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心情还未散去,一转身,时景舒紧贴在玻璃墙上变形的脸唬了他一跳。 时景舒不明白解剖个尸体为什么还能解出感情,最后连手都拉上了。 他努力回忆着严昊的长相和不甚清晰的身材,理论上还是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兰天迅速的解下身上沾着血污的防护服,扔到废物桶里,望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时景舒笑着朝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让他慢一点。 兰天内心喜悦,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发现,他按下密码从解剖室出来,还没走两步,小脸一皱,又转身冲进了换衣室。 小隔间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紧跟着出来的李木子朝时景舒解释道:“刚解剖完,身上味道不好闻。” 他设置好继续通风换气的时间,在时景舒难以言喻的目光中走进了兰天隔壁的小隔间。 不到十分钟,兰天身着一条短裤慢吞吞地从浴室出来,发尾滴水,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整个人湿乎乎的。 兰天的心脏咚咚作响,害怕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刻意,笨拙僵硬地走到更衣柜前,扒拉衣服的指尖都有些发麻。 通常洗完澡后,他会套上短袖再出来,刚才突然心一横,就只带了裤子进去,一通热水浇过脑子后,兰天后悔地很彻底,奈何已经无法挽救。 他痛苦地打开门,逃避地不敢去看时景舒的表情。 时景舒的目光从上到下黏腻地过了两圈,牙根有些痒痒,不知道是气兰天毫不避讳地被多少人看了去,还是气他根本没把自己看作一个对他有企图的男人。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诱惑事件的时景舒独自生起了闷气。 他动作迅速关上了门,把听到动静探头张望的唐莹莹阻隔在外。 兰天见时景舒面色不虞,不敢再耽误时间,兜头套上短袖,开口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大约在昨晚的十点一刻,确定是雷击致死,咳,雷电应该是通过...” 许是长久没有喝水,兰天声音有些干涩,时景舒四下找了找,没有水杯,只在桌子角落看到一小盒不知什么时候被遗落在这儿的牛奶。 猝不及防被塞了盒奶的兰天熟练地叼过吸管,不吭声了。 时景舒拿过一旁的毛巾生涩地给兰天擦头发,怕给人搓疼,力道小的像是在隔着毛巾抚摸一只小动物。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不一会儿,李木子从隔壁浴室出来,莫名地感受到了来自时景舒眼神中淡淡的防备。 他不明所以,从更衣柜里拿出一只吹风机递给时景舒,道:“时队,要用吗?” 他昨天才知道,原来时队和兰天两人是校友,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 怪不得呢,两人看起来是挺亲密的。 时景舒梗着脖子装瞎,兰天感觉头上的力道有些加重,忙道:“不用了,你先用吧。” 李木子耸了耸肩,利索的吹干头发,把一旁系统打印好的尸检报告放到桌子上,先行离开了。 “队长。”兰天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小声地叫道。 时景舒的姿态在李木子走后,明显放松了许多,他专心对付手下柔软的短发,漫不经心道:“你继续说。” “嗯。”兰天想了想,“不出意外,导电的物品应该就是死者手腕上带的那两样东西,哦,也有可能是雨伞。雷电从手腕处进入,流经心脏导致心脏停博致死。” “死者的脏器被破坏得很严重,从胃内容物上来看,至少有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最后一餐应该是午饭。” “浑身上下除了雷电造成的损伤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伤痕,生化检测和毒物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兰天将几页纸中的一张抽出,“结果无异常,严昊体内没有任何毒物和药物残留。” 这就表明,严昊在被雷击中的时候,是有活动能力且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 时景舒浏览着报告,思索道:“还有个问题,有没有可能出现其他容易吸引雷电的东西,和手表或是手链嵌连在一起,在死者遭到雷击死亡后再被取走,没有留在现场。” “换句话说,手表什么的,会不会只是障眼法?”时景舒见兰天逐渐皱起的眉,勾了勾唇,笑道:“当然,这是检验科那边应该查明的问题,你已经替他们缩小了调查范围,他们会感激你。” 兰天被时景舒笑得晃了眼,垂眸吸了两口奶,轻声道:“我所能确定的只有电流进入的部位,死者手腕上有没有其他东西,我不能确定,但我个人认为,可能性不大。” “怎么说?” 兰天想了想,陈述道:“根据死者身体被破坏的程度来看,至多只遭受过一到两次的雷击,昨晚的雷雨持续到了十一点半,如果真的有人要去取引雷物,也一定会在雨停之后,不然...风险太大。” 时景舒被他的说法逗笑,“也是,毕竟谁都会怕一不小心也躺在了那儿。” 而且,如果用这种方法,不仅要保证死者被雷击中的时候附近没有目击者,还要时时刻刻跟着,才能在别人发现之前,第一时间把东西取回来。 兰天觉得今天接收的笑容有些超标,雀跃的情绪插着翅膀往外冒,他只能大口喝奶掩饰,轻轻“唔”了一声,随后想到了什么,“昨晚的雷雨没有预报,没有人能提前知道。” 不可控的雷雨,不可控的环境,如果用这种方式来杀人,变量这么多,所承担的风险未免太大了。 “还有一点。”