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给大家解释一下,使用玻璃幕墙的建筑外立面是不用砖砌墙的。玻璃幕墙的工艺分为很多种,大多数是用铝合金龙骨,附件,钢化玻璃组成。由于这一间房子是厕所,在二次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在上面贴了仿砖内墙板,根本不是实砖,大家可以轻轻敲一敲,会有很明显的空洞声,这里全是玻璃。” “原来这是贴的啊。”在旁边有个中年人“啧”了一声,“我老觉得这种公用厕所墙壁不干净,所以没去仔细观察过,还一直以为是实心的。” “可就算这样的玻璃幕墙,要是切割下来,也有痕迹啊。” “江洋提到过一个细节,他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声音,他以为是老鼠。” 舒墨说完伸手指向天花板:“我曾经处理过一个案子,受害人躲在厨房的吊顶里躲过一劫。大家看厕所的天花板,用了铝扣板吊顶,之前我们做过实验,发现只要是趴着,受力点均匀,完全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小吴,你去把搬把椅子进来,放在最后的厕所隔间里。” 吴晓聪连忙拿了张椅子进来,在舒墨的指导下,用拖把把吊顶顶开了一角,然后他站在凳子上,把头探进吊顶里看了一阵,大概半分钟的时间,他爬了下来。 他眼睛一亮,说:“里面大概有三十公分的高度,可以趴人。” 众人忙不迭兴奋起来。 网管忍不住问舒墨:“那就算藏在里面,他又怎么出去的呢?” “很简单,这只需要两个人一起操作。首先,有个人先藏在吊顶里,等江洋进来后,放药弄倒江洋,再把昏迷的江洋拉上吊顶里,换他下来。可能大家不清楚装修公司装修方式,可以回家把家里厨房的吊顶打开看看,工头为了节省材料,在现场施工的时候,师傅对内墙的装修只会到吊顶这个位置,也就是说这个贴着的仿砖内墙板不会贴到吊顶以内。 这个早就藏好的人,已经把幕墙上的玻璃划开,接着,把昏迷的江洋用特殊的绑带捆住,通过楼上的人把江洋顺着这个幕墙开的洞拉出去,然后吊到楼上。这个过程需要大量时间,所以吴晓聪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回到吊顶里,才不得不出声,因此露出了马脚。”舒墨推了一下鼻梁的眼镜,继续说,“随后可以有很多办法,比如行李箱,或者装醉酒的人,又或者到二楼,把人用绳子慢慢放下去,然后接应的人在外面把人扛到其他地方,这期间动作,完全避开了人群和监控。如果是我,既然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为了谨慎起见,会采用最后一种办法。” 有人问:“那这么说起来,这两个人都从吊顶离开了,那这块玻璃依旧是空的,这种幕墙我看外面都镀膜了,如果空了一块,看起来会很明显,警察只要往外一站,不就露馅了吗。” “不。”舒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轻声说,“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厕所。” 很多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如果这个人离开了,那血衣又是谁在21:30分之前,放进了江洋的书包里?” “也就是说……那个人,从始至终,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杨波骇然地睁大眼睛。 “是的。”舒墨说,“这人一直躲在吊顶里,等同伴把血衣和凶器拿回来后,然后用绳子把东西吊下来。这人在下面接应,把东西拿到手后,再用胶水重新把幕墙恢复原状。这是十四楼,从楼下朝上看,这种细微的拼接痕迹根本看不出来。另外,由于凶杀案没有发生在厕所内,警方也不会对这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这么多因素下,这个不可能的密室产生了。” 他话音刚落,吴晓聪又钻进了吊顶里,半分钟后,他在里面兴奋地大喊:“真的有,有很明显的痕迹。” 舒墨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淡淡地微笑起来。杨波拿出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吴晓聪从吊顶跳下,底下几个人接住了他。 所有人又开始喧哗起来,陷入各自的窃窃私语。 在一股凝重的气氛中,人群回到了网吧的吧台前,网管把显示器转过来,让大家可以看。 “那,那这个人,是我们认识的吗?”杨波咽了口唾沫,看起来脸上的汗水更多了。 “刚才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很重要的一个条件,要完成这个密室,不仅要非常了解警察的侦破方式,还要十分了解江洋这个人。” 杨波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他坐立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用只有舒墨能听见的音调小声说:“他是,他是……我们的同学。” 舒墨视线落在他身上,杨波感觉他的目光不像方才般犀利,而是变得柔和起来,然而他的心却是猛地沉了下去。 “能够十分清楚江洋的动向,让他心安理得拿走那瓶加了料的冰红茶,江洋也从没怀疑过他,甚至在警方审讯的时候,也没提出这个人的名字。这人,能拿到一套和江洋身形一致的校服,说明他能接触到专门储存剩余校服的仓库。” 舒墨坐在杨波身边,语气格外亲和地叙述着事实。 “可是,可是……”杨波的脸憋得通红,“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人暗示我拿出血衣。” “我知道。”舒墨点头,“就算没有你,那件血衣也会在恰当的时候被人发现,因为真正的策划者目的不在于陷害江洋,而是在于陷害江洋之后所引发的事情……” 杨波不明白:“那是什么呢?” 舒墨摇摇头,轻声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这时候,吴晓聪已经换好了衣服回来,他坐在舒墨身旁,问:“哥,知道陷害江洋的人是谁了吗?” 