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文这一番话一下就代表省厅把立场表明的一清二楚了,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养子曾经主持过几年支队工作就有所偏袒,只有唐延才是省厅任命的支队长,才是云中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把手。 “是,那我向安厅、董主任、赵局和唐支队汇报一下自己的看法。”同样也明白其中道理的徐子轩一开口就放低了姿态:“从这个奥新生物制药公司的注册地是一栋尚未建成的烂尾楼可以看出,这至少是一起有预谋的非法贩卖遗体案件,至于这些遗体是否属于自然死亡,在法医这边给出具体结论之前还不能妄下结论,建议可以先行调查医院、殡仪馆、火葬场这些场所,看看是否有贩卖遗体的线索;同时,既然支队技术科和法医同时有证据表明当时冷藏车里还有一个人,那么对于这个从现场逃走的人就至关重要了,我同意方主任的意见,必须增强警力尽快找到这个人。” 一向鬼灵精的安灏禹也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家老徐一直不发表意见了,想到案发当晚出门前老爸的千叮万嘱,他也罕见的赶紧表态道:“安厅、董主任、赵局、唐支队,我也报告一下哈,我是觉得这个司机田胜,他拿C1的驾照已经超过十年,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因此对他社会关系的排查尤为重要。唐支队,您就说吧,安排我跟哪条线?” 等专案组成员一一发表了大同小异的意见之后,安泽文最后才又一次点到支队长的名字:“唐延,你呢?” “安厅,我建议,由我、徐支队长、安大队长分别带专案组的人调查遗体贩卖、搜查幸存者和死者田胜的社会关系排查工作,张小墨负责技术科这一块,毕竟案发现场范围太大、现场提取到的物证太多,监控视频、鞋印、痕检这些都需要一一核验,法医室这边就交给方主任全权负责了。” 安泽文点点头,在征询了副局长赵伟华没有异议之后,看向董健华:“董主任,您看法医这边还需不需要技术支持?” “需要。”董健华点点头,他知道这么多工作仅凭市局的技术力量很难尽快完成任务:“小方这边任务太重,除了死者田胜的尸体解剖、DNA检测、毒理检测这些常规工作之外,还有这么多遗体残骸器官需要解剖、检测,而且还要进行信息比对和身份甄别,我会从省内抽调几位专家过来协助,争取早些拿出结果。” “好。我完全赞同唐支队长对此次案件的工作安排,下来大家就各司其职赶紧行动起来。省高管处我已经协调好了,各出入口的监控很快会送过来,技术科这边要结合市内监控尽快还原冷藏车的行车轨迹,找出这车它到底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安泽文也不多说,简明扼要地做了总结就直接宣布了散会。 Z省云中市,某高档写字楼内。 “田胜已经死了。”说话的人没有抬头,视线所及处只看得到翘起的二郎腿和银色的高跟鞋,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用泡沫重重包裹起来的针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没用的上这个。” “你确定?” “确定。我也按照您的要求,在副驾脚垫上扔了几根头发,逃走的路上也故意留下了鞋印,只要进行比对不出两天就会有结果。” “这些......按照之前说好的,只要你活着完成任务,这些都是你的。” 双手接过银色高跟鞋的主人递过来的几沓崭新的百元钞人民币,他把头低得更厉害了:“我事先做足了防护,虽然受了些伤,但还不至于要了命去。” “开了几十年大货车的人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让别人出事,也有经验让自己不出事。行,你去吧。” “可是......”他抱着钱,映着银光的眼底似乎露出了些许犹豫和担心:“这么做,他很快就会怀疑到您身上的。” 一只手缓缓地放在了他肩膀上,轻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忠告:“放心吧,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第22章 Z省云中市,高速公路G31,黄庆段周边。 “报告,西南方向没有发现。” 出事的这段护坡再往下走就是几条没有任何监控的村道,零零星星的几家农户经过一一询问也没有发现有陌生人经过,而对讲机里也已经传来三组队员的消息,都没有任何发现——这个幸存者难不成还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望着渐渐下沉的夕阳,安灏禹自己都能闻到因为搜查了一整天而被汗浸透了的衬衫正发出阵阵酸臭味,可还没等他嫌弃自己,自告奋勇参与幸存者搜查的夏雪也顶着汗唧唧的头发跑了过来:“安队,我们组也没发现,挨个问了附近的村民,都没留意到过什么可疑车辆和可疑人员。但我总觉得有个地方似乎有点奇怪,所以赶紧过来向您报告。” “哪里奇怪?” “这个幸存者从出事的冷藏车到护坡下面的荆棘从,一共在水洼附近的湿软地面上留下了3对鞋印,可到了荆棘从后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了。目前看来,他从荆棘丛后面的村道离开的可能性最大,可见这人对如何小心穿过荆棘丛非常有经验,而且显得十分从容。” “你怀疑,他是故意的?” 夏雪抹了把额上几乎要滴落下来的汗水,点点头:“我去技术科看过那几对鞋印,太完整了,而且底部花纹十分特别,清晰的简直就像是印在纸上一样。在受伤的情况下这人既然可以如此小心谨慎地穿过荆棘丛,为什么偏偏会留下可以识别的脚印?” 