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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扬却说：“大门到了。” 顾骁远停了车。 夏云扬道：“这个时间点，叔叔阿姨应该已经睡了，我就不上去打扰他们了。” 顾骁远说：“我会很快下来。” 夏云扬应道：“我在车里等你。” 顾骁远应了一声。 他刚去市局报到的那天，他父亲还会等他下班，后来他加班查案子没时间回家，他父亲就不再熬夜等待，这个时间点，确实如夏云扬所说，已经睡下了。 顾骁远轻手轻脚地回房拿了几套自己的衣物和洗浴用品，一转身，就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黑暗之中，那人背对着月光，身形魁梧，脸带狰狞刀疤，正是他的父亲——顾龙。 “嘿！”正经不超过一秒的顾龙嬉道，“儿啊，怎么突然回来了？爹吓到你没有？” 好歹曾经是特种兵的头儿，就算退役了，顾龙的警惕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相提并论的，门锁一响，人就清醒了。 “没有。”顾骁远早就听到顾龙下床的声音了，面色平淡地绕开他往外走，“我回来拿换洗的衣服。” “啧，那我下次睡地上，保证一点声儿都没有。”顾龙很是可惜地跟过去，“案子还没结？” 顾骁远“嗯”了一声。 顾龙“啪啪”拍他肩膀，豪气万丈，“加油干！证明给夏云扬看，我儿子丝毫不比他差，只是缺少点经验！” 顾骁远说：“再大声点，妈就能被您吵醒了。” 顾龙立刻捂嘴，踮起脚尖往卧室里偷偷瞄了眼，确认自己的爱人没有醒来，才松了口气。 说是加油干，顾骁远想起秦淮在观察室里的失望，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又是不是在拖夏云扬的后腿。 他有些闷闷地道：“缺少点经验也是差。” 顾龙没有听清楚，“嗯？”了一声，“儿你说啥？” “……我走了。”顾骁远推开门，想起什么，侧过半个身子，又说：“从明天开始，您就有土豆红烧肉吃了。” 顾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顾骁远已经关门离开，留他一个人在客厅里，从疑惑，到震惊，然后转为雀跃，最后是欣慰，笑着溜回床上抱紧爱人，美滋滋地继续睡了。 夏云扬和顾骁远回到市局刑侦大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地上、椅子上、桌上到处都躺着人，鼾声一片，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他们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跨过打地铺的同事，进入了夏云扬的办公室。 夏云扬轻轻地关上门，才按下了灯的开关。 他问顾骁远：“看到了吗，我是不是没有骗你？” 即使隔着房门，顾骁远都能感到那股仿佛将要穿云裂石的鼾声之力，如实道：“……我宁愿来回跑。” “有空的时候，就多看看市局附近的房子吧。”夏云扬笑道，“通过毛文化的案子，相信你也知道我们办案的紧密程度了，市局不好住，但也没有必要再把为数不多的睡觉时间都耗费在上下班的路上。” 他这话说得很是中肯，顾骁远也就点点头，应道：“好。” 夏云扬把拷贝了监控的U盘插入电脑，按照叶筱蝶的讯问笔录，将案发当天从枫林小区抵达流雨住宅区之间，能查的监控全部都查了一遍。 虽然枫林小区的监控没有用，叶筱蝶出门的时间无法确定，但从她出现在地铁站监控范围的时间来推测，也能够确定她是在七点半左右出的门。之后，她从第七个车厢入口，上了4号线地铁，途径21个站点，全程没有下车，直到抵达终点站，再次出现在监控里时，已经是八点二十五了。 夏云扬没有再看下去，除非叶筱蝶长了翅膀，否则是不可能在五分钟内赶回枫林小区作案的。 他把之后的监控转发给高晓清，方便高晓清确认当晚去到刘峰家里聚众吸毒的有哪些人，就把叶筱蝶交给缉毒中队了。 虽然他们还没有确定刘峰是否以贩养吸，但是涉嫌贩毒的案件依然会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查清楚的，夏云扬又通知了枫林小区所在的居委会，以防年幼的右苗和毛长水没有人照顾，居委会的可以及时依法对他们进行短期照顾。 全都安排妥当后，夏云扬才懒洋洋地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仰头看向顾骁远，“现在叶筱蝶的嫌疑也排除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总指挥大人？” 顾骁远对上他明亮的双眸，第一次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觉得，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夏云扬有些意外他的信任，但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你的面前还有路可选。” “是正确的路吗？”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对错。” 顾骁远看着夏云扬，过了一会儿，才说：“传唤余勇。” “好。”夏云扬从沙发上坐起来，给陈逍遥打电话：“沈成凤夫妇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关灯睡觉了。”陈逍遥打了个哈欠，“我就在他家这层蹲着，除非他从七楼跳下去，不然是不可能逃脱我的视线的。” “那就好。”