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沉痛地点了点头。 小李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情地看着楚白。 “磨磨唧唧什么呢?”邢司南转过身朝着楚白招了招手,“过来。” 楚白现在看到小金杯就犯头晕,他叹了口气,走过去:“领导有何吩咐?” 没想到邢司南看着他,竟然破天荒地迟疑了:“你身体不舒服?”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微微皱着眉,但侧脸随着动作自然而然地绷出一道非常利落漂亮的弧线,看起来赏心悦目。于是楚白忍不住先笑了:“我没那么娇气,上车吧。” 上六村距离齐贤派出所不算远,光看距离顶多车程半个小时。然而这里路况复杂,山路崎岖,动不动就九拐十八弯。再加之深山中灯光稀少,可见度极低,全靠小金杯的两个车灯撑着,李海洋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把着方向盘。 小金杯在路上一晃一晃,楚白被晃的昏昏欲睡,靠在邢司南肩膀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邢司南凝视了片刻他的脸,把外套递给他:“休息一会吧。” 晚上九点,他们终于到达了上六村。村庄里的人习惯早睡早起,因而整座村庄与远处连绵的群山一同氤氲在雾中,只余下一个黑沉沉的轮廓。偶然有几盏星星点点的灯亮着,并且伴随着几声零碎的鸡鸣狗叫。 楚白坐起来,将身上的外套还给邢司南,而后推开车门。山里夜晚风大,他被带着寒意的冷风兜头兜脑地一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小李解释道:“陆队将吴昌平的人像录入影像采集大数据库对比,发现吴昌平曾多次在这里出现。但是整个村子只有村口处安装了一个监控,所以我们只能推测他有极大可能住在这里,没办法将他的地址精确到户。” 邢司南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就只能挨家挨户上门去问了。” “我建议您直接找那些有灯光的房子。”小李显然有丰富的基层走访经验,“这个时间点,村子的年轻人都不在这里。您别看这儿房子这么多,其实大部分是空的。” 闻言,楚白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栋房子前。这房子修的挺气派,欧式小洋房的风格,足足有三层楼高,表墙上还贴了簇新的瓷砖。可惜门廊处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和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了。 邢司南点点头:“那就找有灯光的。我们分头行动,尽快确定吴昌平家的具体位置。” 十分钟后,楚白打着手电筒站在一户人家面前,敲了敲大门。 里面传来一个口音浓重的声音:“边个啊——” 楚白:“……” 要命。 他只好又“笃笃笃”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啪嗒啪嗒的蹒跚脚步声。几秒后,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探出身,仰起头打量着门外的楚白。 “您好。”楚白朝她笑了笑,将手里的警官证展示给她,“我是警察,来这里向您打听一些事情。” “你讲乜啊。”老奶奶摇了摇头,指指耳朵,“听唔懂。” 楚白想了想,拿出手机,直接将吴昌平的照片展示给她看:“您认识这个人吗?” 老奶奶看看照片,又看着楚白。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楚白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安静地站在门外。或许是楚白温和的态度和那张太过于具有欺骗性的脸,老奶奶想了想,回过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僆仔,过嚟一下!” 屋子里有个清脆的少年音应了一声,随后,一个大约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手机跑了出来。 “发生乜事了啊嫲嫲?”小男孩跑到门口才看到站在门外的楚白,他换了普通话,警惕道,“你找谁?” “我是警察。”楚白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和小男孩保持齐平,“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小男孩看了眼楚白手机上的照片,歪着脑袋思考许久:“好像是有点眼熟……等等,我帮你问问我嫲嫲。” 他转过身,和老奶奶用晦涩难懂的方言说了半晌,而后对着楚白道:“我嫲嫲说,照片上这个人好像是吴奶奶家的二儿子。他很多年以前就不在我们这住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 “就系佢,就系佢。”老奶奶肯定地点了点头,“错唔了,我睇住佢长大嘅,佢依家有出息了,年年搵大钱……” “我奶奶还说,她看着这个人长大的,这个人现在有出息了,年年赚大钱。”小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也想起来了!过年的时候,村子的大门口停了辆特霸气的大车,从车上下来的,就是这个人!” 