安灏禹刚要回答,手机却不合时宜般在兜里催命似地震动了起来,摸出来一看竟是没有存联系人的座机号码,但他显然对这个号码有印象,赶紧转过身朝前面走了好几步这才接起来。 Z省云中市,长龙山,长龙殡仪馆。 初秋的长龙山林木郁郁葱葱,而建在半山上的殡仪馆却有着简洁明快的设计风格,似乎让这个令人忌讳的地方传递出了“生于自然,回归自然”的生命意境。 殡仪馆大楼里设置了大小不一、装修不一的灵堂,有的人跪在灵前放声大哭,其他亲人们拉都拉不住,也有的人神情呆滞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有的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天,偶尔还笑出几声来......从来没有参观过殡仪馆的谢展,当看着这些灵堂百态不禁在脑海中思考起来,究竟死亡和爱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如果运气再差些,徐子轩或许就会躺在这里,无论他到底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那个变态杀人狂的儿子,亦或是高高在上的省公安厅副厅长的样子,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将在这里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亲自开出那一枪的安灏禹会是什么样的呢? 是悲痛欲绝,还是哀莫大于心死,亦或是自己想不到的其他什么......总之,是一定不会无所谓般嗑着瓜子笑着聊天吧? 其实,每个人从在母亲子宫中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面对失去、面对死亡,似乎生命的本质就是死亡。案发那天,谢展看到徐子轩翻过护栏走下护坡,似乎还是从前那个从容不迫的副支队长,一场生死边缘的徘徊也似乎并没有改变他。 不,这两天的接触他其实感觉到徐子轩还是变了些,只是这种改变不是对他或是支队其他人的。 “两位警官,请喝茶,请喝茶。” 略显尴尬和客套的声音将谢展从胡思乱想中拉回到了现实中,一看正是馆长方正刚。 长龙殡仪馆是云中市体量最大、设备最全、服务人群最多的一家国有殡葬公司,方正刚今年刚刚从邻市律和调任过来的,长龙殡仪馆的前任正副馆长都因为贪污问题被检察机关立案查处了——或许这正是他急着向警察主动介绍的原因之一吧。 “唐支队长、谢警官,是这样的。我们殡仪馆刚刚通过了主管部门的整改调查,现在非常正规,馆内有36间不同风格的守灵室可以提供使用。只要家中有亲人过世,家属就可以打电话过来联系相关事宜,我们的工作人员还会亲自上门将详细流程、收费标准这些作一一介绍,包括最容易产生纠纷的出殡时间、火化炉种类、乐队灵车、停灵地点、追悼会布置等细节,也会特别向死者家属说明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不能放鞭炮、不能烧纸、要文明祭祀等等。” 谢展推了推金色边眼镜,嘴角半弯,似笑非笑的问他:“国家对殡仪馆是有免税政策的,你们又是管理者又是经营者,每年上亿的营业额是都拿来改造殡仪馆了吗?” “利益肯定是有的。”似乎知道大家都明白殡葬行业是暴利,方正刚倒也毫不避讳:“但凡事都要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让大家理解生死未来的‘意义’是其中一个角度,而随之产生的‘收益’则是另一个角度,这两个角度并不矛盾,甚至是相互完美地进行了有机融合。” 面对这个原本挺犀利的提问,谢展自己倒是没想到居然被馆长用哲学甚至是玄学的角度回答得滴水不漏,他一时哑然,只好看向旁边的支队长。 “现在殡仪馆都可以提供全套服务,”余光敏锐地收到了了来自队友的求助信号,唐延却是一脸诚恳地在向人讨教:“那还有选择私人‘一条龙’服务的吗?” “有的有的。还是有不少市民会那些什么‘一条龙’的,唐支队长您是不知道,那些‘一条龙’服务价格老贵了,根本不是明码标价,里面的猫腻多得很,水也深了去,服务也得不到保障,经常发生纠纷。” 唐延脸上的微笑愈发真诚:“原来是这样。我看您的工作经历,在省殡葬改革之前您好像是在律和市的一家民营殡仪馆工作过,应该对这深水中的猫腻十分了解吧。方馆长,和我们讲讲呗?” “这......” 看着方正刚一下吃瘪的表情,谢展暗自好笑的同时也不由地在心里感慨,唐延这只狐狸别看年纪轻轻,还果然真够狡猾的。 “您可别搬出什么法律法规出来哈,我们来找您的目的,就是想好好听听这冰面以下的事情。” “不是,唐......” “那个人是叫什么名字来着......”没等方正刚想出什么词儿来辩解,唐延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先是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忽然对他眨了眨眼,打断道:“对了!叫万劲友,人称‘万金油’,不就是你们律和市的人吗?这个‘万金油’垄断律和市殡葬行业长达十年,引起了极大的民愤,律和市几乎所有的殡葬公司都和他有关系,据说丧葬费可以高达几十万元,搞得好多老百姓只能去外地火化下葬,落叶归根这天经地义的事连想都不敢想啊。去年被联名举报后经过省纪委这么一查,这才知道光是买墓穴他就发了上千万的横财啊。” 屋子里明明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可方正刚汗都已经冒出来了:“这......我,我是积极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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