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液顺着手指流到了腕间,黏腻的感觉就和那时的一样... 兰天大口地嚼着口中的梨,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时景舒抽出一张纸巾想给兰天擦擦手,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他惊恐地大力躲开。 兰天狼狈地低下了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刺痛了时景舒的双眼。 “这梨,好甜啊。”兰天嚼着梨,说出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时景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发抖的手,喃喃道:“是啊。” 兰天压抑着急促的喘息,又忍不住地开始咳嗽起来。 手上吃了一小半的梨不小心掉到了床单上,滚落了一小片水渍。 时景舒起身刚要帮忙,忽地,兰天的一句话让他心中蓦然一紧。 “时景舒,咳,我差点...杀了一个人。” 兰天闭上眼,自暴自弃,“咳,那是一个活人,还活着的人,手术刀太锋利了,他们按着我的手,血是涌出来的,和之前都不一样。” “我不想这么做的,我死都不想。”兰天的话已经有些混乱,“我割伤了自己的手,太疼了,但他还是死了,被他们生生地剖开,就死在我的面前,那么近,我没办法救他,对不起,对不起...” 时景舒的思绪骤然翻涌,来不及多想,他将浑身发抖的兰天紧紧地搂进怀里,贴在兰天的耳边道:“别去想了,不怪你,这不怪你。” 兰天埋在时景舒的胸前无声地落泪,他越是想要忘记,那个画面就越是清晰,一帧帧地横亘在脑海中,仿佛要把人逼疯。 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委屈与悲伤。 周遭的事物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他想要缩进不见光的壳里,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酥麻。 时景舒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声音低缓道: “宝贝,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情。” 时景舒从未用这两个字称呼过自己,兰天一抬眼,便撞进了对方无比认真的眼眸。 时景舒看着他的眼睛,一句一顿道:“不论在那里他们强迫你做了什么事情,都与你的品性和能力没有关系,这不怪你,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够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 兰天张了张嘴,半天才轻声说出一句:“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不论是那个猩猩手臂的男人,还是那个曾经去到外婆家的男人,这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才会... “没有什么不对。”时景舒口吻寻常地和他讲着道理,“你没有错,害死他们的是药厂里的那些人,而不是你。那些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在杀人的同时,带给你痛苦。” “只有你也跟着倒下,他们才是真的达到了目的。”时景舒动作小心,替兰天擦去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所以,不要让他们如愿,嗯?” 兰天垂下了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景舒起身,将床单上那颗脏了的梨扔到垃圾桶里,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坐到床边削了起来。 “他们打击你,是因为惧怕你。”时景舒看似专注地对付着手上的梨,实际上留意着兰天的一举一动,“你帮助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基地,又即将会帮助我们揭露他们的罪行,此时该感到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兰天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颤抖的身体。 时景舒将削好的梨递到兰天面前,温柔道:“吃吧,等你吃完,我去叫他们进来,好不好?” 兰天没说好与不好,半晌后,只是伸手接过了那只梨。 兰天吃的很慢,时景舒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不论兰天什么时候看向他,都会收获到一个令人安心的笑。 等兰天终于吃完了手中的梨,时景舒找出湿巾给他擦了擦手,手指还未离开,就被兰天轻轻勾住。 兰天看了一眼病房的门,嗫喏道:“我没关系的,别让人等太久。” 时景舒哑了一瞬,他看得出来,兰天还没真正地迈过那道坎,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轻柔地捏了捏兰天的指尖,另一只手在兰天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拳,深吸一口气后,他笑着朝兰天道: “我保证,过了今天,不会再有人问起你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他给兰天整了整蹭乱的头发和衣领,开门前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我一直都在,有些记不清的事情,就不要勉强。” 兰天没有说话,抿着唇点了点头。 等小刘和朱兴朝几人进屋的时候,兰天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只有眼尾还余有一片薄红。 兰天回忆了许久,从发生车祸时开始讲起... 那间纯白色的屋子、走廊里见到的那些“被改造的实验体”、廖成泰向他发来的加入邀请、被残忍虐杀的那两个人...以及火灾后他如何从地下逃跑的经过。 他毫无保留地讲述了被困在那里时发生的一切,但下意识地,他隐瞒了从廖成泰口中听到的,关于外婆和宋叔叔的往事... 记录员的笔唰唰写个不停,房间里只有兰天低低的说话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咳嗽。 