兰天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有另一个便捷的确认方式,“雷击的时候经过高温灼烧,死者佩戴的手表和手链有明显的融化迹象,甚至有部分粘连在了一起,如果有第三样物品的存在,肯定会留下点什么。” “如果没有第三样物品的存在。”时景舒顺着兰天的话往下说,心里始终有点放不下,“只凭手表或者是手链,能吸引雷电么?” “可以的。”兰天明白他的顾虑,“死者死亡的地方比较空旷,周围也没有树木,电线杆之类的,手表和手链里的金属物质在被打湿后理论上是可以吸引雷电的。” “只不过这个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绝不是零。” 作为一个严格和数字打交道的理科生,兰天相信,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只要不是零,那他就有出现的可能。 “那就是说,如果检验科那边没有发现异常。”时景舒饶有兴味的开口,“严昊的死,就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毕竟仅靠无限接近于零的概率来杀人,这简直和请别人吃饭试图噎死对方的杀人方式一样,可能那人都成了一个小胖老头儿,还没有赌到那亿万分之一的死亡概率。 兰天的头发已经干了大半,时景舒把毛巾挂好,扭头看到兰天坐在椅子上乖乖地喝奶,心底软成一片,“我记得你更喜欢喝另一个牌子的,不是说这个牌子的味道不够甜?” 兰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时景舒在说什么,解释道:“这是上次小李哥给我的,一直放在这儿,我都快忘了。” 时景舒炸到一半的毛又被后半句捋顺,想到刚才兰天洗完澡毫不避讳的模样,一开口自己都觉得酸,“李木子人是挺好的,宁科长前一阵子还说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 兰天不懂时景舒怎么突然对八卦感兴趣,配合地聊道:“他们好像已经在一起了,小李哥前两天写完报告还说要出去约会。” “是么。”时景舒轻吐了口气,心头梗着的不快霎时散去,笑弯了眼,“那挺好,下次见面一定恭喜他。” “你...也想要找女朋友吗?”兰天心底咯噔一下,他察觉到时景舒面露羡慕,顿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时景舒被问得猝不及防,心想我要找也是找男朋友。 哦,也不对,他哪里还需要再找。 他望着兰天白净脸颊上被蒸气熏染未褪去的薄红,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不找,干什么祸害人小姑娘。” 兰天撇了撇嘴,刚才时景舒羡慕的神情太明显,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僵硬地“哦”了一声,拿手上的报告撒气,翻得哗啦哗啦响。 时景舒怕兰天细问,忙转移话题,“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是还有一点,但是不太确定。”兰天抿着唇,把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死者精囊里残余的精*量很少,尿道还有残余的精*,有很大概率死前有过性行为。” “刚才死者的助理来过。”时景舒若有所思,“他也提到了,说是怀疑死者这段时间有正在交往的女人。” 兰天:“那他去西郊,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 “技术组那边正在查死者的手机和电脑,还没有发现和死者关系暧昧的人。” 兰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论如何,从法医学的角度来说,尸检报告上我所能给出的鉴定结果,只能是雷击造成的身亡。” 时景舒接过鉴定报告,最低下一行“雷击致死”四个字板正地钉在那里,是对严昊死因的最终宣判。 “成,我先拿着,局长那边我去说。” 事情发生不过半天,本地的舆论发酵很厉害,局长刚下了死命令,72小时内必须查明真相,给死者家属和公众一个交代。 从解剖室出来时,唐莹莹正蹲在一旁扣手机,见状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惊疑地盯着兰法医四处乱翘的头发,笑嘻嘻地打了招呼。 时景舒带着两人去食堂吃了饭,把兰天送回宿舍休息后,开车带着唐莹莹前往严昊家。 车上,唐莹莹翻看着尸检报告。 “一会儿到了严昊家别乱说,注意多观察。”时景舒开着车,手机铃声响起,小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时队,严昊的车在别墅区找到了,就在他本人名下的那栋,我们和技术组的兄弟们正准备进去看看。” “好,重点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尤其是卧室、浴室这些。” “生活痕迹?你是指同居?”小刘推开大门,打开鞋柜,里面孤零零的只有一双拖鞋。 “对,西郊别墅有可能是严昊幽会的地方。你和向阳仔细找一下,把周边近期的监控都调回来。” “我明白了,只是这周边还在施工,监控都没安装,我们在沿路再找找看。” “好。”时景舒几番叮嘱后挂了电话。 唐莹莹背着时大队长网上冲浪,严昊的死根本压不住,网上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有车祸的,有谋财害命的,甚至还有为情所困痛苦自杀的... 她点进一个“本市知名企业家严昊昨夜身亡,死像惨怖,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的帖子。 帖子里洋洋洒洒大几千字,配上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牢牢稳居热榜第一。 唐莹莹攥紧手机,想到了今早郑媛母女二人力竭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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