舒墨抿紧了嘴。在监控里那个没有进过厕所,却在晚上九点以后,从厕所里出来的瘦小身影,那个始终两手揣在兜里若无其事的学生,同样的校服外套让他和其他学生融为了一体。但他的肢体动作从始至终是紧绷着的,颤抖着,但因为网吧里的人们都沉浸在夜晚的疯狂,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在害怕,在畏惧,也在担心,可为了某种目的,他没有选择逃离。 这时,有人凑过来大声追问:“警官,到底谁对江洋有那么大的敌意,想要这样害他?” 舒墨转过头,发现在场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人变得里三层外三层。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们目光中闪烁着好奇,兴奋,还有人拿出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他。 可能就在刚刚,他那一番自以为是的对话已经被放在了网上。 他忽然想到,完蛋了,今天的翘课绝对会被教授发现。 还有,装成警察来查案子的事情也会被市局马上知道。 实在太愁人了,怕是光写检查已经不够了。 舒墨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他破罐破摔地站了起来,并清了清嗓子。 “我是在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这个案子,我是一个不太喜欢上网的人,大多数时间我都花费在阅读工作学习上,但尽管如此,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社会,我不去主动关注,消息却会来主动找我。” 与方才言辞的犀利不同,他现在的口吻要平和得多,配上他年轻的面孔,看上去像个礼貌的少年。但谁也不敢小瞧他,很多人甚至在等待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对于本案,我只记住了嫌疑人的名字,还有他的标签——江洋,一个正在读高二的未成年人,一个到处惹祸的不良少年,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而他被指控杀害的是我的同行,一名警察。” 吴晓聪捏紧了拳头,用力压制情绪,两个腮帮子也随之鼓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控诉他是凶手,除了现场发现的血衣和凶器,我听到的最多的是,因为他爸爸是杀人犯,所以他有遗传到暴力基因,他也杀了人。”舒墨笑了笑,忽然充满鄙夷地冷哼一声,“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有人不满地嘟囔起来,但那声音太小,舒墨听不见是什么,而且现在,他实在也没心思去反驳。 “在这场荒谬的舆论大战里,许多人都是无脑地跟随那些压根就不成立的谣言。对,是谣言,我必须要说清楚,江洋的爸爸当年是因为传销犯罪案判刑,而不是因为杀人。的确,有人死了,这个年轻的警察死的不明不白,这是一场巨大的悲剧,所有人都迫切想要找到凶手,而江洋就是被特地选中,推到公众面前,最完美的凶手。”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目光都暗淡了下来。 “江洋的确是个无可救药的孩子,逃课,沉迷网络游戏,甚至打架,成绩总拉全校的后腿,学校早就恨不得把他踢走,家长们也觉得这孩子在学校是定时炸弹。如果我是家长,我的孩子和江洋一起读书,我也很不得他赶紧被退学。可是,坏学生,他不等于会杀人,杀人是怎样的行为?我给大家打个比方,你拿着刀对准活蹦乱跳的鸡鸭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对准猫狗的时候,会不会畏惧。这不是懦弱,是人本能地对生命的敬畏。想要突破这道防线,仅仅凭‘品行不加’四个字是无法做到的。可这两个月以来,所有人都遵循了一条错漏百出的逻辑,因为他是坏学生,就推断他杀人,荒谬至极。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现在许多人都只准许一种声音存在,一旦有不同意见,立刻开始了集体围攻谩骂,直到这个人缴械投降,不再发表议论,因此等我去关注整件事情的时候,发现居然只剩下了一种声音。”舒墨皱着眉摇头,“这真是太可怕了。” 舒墨说到这里,轻轻吐了口气,语调缓和下来。 “有很多人失去了理智,还有许多人违法了规则,江洋是一名未成人,他应当受到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而且在案件未经过法庭审理之前,他都不是罪犯,他应该是嫌疑人。可他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个人隐私,从小到大的经历……甚至连庭审里绝对应该被保密的审讯,依旧传得大街小巷众人皆知。他的家人——年迈的爷爷,还遭到了实际行动的侮辱谩骂和殴打,用来维生的修车摊被人砸坏……我想请问,调查此案的警察、媒体,还有监督机构,你们是否执行了自己的使命,还是渎职违反了纪律和道德底线,让这个荒谬的大戏持续了整整两个月之久……请问,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是谁,听信谣言;又是谁,在网络上敲下那些恶毒的,丑陋的文字?”舒墨用手指戳了戳的胸口,轻声问,“扪心叩问下自己,这个人,是不是你?”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屏住了呼吸。 “有人问我,是谁陷害了江洋?是的,我知道,在我发现江洋不是凶手的时候,我就清楚的知道,这个凶手的模样、轮廓早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舒墨顿了顿,然后朗声说道,“是所有人,所有参与了这场话题讨论的人们,每一条评论,每一条博文,都是把他推进无底深渊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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