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辛良族长的表态,杜昙昼当即道:“处邪氏不会有大军从东方赶来,大承的将士们会牵制住他们,让他们无力抽身而退。” 则南依听懂了,问他如何能做到? 杜昙昼:“临行前,我朝的皇帝陛下赐我调动毓州军的半块虎符,我会授意柘山关赵青池将军,让他频繁在两国边界处挑起小型战斗,以此便可沿着两军的交战线不断引起战火。” 他看向则南依:“据我所知,此前为了与大承开战,处邪朱闻将东方封地的大军都压在前线。如果前线战火频传,他们人马就无法从战场上脱身,自然做不到全力回援。届时,即便处邪朱闻想要带兵攻入王都,只怕也分身乏力。” “好!”则南依击掌称赞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立刻出宫整兵,今天一入夜就出发!” 辛良族长:“我族也不能置身事外,族中有一年轻人,让他与你们随行吧。” “只一个人又有何用?”则南依拧眉问他。 辛良族长没有解释:“请夫人带上他吧,也许能帮上诸位的忙。” 临行前,等待则南依召集兵马的时间里,杜昙昼带莫迟回到则南府,让则南依找来的焉弥大夫最后一次给莫迟换药。 焉弥医术与中原大不相同,几天前,这个郎中第一次见莫迟时,给他烧伤的伤口上抹了厚厚一层黑色的药膏。 这种药膏颜色诡异不说,气味极度难闻,像是某种桐油漆,也不知拿什么东西炼成的。 这种诡异的伤药见效奇快,第二天再换药时,莫迟的伤已经开始收口了。 到今天已是第五日,虽然伤口称不上痊愈,但行动坐卧间,已不会再让莫迟感觉到疼痛。 大夫包扎完,从室内退了出去。 在遗留下来的怪异药味中,莫迟问杜昙昼:“如果我们赶到了王陵山下,可始终找不到地宫入口,把处邪朱闻放走了,该怎么办?” 杜昙昼为他披上衣服:“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赵青池?” “你提到赵青池我能理解,一旦处邪朱闻逃回封地,唯一能杀死他的方法,就是让赵将军带领毓州军与他正面对战,可你说我不相信你?” 莫迟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难道你还懂风水堪舆之术?能推算地宫位置?还是乔沅给你的东西里面,还有王陵的地图?” 杜昙笑了:“你都说王陵是两百年前修建的,那时候哪有辛良遥啊?” “那你——” 杜昙昼看上去信心满满:“我好歹也是只用几天时间就把王宫地道图全背下来的人,虽然不懂建造之术,至少对辛良族的建造思路有所理解了。那时辛良族长的构造地宫之法,应该也与辛良遥的相差无二,就算找不到准确的位置,只要见到了王陵所在的大山,大概也能推算出一二。” 莫迟被他说动了,严肃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当众人抵达王陵山下时,见到杜昙昼发怔的表情,莫迟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都是信口胡诌的。 群山苍茫,重峦叠嶂。 放眼望去,每座山峰都和彼此没有任何区别,全都长满树木,看上去郁郁葱葱。 如果不是提前知晓,就算一路爬上山顶,也绝对想不到脚下踩着的就是焉弥处邪氏的王陵。 从马车上下来,望着眼前的山势,杜昙昼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这……” “就算再熟悉辛良遥的王宫地图,在这种地方,也无从判断地宫的入口吧。”从他后面下来的莫迟没忘了补上一句。 则南依抬起手挡在眼前,遮住刺眼的阳光,抬头看向面前的大山。 片刻后,她放下手臂,“啧”了一声:“我就知道会这样!罢了,也别费力气找什么地宫入口了,先放把火,把山上的树全烧光!等土地全都暴露出来,入口自然就好找了!” “不可。”“不可。” 管家和莫迟异口同声。 则南依做了个手势,让管家先别说话,然后看向莫迟:“他会拦我不奇怪,你乌石兰可不是畏首畏尾的性子,为何也要阻拦我?” 莫迟平静道:“处邪氏仍是焉弥王族,你身为则南族长,本应是国王的臣子,却命人火烧王陵,此事一旦传出,先不说处邪归仁的王位坐不坐得稳,你自己都会引火上身。就算处邪朱闻死了,难保不会有人借由此事在你和辛良族之间挑起争端。” 则南依奇道:“你竟然会关心焉弥的朝局是否稳定?我以为你巴不得处邪氏的人全都死光呢。” “处邪氏若死光了,谁来当国王?”莫迟淡淡地问:“你么?” “为何不可?” 莫迟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紧张,莫迟与则南依说的是大承官话,则南依的手下听不懂,也不知道自家夫人究竟听到了什么,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莫迟移开目光,静静地注视前方,片刻后才说:“焉弥的国王只能是处邪归仁,我不会让第二个人坐上那个位置。” 则南依咬了咬牙。 “你们这又是做什么?”杜昙昼好言相劝:“处邪朱闻还不见踪影,再等下去,不怕被他跑了么?” 听上去不偏不倚,暗地里杜昙昼已经把手悄悄地伸进袖子里,一旦情况有变,他手中的袖箭会立刻射向则南依。 剑拔弩张之际,后方突然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被辛良族长派来跟随的年轻人,以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摔倒在马车旁。 从倒在一边的下马凳来看,他应该是没踩稳,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呦……哎哟……” 他挣扎了半天,才捂着后腰从地上爬起来。 扶着马车轮“哎哟”了老半天,连一个上去扶他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 那人在腰上揉好一会儿,才忍着疼直起身,见众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低头一瞧,满不在意地一笑:“诸位,见笑了,这是老族长留下来的旧俗,礼不可废,我只能照做。”