时景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逆着光,没人看得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听到兰天被人压制,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黄宇撇撇嘴,刚要开口,就被时景舒狠厉的视线吓得闭了嘴。 兰天的右手覆在自己裹满了纱布的左手手掌上,无意识地抠弄着。 等所有的事情都说完,手上的医用胶带都被他扯得变了形。 朱兴朝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一旁,对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进一步提问。 “秦星阑是和你关在一起吗?” “是的,但后来...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 “他们对秦星阑也发出了邀请吗?” “是的,秦星阑有和我提过。” “你能感受到,他们这次绑架主要是针对秦星阑还是针对你?” “我...我不知道。” “你在那条走廊上,大概见见到了几个‘实验体’,都是什么样子的,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 等朱兴朝所有的问题都问完,兰天已然消耗了太多精力,强打着精神,咳嗽的频率都加快了几分。 时景舒的眉心越皱越紧,终于道:“朱队要是问完了的话,局里的事情那么多,我就不多留了。” 话中送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可朱兴朝依然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走。 时景舒的耐心告竭,再三询问下,朱兴朝才支支吾吾地表示,想请时景舒给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指一条明路。 “...负责人早已经跑了,车辆也追查不到,技术那边正在想办法对那些从地下取出来的燃毁的资料进行恢复,但是希望也不大,线索上...实在是有些少啊...” 时景舒顿时明白了朱兴朝的意思,不想耽误兰天休息,他想了一下,简洁地提出了两个词:“资金与人员”。 他语速极快,解释道:“建成这样一个地下空间,所花费的资金必定不是个小数目,那名负责人顶多只是个棋子,背后真正主谋一定另有人在,另外,底下大批昂贵的医用器材,没有登记在册,都是来路不明,如果我没记错,国内能生产这些器材的厂家也并不算多。” “至于人员,兰天说了,那里面涉及到一些外籍的人,他们声称自己是在‘做研究’,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如果不是反社会人格,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一群有着医疗背景的疯子,这样的人,在过往的经历上,很大概率做出过一些和医学相关、并且十分出格的事情。” “从这两方面入手,或许能有一些新的线索。”时景舒点到为止,并没有讲得太深,朱兴朝领悟地还算明白,双眼发亮道:“好,好,我这就是查。” “我就不打扰兰法医休息了,这两天有空的话,劳烦来警局一趟,有几具尸体还想请兰法医辨认一下,那个...当然,最好是今天下午就...” 没等时景舒对朱兴朝的得寸进尺提出异议,兰天就咳嗽了两声,答应了下来,“好,我下午就过去。” 朱兴朝见他答应,一秒都不敢多停,千恩万谢地带着黄宇和那名记录员离开了。 小刘接到了孟云的电话,也忙不迭地向两人道了别。 等病房空下来后,时景舒不赞成地捏了捏兰天的脸。 但抵不过对方的坚持,休息了一个中午后,时景舒还是领着兰天来到了黄龙区警局。 时景舒提前找了家服务周到的商铺,给兰天挑选了一身合适的衣服送货上门,高领的毛衣将他脖颈上的淤青遮得严严实实,兰天又带了个口罩,用来遮掩脸上的伤口。 除了走得比较慢之外,兰天并没有旁人引来过多的关注,这让他不禁放松了些许。 此时是下午两点半,正是警局上班的时间。 两人来之前和朱兴朝打了电话,奈何对方分身乏术,只好安排了局里的一名法医接待两人。 这名法医正是那晚在火葬场外,和时景舒几人一起研究尸体的那位。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像是刚熬过几个大夜。 他带着两人到了冷冻室,在那里,整整存放着九具尸体,等待着兰天的辨认。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感情写完了,奋力推剧情,下章让秦掉马 保证后期不让小兰哭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hhhh
第96章 辨认 “本案截至目前一共发现了十具尸体,八男两女,这里一共有九具,都是剖验完毕的,还有一具正在解剖室,由我们科长正在带人检验。” 兰天工作以来从未见过摆放得如此密实的冷冻柜,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带他们来的法医似乎已经在这两天高强度的工作下产生了麻木,机械性地汇报着每具尸体的死亡情况。 “这边六具是四男两女,都是从火葬场的皮卡车里发现的,这具是电击导致心脏骤停而死的,这具是双臂缺失,失血过多而死的,这具...” 兰天垂眼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久久没有说话。 时景舒从尸体缺失的双臂上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兰天口中那名被移植了动物手臂的男人。 等法医挨个简述完这几具尸体的死因,兰天顿了一下,问道:“在这名死者的体内,有没有发现残留的动物血液?” “你怎么知道?”法医岑鸣眼角一跳,不禁多看了兰天两眼,这时,他才认出了兰天身后站着的人,是那晚的那名刑侦队长。 他看向兰天,恍然道:“那你就是...那名法医?” 注意到兰天耳侧露出来的小片青肿,岑鸣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笑了笑道:“原来是你们。” 时景舒最开始就认出了他,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兰天这时才知道,多亏了岑鸣,他留在尸体身上的线索才能被众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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