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自从你出事以后,我一天到晚忙得就没坐下来过,没空和你去茶楼。”齐恒岳说。 “你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怎么知道你这一整天都在哪?”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规上。 “你二十天前见过我吗?”周往思考了几秒,换了一个方式问道。 “你等等啊……”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只剩下悉悉索索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 “你在翻你的行程表?”周往脱口而出。 “是啊。”齐恒岳叹一声说到。 “以后记不得东西就学学我,把自己干过什么都记本本上……”他一边翻行程,一边啰啰嗦嗦不忘说教。 最后翻动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二十天前恒渡数盟有个座谈会,你来参加了,不过你半道就走了。”齐恒岳说。 “对对对……我记得这个。”周往扶着额深吸了几口气,二十天前他的确是出过一趟家门,参加了个无关急要的会议,不过他只是吊儿郎当去签了个到,半途就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了。 “会议的视频记录麻烦你让我拷给我一份。”周往又说。 “啊?哦……”齐恒岳一愣。 “那前前后后的几天,你都见过我吗?”周往接着问。 电话那头的齐恒岳沉默了良久。 “小往……你不太对劲。”他忽然说。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周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反常的问题,那块凝固的黑红色血迹,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猜测出其中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什么都和我说。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只要你需要,我会告诉警察,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齐恒岳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周往的声音,便抢先一步开了口说。 “齐叔……” “小往,你要记住,我齐恒岳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所以你需要我帮忙,我会无条件地帮你。”齐恒岳强调了一遍。 周往猛然有些鼻酸,他的父母死后,齐恒岳一直看着他长大,是他最后一个家人。 “没事齐叔,我能自己解决,你不需要伪造任何东西。”周往最后还是拒绝了齐恒岳的好意。 或许是周往早已经习惯独自面对种种令人胆寒的未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更不会连累任何人。 “随便你吧。”齐恒岳舒了一口气。 “你要没什么事,那我挂了?待会要见几个媒体人,让他们最近对你好点。” “嗯。” “真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了?”齐恒岳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往这次没有回答,他举着手机,目光再一次被冰箱后的血迹吸引。齐恒岳和他草草打了声招呼,准备挂掉电话。 “齐叔!”周往这时开口叫停了齐恒岳的动作。 “我最近想吃羊肉,但我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品质好的羊肉。”周往说。 “嗯?羊肉?你想要多少。”齐恒岳疑惑,这话题是不是跳得也太快了? “一整只,要生的。”周往看着冰箱边角上的血滴,用沙哑的声音缓缓挤出了几个字来。 “一整只?你最近是要见什么朋友?要买这么多肉……”齐恒岳有些诧异。 “见朋友,算是吧。”周往回答。 “行行行,你和你的朋友多吃点……我这就去找老板给你定一只草原肥羊,回头让人送货上门。”齐恒岳答应道。 “一定要新鲜的啊,否则我怎么招待客人。”周往轻笑一声说。 “放心,羊肉我肯定给你空运过来。”齐恒岳打趣道。 “好,谢谢。”答完了谢,这通电话终于结束了。 周往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然后跑到了客厅,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找出了棉签和密封袋,最后重新跑回厨房。 理智必须要在惊恐中,艰难地掌握大脑的控制权,然后引导身体在克制与冷静中,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滩血迹到底是来路不明,周往必须要送它去化验,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他要搞清楚,这血到底是不是属于陆俊宸的。 周往用一根接一根棉签将地上的血迹抹干净,装进了密封袋。 然后他做了几下深呼吸,几步跨到了厨房的水龙头前,二话不说打开水,捧起哗哗冲下的凉水就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现在头脑发热,一捧冷水狠狠撞上去,才能让他稍稍清醒一点。 “冷静,冷静……一切还没有定论,别把什么罪都扣在自己头上。”周往将自己称在洗手台上,脸颊上挂着残余的水珠,一滴一滴坠在大理石台面上。 周往就这么低着头,无言沉思了一会儿。 “我记得陆俊宸的血型是O型,除此以外我也没办法拿到更多陆俊宸的DNA样本了……那就先做一个血型鉴定,说不定这血根本不是O型,不就是虚惊一场了吗?”想罢周往摸过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通好找,这才找到鉴定中心的预约电话。 傍晚,周往开着车子行驶在柏油路上,将带血的棉签送到了鉴定中心。 回程的时候,他接到了梁萄打来的电话。 “周老师,医生交代我给你送下一阶段疗程的药,您现在怎么不在家?”梁萄在电话里问。 “出门办了点事,你把药放我桌上就行了。”周往说。 “好的,那您记得仔细看看医嘱。”梁萄说。 最后周往回到了山鹿苑别墅,打开门,客厅的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梁萄送来了的药。 周往熟练地打开袋子,将附在上面的医嘱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照常看新闻、写稿子、吃药、睡觉…… 头一天换新药的效果总是出奇的好,周往今天入睡的质量格外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扶着床沿半躺了起来,还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手机呢,多少点了……”他半眯着眼睛,手胡乱伸向了床头柜。 顺势转头,迷糊的目光扫视柜顶,等视野稍微变得清晰一些,周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却猛然一愣,伸出的手一下悬空停住了。 他的手机随意摆放在床头柜上,而在他手机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杯。 指纹清楚地沾在杯壁上,里头还有小半杯水没有喝。 “我的杯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周往的背脊猛得一凉。 “不可能啊?我昨天晚上明明放好了杯子,什么时候又拿出来喝水了?我怎么又一点印象都没有。”周往拼命回想,可是这段记忆全是空白。 他无助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无论周往再怎么回忆,脑子里都只有空空的一片。 “这是第几次了?这是我第几次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他整个身子在微微颤抖,忽然觉得无比害怕。 这段消失的记忆到底去哪了? 周往缓缓将双手举到了自己面前。恍惚之间,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上尽然闪过沾满鲜血的幻觉。 周往吓了一跳,他脸色煞白,冷汗立马爬满了背脊。 可下一秒缓过神来,他修长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又白皙。 “不不不……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周往扶了扶额头。 他挪动身体,刚想要走下床去。 谁知他刚低头伸出腿…… 时间仿佛卡顿了一秒,周往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在那短短的一瞬,他看到地上是玛瑙一般的血泊,四分五裂的躯体沾满了恶心粘稠的血。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听使唤地跌倒在了地上。骨头狠狠硌上地板,冰冷的瓷砖地撞上他的皮肤,疼痛立刻随着神经贯穿身体。
第40章 乌合(四十) 这一下的疼,反倒是让周往清醒了不少。 当他再一次眨眼,幻觉陨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尘不染的灰白色大理石地面。 周往挣扎着爬了起来,挨在床边好一阵大喘气。 “看来我得约心理医生好好看看,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崩溃,如果我真有精神分裂症,就得赶紧扼杀掉这些错误的人格。”一堆破事快压得周往喘不过气,他深觉着巨大的心理负担,快把自己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周往满额头的虚汗,仰头靠在床边,显得格外无力。 药瓶上的指纹、冰箱底下的血迹、到现在莫名出现在床头柜的玻璃杯……最近这些诡异的种种,一遍又一遍刷新着周往对自己的认知。 “我会不会真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开始自问。 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副人格都做过什么,因为他们身体里的主人格和副人格是不会见面的,这些人格是共用一个躯壳的独立灵魂。 而正是这种未知,才显得尤为可怕。 “如果真是如此,昨天晚上我去做了什么?”周往冥思苦想了一阵。 “许海桐!”最后这个人的名字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罪犯下一个目标是许海桐,如果罪犯就是周往本人,那么在昨晚这不受控的几个小时里,他极有可能已经下了毒手。 可是主副人格的记忆无法共通,现在的周往根本找不到这个通缉犯在哪,更无法确认许海桐是不是还活着。 “不行,我得赶紧找到许海桐。”周往憋了一口气,划开手机屏幕,在找到了吴方泊的电话。 手机那头等待接听的提示音仅仅响了几声,吴方泊便利落地接起这通电话。 吴方泊:“喂?” “你这有没有许海桐从逃亡到现在的详细资料。”周往立刻问。 “有啊。”吴方泊回答,“我已经让人去查他的下落了,不过能不能尽快出结果,还是未知数。” “你帮我准备一份资料,我现在到去警局找你。”周往连忙开口。 电话那头的吴方泊先是顿了顿,“你听起来很着急?” “废话,你不着急?”周往回怼了回去。 “我们必须知道许海桐在哪里,而且却快越好,动作慢了就只能找到他的尸体。”周往说。 “我着急那是我的本分,你着急……就有点越俎代庖了啊?”吴方泊回答。 “你说我越谁的俎代谁的庖?”周往提高了音量,显得颇为不满。 “行行行我开玩笑的,我帮你把资料全都找出来,我们待会见。”吴方泊说。 最后吴方泊挂了电话,而周往也赶快驱车向警局而去。 等他到警局的时候,吴方泊已经准备好一切等着他了。 “这些都是你要的资料。”吴方泊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还有些录像文件在我电脑里。” 周往点了点头,伸手将资料拿到了面前,立刻往后翻看了几页。 “你胳膊怎么了?”吴方泊忽然顺口一说。 周往顿了顿,翻看资料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接着他顺势低头看向一吴方泊目光暼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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