夏云扬说，“五分钟内，我会把传唤通知书发给你，你准备准备，把人带过来。” 面对嫌疑人，他们是不会吝啬使用传唤权的，即使是在凌晨。 陈逍遥立刻来了精神，“保证完成任务！” 但他忘了挂断电话，于是隔着手机，夏云扬都能听到“呜呼”一声堪比猴子的叫声，“妈妈耶，我终于能解放了！哈哈哈哈……” “……”夏云扬无奈地笑着按下了挂断键。 枫林小区，第三单元310号。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家里的门没有猫眼，右苗看不到敲门的人是谁，生怕又是过来讨债的，紧紧抱着熟睡的毛长水，蜷缩在床上没有吭声。 “右苗！毛长水！你们在家吗？”门外传来一道女声，“我是居委会的赵大妈，快来给我开开门！” 赵大妈？ 右苗不知道赵大妈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自己家里，但她觉得对方的动静这么大，都不怕吵醒邻居，应该是没有撒谎，便松开毛长水，下床去开了门。 赵大妈一头卷发乱糟糟的，“吵着你们睡觉了吧？不好意思啊，我也是临时受托，才从家里赶过来呢。” 右苗说：“您赶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哦，是你妈妈拜托我来照顾你们的，她有点事出去了，可能要过两天才回来。”赵大妈走进房间，手里还拎着一堆食材，关心地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毛长水，或许真的会相信赵大妈的话，但是站在这里的人是右苗，她比谁都清楚叶筱蝶做的是什么“工作”，比起有事出去，更大的可能是被抓了。 毕竟毛文化死了，身为妻子的叶筱蝶就是最大嫌疑者。 “姐姐？”毛长水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连拖鞋都穿反了，“这位阿姨是谁？怎么在我们家啊？” 右苗将要拆穿的话止住了，一边弯腰一边说：“妈妈出去办事了，阿姨是来照顾我们的。” “哎哟，瞧瞧这小脚丫，都露出来了。”赵大妈比右苗快了一步，蹲下微胖的身躯，帮毛长水把拖鞋重新脱下穿好了。 右苗定了定。 毛长水奶乎乎地笑道：“谢谢阿姨。” “谢什么呀，这点小事。”赵大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对了，你们还没告诉阿姨呢，晚上吃饭了吗？” 右苗想要提醒赵大妈，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毛长水就拍拍瘪瘪的小肚皮道：“妈妈不在，这里‘咕噜噜’的。” “那正好，阿姨从家里给你们带了菜过来，这就给你们做。”赵大妈掏出手机，播放着自家小孩最喜欢看的《喜羊羊与灰太狼》，放在桌上，“你们先看着，等一会儿就能吃饱饱了。” “好！”毛长水立马不困了，坐在椅子上专心看着，兴奋地重复里面的反派台词：“我一定会再回来哒！” 右苗没有和毛长水一起看动画片，目光追随着拿起蔬菜和肉走去厨房的赵大妈。 赵大妈刚碰过毛长水的脚丫子，准备洗洗手做菜，才发现厨房里到处都是灰尘，像是根本没有用过，连铁锅都生锈了。 “这叶筱蝶真是……饭都不做，光给孩子吃外卖怎么行？”赵大妈一边念叨着，一边擦洗干净台面上的灰尘，又用锅丝球把铁锈给去除了，折腾老半天，才开始切菜、炒菜。 右苗就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赵大妈发福的身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忙活，让长久以来都充斥着淡淡灰尘味的厨房，渐渐燃起了一丝人间烟火味。 赵大妈无意间瞧见右苗，赶紧放下汤勺，“乖闺女，你在这站着干什么呢？烟味儿重，可别熏到身上了。” 她推着右苗出去，让右苗坐在毛长水的身边，“来，跟弟弟一起看动画片，再过十分钟饭就好了啊。” 她说完，发现右苗的头发还翘着，顺手替她理顺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间，右苗下意识的瑟缩，又走进厨房里忙活去了。 右苗就像是被点了穴道，僵坐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抚上了刚才被温柔对待过的发丝，眼里水光闪烁，好像有什么缺失已久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之间，蔓延上了心间。
第20章 传唤远在金阳新区的余勇过来, 至少也得等待一个半小时，夏云扬摸了摸肚子，才想起来, 他们昨天仅仅吃了一顿早餐，就一直熬到次日凌晨的现在，“小顾, 我有点饿了, 你饿吗？” 这事不能提, 一提就都饿了。 顾骁远掏出手机，点开还没怎么琢磨明白的外卖APP，“你想吃什么？” “不点外卖了。”夏云扬说，“走，队长带你去尝尝咱们市局的‘深夜食堂’。” 顾骁远没听说过, 但还是放下手机跟他走了。 夏云扬带着顾骁远来到负一楼, 这一整层都是食堂, 又亮堂又宽敞, 加班的人也不少。 顾骁远还是个新人, 连考勤都没录入, 更别提饭卡了，夏云扬就帮他刷了卡。 “嘀——”“嘀——”两声, 总共扣除十块钱。 顾骁远无意间扫到余额，还剩一万八千多，简直堪称巨额饭卡。 夏云扬注意到他的视线, 解释道：“这是我实习期那年充的, 年少不懂事, 谁知道平时都在外面办案子，很少在市局吃饭, 所以才会剩这么多。等你拿到饭卡，记得要少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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