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姜莱继续在报备:“有记录,没线索,车开上山到天亮有人想去叫移车,中间除了几只蛾子什么都没拍到,也许他变成蛾子飞走了。” “案卷发一份给我。”刘均向走过来的人点头表示问候,跟着电话里说,“小姜,你尽量提早时间来平宁港,我会付你三倍的工资。” “才三倍?”姜莱说。 刘均回她“小邱没有”,然后很简单就挑起姜莱的胜负欲,她答应得很快。 挂了电话,对面的人立刻上前来握手,那人说:“是刘均对吧,我们见过的,七年前那起境外器官丢失案你们专案组去过省厅开会,我当时还在省厅打杂,跟过王队一段时间。” 刘均能对上“小陈”的称呼,但看着对面人的警服,明显自己不适合再管人叫小陈,一时也想不起来名字,回握手的时候,只好客气寒暄:“陈警官,你好。” 陈警官摆手说:“还是叫我小陈,或者老陈,警官称不上的,我只是换了地方打杂。” 接着又说:“昨晚半夜接到王队的电话,要我带人上码头挖下水道,我以为王队案子破得多,佛祖给他老人家开了光,自带远程鉴凶案现场的特异功能,原来是您在这里,你们在查什么案子?方不方便透个底?” 恰巧有人走进巷子,刘均没有回答他,而是让开道与小陈划开交集。 小陈反应很快,立刻转向走过来的人询问了几句“家住在哪里”、“有没有印象在附近见过什么可疑人事物”。 小陈问完话之后,刘均已经独自走出巷子,刘均没有往码头那边走,转了方向去集市买菜。 平宁港的集市是这边最大且长期运营的集贸市场,早晨是菜市口热闹的时段,到午间至现在这样的傍晚时间大多是一些餐馆和百货批发商店门庭若市。 这里离码头近,餐馆都以便捷实惠的小炒为主,尽管刚刚围观了一场骇人闻见的命案现场,但生活还要继续,讨论命案并不比埋怨码头禁航造成多少影响来得热络。 刘均在几处还摆着摊的菜摊前待了很久,到傍晚就只剩下一些不太新鲜的瓜果蔬菜,挑挑拣拣好像都不是很满意。 看了许久最后买了明天要煮的虾仁粥的食材,然后在路过的一家看起来比较冷清的小炒店解决晚餐。 看上去是个很龟毛的人,要了小包间,点菜的时候要问清楚食材,要问清楚牛肉是哪个部位的肉、鱼头汤是什么鱼、放味精还是鸡精…… 真的很认真在吃一顿晚饭。 等上齐了菜,小陈从隔壁包间蹿了过来。 小陈一过来就就直入主题,连客套问候都没有:“死亡时间估计超过五个月,更具体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我们这里人力和设备有限,暂时没有验出来。附近两个能拍到案发现场的摄像头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坏,应该……初步鉴定是意外事故,平宁港二月三月是雨季,那段时间码头淹过水,下水道井盖不止一处丢失……” 小陈话不断,但刘均很认真在吃饭,脸色难看地放下筷子说:“调料放太多。” “不过,你出现在这里,连王队都参与,说明案子不简单,”小陈丝毫不被影响,“肯定不是意外事故。” 刘均拿了纸巾擦嘴,又拿水漱过口才说:“案子很简单,已经锁定嫌疑人。” 他点开放在桌上的手机,转了方向调给小陈看,上面是陈国盛的照片和资料。 又说:“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动机没有证据,连犯罪事实都成立不起来。” 除了程国盛的个人资料,和部分收集到的跟程国盛有关联的失踪案,刘均还给小陈看了平宁港街道的监控视频,其中最醒目的是程国盛住所楼下的。 那栋楼住着不少建筑工地的人,经常发生口角引起群架,所以一直都有安装摄像头。 这些天刘均他们一直都依靠这几个摄像头在监控程国盛。 只是,刘均说:“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只能证明我有犯罪事实。” 小陈一直看着资料摇头叹“难以置信”,听到最后才恍然:“对了,我听说过你从市局离开的事……” 怕讲错话,小陈犹豫着对刘均早已离开市局只说“很可惜”和“我是相信你的”。 说完立刻收声,转而问:“既然是王队都默许的事,你看你是要跟我回去?尸体交给你验?放心,出什么事我兜着,不过,案子挺悬的,万一不是,查到最后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连环杀人可不简单,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是不是应该先把嫌疑人羁押扣留?” “没有证据,扣留盘查不能超过四十八小时,只会打草惊蛇。” 刘均开始翻旁边的菜单打算重新点菜,再交待调味料的用量,认真吃饭的同时,也把他目前有的线索跟小陈讲了一遍。 小陈对案子抱有不可信的态度,觉得离谱,但上面有一个带过他的师父,前面有一个刘均,实在不敢怠慢。 没有关联的失踪案,毫无交集的意外事故遇难者,和一个不相干的司机,要把这些串连成一起连环杀人案,的确离谱。 刘均也只是一副好像在饭食间随意聊了点奇闻轶事的态度,并没有很直接就把事情讲多严肃,他需要有小陈的合作,但也不需要一开始就搞得人心惶惶。 