第136章 两百个和两个也没有区别。 == 那年轻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能用破烂来形容。 披的外袍,仿佛是用从数百件旧衣上撕下来的零碎布料拼凑而出的,根本说不清是什么颜色。 头上戴的旧帽子,像花瓶一样又细又高,脚上踩着的鲜红色布靴,也和外袍帽子一样,都是破破烂烂、陈旧不堪。 唯一能入眼的,恐怕只有他手里拿着的那盘金色的罗经仪。 金子做的罗盘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压根看不清写了什么字,只能大概猜到是定位用的。 别说杜昙昼,就连则南依看着都有点傻眼:“这是……!” 年轻人穿着的是大祭司的装束,只是这种穿戴方式则南依只在古书上看到过。 这样的祭祀装扮,她以为早在百年前就失传了。 年轻的祭司从马车厢里吭哧吭哧掏出一个火炉架子,又把手伸进去翻找了半天,最终拽出一个金色的火盆。 这两样物事看上去年代久远,似乎还带着尘封的泥土气息。 祭司把罗经仪往胳膊下面一夹,两手吃力地将火炉和火盆一起端起来,艰难地朝几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则南依紧紧皱眉:“这个人和他带的那些东西,到底是辛良族从哪个土坑里挖出来的?” 走到近前,年轻祭司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下重重一放。 “哎呀沉死我了。”他抹了把汗,把罗经仪放到火盆上,又回到马车上找来的一些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东西。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三五回,他终于把所有需要的物事都搬了过来。 “诸位,向后面退几步。” 他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给他留出一些空位。 然后,他也不在意是不是所有人的后退了,直接扛起地上的一个麻袋,不由分说,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进火盆里。 霎时间一阵尘土飞扬,原本因为怀疑他不肯后退的则南依,也在烟尘的侵袭下不得不倒退了几步。 “咳咳咳!”被管家护在身后,她挥手扫开眼前的尘灰:“你这是什么玩意?!” “黍子梗,而且是已经在地里埋了好几年的那种。” 祭司自己也嫌呛,倒完黍子梗就捂着鼻子躲出去老远,等到尘土渐渐散去才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糟了,刚才忘记把罗经仪拿出来,这都被黍子梗埋在火盆里了。可是要把它挖出来,又要搞得尘土飞扬的。” 他脸色一僵,摸了摸后脑勺,随后又改了主意:“算了,好像说这么烧也行。” “诶!” 不等则南依发话,祭司摸出火折子,点燃往火盆里一扔,动作一气呵成。 “你——?!”则南依瞪大眼睛。 祭司连连道:“无妨无妨,不影响不影响。”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则南依,还是在说服自己。 黍子梗一接触到火折子瞬间就被点燃,小簇的火苗很快就变成了冲天的大火,火光从火盆里腾空而起,直窜到了一人多高。 灼热逼人的火源旁边,祭司在他从马车搬下来的木箱里寻找,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一个老旧的瓷罐。 拧开罐子,一股浓郁的麝香味扑鼻而来,连站在好几步外的莫迟都闻到了。 罐子里装的似乎是凝固的油脂,祭司从腰间抽出短刀,用刀尖挑了一点出来,直接就往脸上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脸会被刀刃划伤时,祭司自言自语道:“以前还说要用刀把脸划出血,再用血混合这些苏脂,那得多疼啊!我才不干!我用假刀应付一下得了!” 莫迟:“……” “当初我为什么会答应带上你……”则南依以手扶额,疲惫地对手下说:“罢了,别管他了,你们去把带来的雷火药从车上卸下来,我看那些死物都比这个神棍可靠。” 黍子梗不断发出被烧灼的毕剥声,那块被埋在火盆深处的罗经仪恐怕也难逃此劫,不知会被烧成什么样子。 杜昙昼听不懂也看不懂,见则南依的属下纷纷散去,问莫迟到底发生何事。 莫迟略带迟疑:“怎么说,这人穿的是焉弥大祭司的装束,但这种祭祀之法似乎是百年以前才有的,至少我从没有亲眼见过,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正说着,年轻的大祭司已经抹好了满脸的苏脂,他闭上眼睛,抬起手臂向天空,然后开始围着火盆转圈,一边转口中还念念有词。 杜昙昼又惊又奇地看了半晌,问莫迟:“他在说什么?经文么?” “好像……是吧。”莫迟也不敢确定:“他说的好像是古焉弥语,我也听不太懂。” 大祭司的转速越来越快,动作也越发夸张,到最后,他几乎是在手舞足蹈地围着火盆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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