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邱韦还没听清什么歌,姜莱已经唱了起来。 刘均在码头,视线范围里有一个程国盛,更远的,有这场高调庆生的主角。 季繁云和人在甲板上聊天,聊得雀跃,刘均很想批评这样一场奢靡无华的生日活动,可是看到季繁云光焕发的样子,他找不到立场批判。 而后也有几分认为,季繁云是个不能从表面看的人,表面高兴不一定就是高兴,表面不高兴不一定就是不高兴。 不停地想,想到分心工作。 耳机里的凌乱合唱更是呱噪,刘均索性拿了下耳机,往前再走了一些,靠近到程国盛站的地方。 码头装卸桥的照明不比无人机的暗淡,货轮要从一个港口赶往下一个港口,繁重紧凑的卸运集装箱工作常常是不分日夜,就算是现在的热闹,工人们也只能抽空抬头望一望,而不能停下手里的活。 程国盛开货车的物流公司在码头有一处运营点,今天早些时候,邱韦连不上运营点的监控,刘均下午便来这边走动。 刘均的名片印好了,镶着金边,旅游开发公司市场总监的头衔,特别真。 借口了解物流和交通,也多亏小陈暗戳戳的托关系,有镇上宣委主任当介绍人,很顺利得到物流公司的接待。 管理人似乎有意多探听到旅游开发的运筹规划,所以排场搞得很大。 去参观物流公司陆上的运营点,又和几个管理人应酬了一顿晚餐,结束应酬后,刘均是微醉的状态,物流公司那边很热情的把车和司机都给刘均,让他随时调动,不用客气。 司机刚巧是程国盛,算意外收获了。 刘均上车后,让程国盛送他到码头。 到不久前刚刚发现一具尸体的位置。 码头突然有这样一场繁闹属于意外的见识。 程国盛就如他们调查到的那样,是个安静内向老实本分的人。到码头被熟人一喊就毫不推脱过去帮忙。 周围热闹起来的现在,刘均观察到程国盛也是一直在埋头工作。 程国盛完成了最后一个系缆桩的缆绳固定后,刘均走到他旁边。 很有大老板的干练气质,但是很亲和地给程国盛递了烟,跟他说:“早点回去休息,不需要送我回旅馆。” “好的。”程国盛的恭敬显得有些憨厚,烟也接得很谨慎,“那行,那刘总您有需要用车的时候就联系我。” 刘均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但在程国盛抬脚刚要走,又叫住了他,说:“我看你开车很稳,怎么没有在公司开货车,开货车的收入应该更可观吧?” “我也开货车,开长途的,淡季活少,也给公司领导开车,都一样,都一样。” 程国盛年近半百,状态显老,身处码头,与这里的工人对比,或者和物流公司的其他员工相较,程国盛只像个难以交付重任的小老头,背微驼,讲起话来是一副憨厚的模样。 姜莱说,程国盛家中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也没有跟妻儿相关的东西。 可资料上,程国盛是有一个儿子的,现在却找不到踪迹。 刘均打听过,大家对程国盛儿子的说法是,在外面混出头就不管家里的不孝子。 刘均观察他,同他对话,在更早之前也监视跟踪他,实在很难将这样一个人与连环杀人的凶犯联系到一起。 程国盛说:“刘总您忙,我先回运营点打卡。” 说完等刘均示意,才后退着缓步离开。 程国盛走后,刘均重新带回耳机,那头走调的歌声还在循环,他叫停了,然后说:“小姜,你直接出来,自然一点,不用管楼道有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确定?”姜莱确认道。 刘均说:“不会有人在意那间屋子。” 不会有人在意生活在那间出租房里不起眼的老头。 但姜莱会被注意到,她穿着新潮,露背上衣和紧身牛仔裤,没有人看到她从哪间房出来,但香水味道随风飘过,男人们的视线从楼外的风景转移到她身上,问她一晚多少钱和吹口哨的声音从五楼一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 “一群臭流氓。”邱韦在电话里说,“老大太不厚道了,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让姜姐去。” “也还行,我挺享受这种用美貌飒人的场面。”姜莱说着,又问刘均,“九点多了老大,我可以回去睡美容觉了吗?” 刘均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电话没有挂断,姜莱继续唱,“我知道你很难过,爱一个人,需要缘分……” 邱韦在“动次哒次”地打节奏,刘均周围还是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漫天灿烂下那簇聚光点依然紧紧抓住他。 “你……” 片刻的……其实已经没有思考,只是缓了片刻,发现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干脆地回头,所以叫了“小姜”,让她不要再唱。 又说:“你在楼上应该看到了,码头停着一艘私人游轮,再加三倍工资,我需要你去找个人。” “问他要不要下船。”刘均补充。 邱韦抓错重点,在电话里跳脚,不断重复:“再加三倍工资!再加!是再!再!还三倍!我也要!” 姜莱跑了起来,行动很敏捷,气息也非常稳,说着:“给钱就行,一切好说。”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或是,刘均尚存的理智在提醒他,该工作。 