离开小炒店回旅馆,借用旅馆的冰箱存放买回来的菜,昭姐一家三口边看着电视边在吃饭,路过的时候刘均顿了脚步。 电视上有古装扮相的季繁云,是一段季繁云饰演的太子爷为了掩饰野心甘愿受舅家摆布的剧情。 刘均看了一会儿,本来觉得小童星和老戏骨周旋的片段很不错,结果下一幕就是太子爷与美艳歌妓的缠绵戏,刘均立刻转身上楼,脸色比吃到调料放多的小炒还难看。 才上几节台阶就听见季繁云的声音。 叠在电视机里的醉声上,季繁云开朗的:“我散步回来了,啊,你们在看我的剧,有点被公开处刑了怎么办。” 一阵椅子移动的声响,昭姐热情招呼着要给他刚洗的莲雾,还要留他一起看电视。 季繁云语气有些为难说还有事,但他收下了莲雾,说“谢谢昭昭姐”说得格外高兴,和阿坚、和边上不太高兴的昭姐儿子都一一打过招呼才上楼。 和听到的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情绪,刘均站在楼梯拐角处,看见抛玩着水果上来的季繁云一身是痞气。 季繁云头发扎起来了,戴着一顶棒球帽,口罩拉在下巴,楼道昏黄的灯光完全照出他脸上的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调过去情绪,或者懒得装,季繁云看到楼梯上的刘均,只淡淡地说:“啊,又被公开处刑了,真尴尬。” 刘均不是擅长情绪外放的人,脸上看不出多少的神色。 他没开口,同时目光也没有从季繁云身上挪开过。 季繁云一直上到与刘均只差两节的台阶才停下,同样没有开口,回应着目光,他看刘均就像在挑衅,抬起手,动作很慢地将莲雾塞进刘均的手中。 因为眼睛很忙,都在对方的视线中盘旋,所以手中轻微的触碰放大了、凝结了。
第9章 慢慢 走近你 突然发现的无名尸很大程度上让当地政府对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更加重视,通过DNA确认死者的身份后,很快公布是意外事故的侦察结果。 之后全镇的清理下水道、修复井盖、检修监控摄像头,连同一些冷清的小巷小角落也都装上了监控。 有居民暗讽,说政府这是为了在电影剧组面前好好立一个民风淳朴治安靠谱的小镇形象,怀疑不是意外事故的讨论声依旧是有的,但声浪不大,也就不了了之。 平宁港的码头重新通航那天是季繁云的生日,码头通航,小镇上没有禁烟的规定,一大早鞭炮声四起,简直不能再热闹了。 季繁云被吵醒后砸了两个枕头,闭目挣扎许久才起床。 起居室的一面墙上挂着一本撕夜老黄历,非常符合旅馆的装修风格。 赤着脚在地上走,季繁云起床第一件事是随手撕掉日历。 新一天,宜结网。 然后开着嗓去阳台,一出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熏人的硝烟味,拿望远镜巡视了一圈,时不时扑扇鼻子前的烟味。 他的房间在旅馆最边上一间,阳台上正好可以看到新区老区两边。 很是奇妙的景象,在太阳初升的此刻,家家户户门前放置着小桌子,桌子上摆满水果饼干和香烛,烧金纸放鞭炮。 祭拜土地公祈求一方平静安宁,季繁云刚来时见过一次。 住惯了城市少有机会再经历鞭炮轰鸣,那时候被吵醒,季繁云拉紧了窗帘在房间里发脾气。 而现在季繁云站在视野极广的阳台上,巡视完了没有发现目标,心情好像也没有变差,还能飙起朗诵腔演一个:看,朕的江山! 季繁云到平宁港的第十七天,这天是他的二十二岁生日,和往年一样在角色里挣扎,不同的是一些悄然变化的细节。 可能是望眼镜,可能是不自觉地注意起时间,可能是整齐放在鞋柜上的五个保温盒。 放在他房间门口的保温盒每天早上八点会准时送达,在楼层里的剧组同事都走光的时间。 但季繁云从未在饭盒出现时与送早餐的人正面交锋过。 大概七点五十四分开始,季繁云就会在门内的玄关处来回踱步。 脚步跟着手表的秒针走,像极了等一趟不怎么着急的车,慢慢悠悠地享受起等待的过程。 到了七点五十八分之后,季繁云换成趴在门上,贴紧了耳朵。 八点,有时会延迟几秒,门的另一边传来一轻二重的敲门声。 短促、嘎然而止的声响,足以让季繁云失去表情管理收放自如的能力,嘴角挂着笑。 想忍又止不住雀跃的笑。 等了几秒后才打开房门,季繁云收进第六个的保温饭盒。 退回房间,用脚带上门,已经迫不及待打开盖子一边到茶几边上拿餐具。 今天的饭盒里多了一份切好的莲雾。 莲雾被季繁云推得远远的,一点都不碰。 喝粥的时候回了许多生日祝福,合作过的人、许久没联系的同学等等,他还登上微博转发自己粉丝后援会剪辑的生日的视频。 在陈列古旧的旅馆,24°C空调温度的房中,收到许多许多生日祝福,还有一份香气腾腾的早餐,这种时候季繁云会恍惚地产生错觉,产生了自己好像被爱意包围的幻象。 今天的早餐除了水果,他吃得一点不剩,洗净饭盒后,就拿着剧本贴墙站立。 放置在卧室里的蓝牙小音箱歌单是清一色的邓丽君,听她唱“恰似你的温柔”、唱“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都是季繁云为新戏中角色寻找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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