又是鞠躬的,弄得闼梭很不好意思。凌晨的撒母耳很安静,人们都在睡梦中渐醒。他走向三楼ICU病房,整个走廊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落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会不由自主的绷紧神经。 在拐弯处,与一个人遇见了,他吃了一惊:“这个时间你不是下班了吗?” 对面的人笑了笑:“刚想起忘拿了东西,回来取。” 这样的理由,闼梭并不怀疑,却总觉得心里存在着异样,他说不上这种异样是怎么回事。他再次看了看诃奈期,盛夏的烈日,毫不吝啬的铺陈在诃奈期身上,照得这个人发了光一样,诃奈期圆眼圆脸,无害又如沐春风的笑容与这样的早晨相得益彰,明明很和谐,可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寒凉。 看见闼梭脸色不对,对方走过来,扶住他肩头,关切道:“怎么了?” 应该是一宿没睡闹觉了—— 他胡乱扯了段借口,糊弄着自己,然后说道:“你手术了好几个小时,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对方没说什么,瞧了他好一会,那目光细致得快要钻进他皮肤里数汗毛了,终于,这人并没有追问下去,点点头:“那我走了——”走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肩头轻轻擦过他的手臂,他回过头,看着诃奈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种诡异的心境许久,都挥之不去—— 刚走两步,跑过来一个小护士,他对这个小护士有些印象,是诃奈期科室的。 “怎么了?”小护士神情焦急,他感觉事情不对,问道。 “淼医生停止呼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走一波~~~~~ 我该虐一虐了~~~~~~~~ ☆、章四十三|怎么,你在怕? 章四十三|怎么,你在怕? 清早还是艳阳高照的,转眼又阴云密布了—— 默默走入街上,雨点落在他的肩头、发丝,而他浑然不觉,清瘦的脸上白纸一张,什么色彩都没有。雨点渐渐多了,也密了,一层一层的覆盖着,像是糊纸一样,往他周身铺天而来,他似有察觉,仰起头,只接的水仿若泪一般的往他眼眶里灌。奇怪的是他心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没了知觉。 直到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手里握着一把透明伞,穿着一身橘黄色运动服,衣帽扣在脑袋上,正歪着头瞧他,在闼梭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时,毫无预警的绽放了笑容,对他一点保留都没有,两颊在法令纹的作用下挤出一个括号。 “怎么在淋雨?”医生的声线有一点沙哑,如同刚断奶的小兽,力道不大,却柔转温和。 看了医生的笑,听了医生的音,闼梭只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像被搬走了—— 那把透明的伞落在他的头顶,他向上看去,只见雨水砸在伞面上碎成星星点点。 “我以为你在哭——” 闼梭摇摇头:“下雨了,我不用哭了。” “因为他不能救人,所以你要哭?”对方用一种近似婴孩的稚气问道,闼梭从没在医生身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与口吻,此时此刻的医生令他迷惑。 “救人——”闼梭不明所以,他总觉得这话藏着古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明白医生的意思。” “对于你来说,能够救人的淼淼是充满魅力的——” “他是好医生,他没做错过什么,不应该死,不能为廉安那种廉价的爱情殉葬。”闼梭说着自己的痛惜,但是这话听在对方耳朵里是疏离的,是把人推远的措辞。 “廉价吗?”而闼梭眼中的医生关注点只在最后一句。 “为了惩罚爱人杀害无辜的人,这种爱情,不是廉价的吗?”闼梭反问道,他总觉得今天的诃奈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也许以前也偶尔会有这样令人困惑的时候,可今天尤为明显。 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诃奈期,有这样的疑问也是正常的—— 诃偿息迈入一步,头向一边歪去,本是可爱的动作,他做起来竟有一丝丝诡异,一双圆眼直勾勾的盯着闼梭:“廉安他一定是全身心的爱着淼医生,所以背叛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爱人的眼中只有爱人,其他人——他们是看不见的——闼梭,你懂吗?”他如此深切得询问闼梭,像是突然把什么东西寄托到了对方那里。 迎视诃偿息的眼,闼梭看到了一种名为狂热的东西,火苗一样的疯狂滋长着。诃偿息弯下腰,那双眼似在无限接近他,闼梭从不擅长于轻易退缩,却后退半步,本能告诉他危险的存在。 诃偿息忽的伸手捞住了闼梭,阻止他近一步的后退:“怎么,你在怕?” 有什么从闼梭脑中一闪而过,那是能令他战栗的东西,他没抓住,也没摸清。 “是谁让你这么害怕?”诃偿息沿着闼梭的手臂一路下滑,摸到他的指头,轻轻拉起来,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边,用无辜到发指的柔声问道:“是我吗?” 黑曜石般的眼,隐藏着深渊,他明明记得这双眼是星辰一样明媚的,什么时候被掉了包? “你是谁?” 眼前这个人明明是诃奈期,诃奈期的声音,诃奈期的样貌,诃奈期的衣着,可是他却不敢确定了。 听到这话,诃偿息没惊慌,更没生气,反而很高兴,因为男人已经认出了自己,久违的惊喜,说实话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候。不过,现在它到来得有些提前,他可不想要这么早就暴露了:“我是诃奈期啊——” “你是医生吗?” 随即,伞掉在地上,诃偿息换做两只手一齐抓住了闼梭双肩,装作诚恳唤醒对方意识的架势,轻轻摇着:“是我啊,你怎么了?” 男人如同被诃偿息捏在手里的蚂蚁,目光无助的在他面上全力往回:“医生——” “你怎么了?”诃偿息甚至关怀备至的去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那双眼里像是把星星捏碎洒了进去,每一寸目光都是清澈明亮的,刚刚他一定看错了,他不应该怀疑这样的医生,闼梭看着诃偿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混乱了,也不知道是以前的什么情绪乱入了自己的理智中:“没事——我只是——” “你一定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诃偿息说道,循循善诱着。 “我忘记了什么?”男人轻喃,话从嘴里微弱的溢出,在诃偿息面前,他这样的人,只能缴械投降。 你——忘了我——诃偿息用不可饶恕的语调在心里默念着。 雨已经倾盆—— 他俩都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大家去看剧版的《汉尼拔》。我看了三遍,好看,太好看了~~~~ 韩剧《他人即地狱》和《精神变态日记》也不错~~~ ☆、章四十四|爱不释手的疼爱 章四十四|爱不释手的疼爱 获知淼淼死了,诃奈期的第一次反应是担心闼梭。那个固执的傻瓜,一定不知道躲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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