在货轮下来的工人对头顶的景色有所驻足,停离刘均边上的时候,刘均递出了烟问:“不是淡季吗?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他问得随意,年轻的工人没留心,叼上烟说:“值晚班呢,再说,哪有淡季,只有抢不抢得到活儿。” 一根二手烟的时间里,刘均探听到物流公司在码头这边的分工形式,从港口卸货装上货车,货运司机能分配到几趟、分配到远近的运输里程,关系到收入,更关系到司机的人缘,老实本分的人到最后常常落不下好活,甚至出不了活。 探听完了,对方才打量起刘均,问他做什么的,刘均不尴不尬地冲人说:“没事,聊聊。 ” 耳机里邱韦在说:“告诉他,你是名侦探北阳里老刘。” 姜莱也同时在说:“三倍工资!我来了!我到了!” 刘均没有再继续问话,也克制不将视线投先游轮的甲板上。 他随着身旁工人的抬头,看向那些无人机,眼花撩眼看得人头晕。 不多时,听到有声音喊“谁来了”,刘均低回头看到季繁云的容光焕发朝向另一个人。 姜莱那边起了争执,刘均随即抬步要往船的方向过去。 心里想的是,姜莱容易冲动,不能让姜莱闹出事,可攒动的人群拦住去路,缓慢的移动中看见甲板上逐渐靠近的那两个人,他的焦躁分不清楚为了什么事。 今天这场盛大高调的生日活动来自季繁云的一个同性追求者,刘均从耳机里听到的。 走上邮轮的舷梯时,他听到许笑似乎是很极力在控制情绪地说:“项总破费了,我弟弟工作很忙,没时间陪你看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 伴随着被姜莱打趴在地的人断断续续嚎叫声,许笑又说:“我弟弟不是同性恋,请项总不要再纠缠他。” 刘均走进船厢内,凭着方向感找寻通向甲板的路,耳机里的声音很杂,有季繁云听起来情绪并没有很差地说:“回北京有时间我再请你吃饭吧。” 季繁云说:“甜品很好吃,今天谢谢你。” 听起来,似曾相似。 刘均听明白了,季繁云不仅脸上高兴不一定是真的高兴,他在说“请你吃饭”的时候不是真的要请你吃饭,说“谢谢你”也不是真的很感谢你。 不过都是礼貌的应付语言罢了。 站在季繁云对面的人好像也能明白季繁云的客套技巧,那人的声音出现在刘均耳机中,他说:“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能。”季繁云很快接说。 邱韦很会抓重点地在耳机里提示:“再!是再!听清楚了!再给一次机会!” 终于走上那条尽头是花花绿绿灯光的廊道,刘均脚步越发慢了下来。 他听到季繁云的情绪没有多少的变化,说“项总再见”,接着说“姜莱,你怎么会过来”是一样的语气。 “哦,哦哦!”姜莱明显看戏看得起劲,“我有个朋友让我问你……” 刘均在通话中打断她:“为打人的事道歉,其它话不需要说。” 但姜莱并没有改口:“我朋友问你要不要下船。” “要的。”季繁云很快接说。 季繁云出现在刘均的视线几乎是下一秒的事。 他是跑进来的,看见刘均就马上顿住脚步,闪过惊诧,又很快调整出笑意,直直地看着刘均,半响都没动。 甲板上还是一阵一阵的闹腾,无人机在刚好整点的当下放起了抒情轻音乐,姜莱还在和被她打了一顿的人拉扯,许笑追了上来,刘均当然也看到了那位道貌岸然的项总。 季繁云顺着刘均移开的视线回了头,他没有点名道姓地说:“我替姜莱道歉,能不能不追究她?” 项总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缠着姜莱的人接到指示才让了路。 季繁云在项总再次回看过来时,叫了许笑的名字,他对许笑一直都是直呼名字,不会多加称谓,说:“许笑,你看看姜莱有没有受伤。” 然后加重了一些音量,好像是为了让谁听清楚,又说:“我跟刘先生一起回旅馆。” 走向刘均时,季繁云声音不低地对刘均说:“我跟你走。” 刘均有过一刻的后悔,当初如果把心理学的课程认真上完,也许现在就能看清楚,季繁云有多大概率是在利用他摆脱后面的项总。 走出游轮,季繁云松一口地说:“终于出来了,太尴尬了。” 回旅馆的途中,沉默很近后季繁云解释:“项总是我们电影的投资方代表,得罪不起的。” 这些时候,刘均都在大脑里翻阅他的心理学知识。 但回到旅馆,看着季繁云跟昭姐或者跟后面陆陆续续回来的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客气问候,刘均放弃了无用的知识补救,他知道他是读不懂季繁云的。 读不懂,忽略不掉。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我知道你很难过》蔡依林
第13章 心动 是 一场无理取闹的自我斗争 季繁云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的鞋子直接往前扔,把起居室的茶几踢翻,东西摔一地。 还是不能解气,踢砸抱枕,扔帽子口罩,房间弄得一通乱,在原地大喘气很久。 郝罗导演来过一趟,问季繁云怎么自己回来了也不跟他讲一声。 也庆幸那艘游轮够大,多少动静都没有让剧组的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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