楚白收回手机:“那你知道他结婚了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个人。”小男孩好奇道,“你们找他干什么?是要把他抓走吗?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楚白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读书。” 小男孩拉长了声音,颇为不屑地“切”了一声,楚白又问道:“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小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巷:“喏,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再左拐,左手边第一栋房子就是他家。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家修的特别大,跟个城堡似的。” 楚白道了谢,转过身朝小男孩所指的方向走去。他打开手机,给“未知联系人”发了条消息:问到了,在村子最里面,据说修的像个城堡似的……我直接去那等你。 今夜星光黯淡,重重叠叠的院落背后,是绵延数十里的苍青色群山。楚白抬起头,在比群山更远的地方,一轮皎洁的明月正高高悬挂在靛青色的夜空中,散发出清冷的光。 他数着步子,又往巷子的尽头走了几步,小男孩口中所形容的“城堡似的”建筑完全展露在了他眼前。那建筑最起码比别家的要足足高了两层楼,塔楼、拱门、廊柱一应俱全,也难怪小男孩会说它是座城堡。楚白走到门口,抬起手正打算敲门,眉头倏地一皱。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右边第二个房间的灯在两分钟之前还是亮着的。 巧合么……这家人刚好熄灯休息了? 楚白放弃了敲门的打算。他闪到门与窗之间的视线死角,轻轻地推了推门。 门竟然没锁。 这里的风气远没有到可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更何况是像吴昌平家这样目标极大的建筑。 警方想要利用家人让吴昌平开口,自然也会有人想要利用家人让吴昌平闭嘴。看来吴昌平的上线已经意识到出了事,并且派人先他们一步到达了这里,挟持了吴昌平的家人。 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吴昌平的家人。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楚白当机立断,推开门走了进去。该房屋的构成极为复杂,最西面是一架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而一楼除了客厅之外,至少还有三个房间,都紧紧地关着门。 客厅里的家具东倒西歪,招待客人用的瓜果四处洒落,显然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地毯上有一大片深色的湿痕,以及被拖曳过的痕迹。 八仙木桌上放着几个一次性纸杯,和一只透明的水晶烟灰缸。楚白正想凑近了仔细看看,身后忽然有一阵劲风袭来。 他反应很快,躲过后顺势抄起一旁的木凳,狠狠地砸在了那人头上。木凳被砸的四分五裂,那人向后踉跄了两步,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坐倒在了地上。 楚白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冷冷道:“谁让你来的?” 那人戴着黑色面罩,死死地瞪着他,双手双脚在空中不自然地踢蹬,似是极力想挣脱楚白的禁锢。借着月光,楚白看清了他手上的武器——那是一把菜刀。 楚白将他扔在客厅的空地上,踩住他的胸口,居高临下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楚白丢开他手上的武器,正想弯下腰去揭开他脸上的面罩,身侧忽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动静。 嫌犯有两个人! 凛冽的风自上而下,楚白来不及起身,避无可避,只能伸出左臂硬生生挡了这一下。他的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滚烫的鲜血在瞬间喷射而出。楚白深吸一口气,借力滚到一边,避开了同伙的第二次攻击。 太大意了。楚白捂住受伤的手臂,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条子追过来的可真够快的。”男人扶起自己的同伙,恨恨地咒骂了一句,“跟条狗似的,咬住就不放。” 同伙目光阴鸷地盯着楚白:“快点解决他,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楚白侧身躲过刀锋,而后一个直拳重重砸在男人下巴上,将男人掀翻在地。他的格斗技巧杂糅了多种格斗术,横扫侧踢得心应手恰到好处,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灵活,即使受了伤,一个人对战两个成年男人也不落下风。 嫌犯目露凶光,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对楚白进行了包抄。水果刀和菜刀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夹击而来,楚白干脆利落地往后下腰,整个人几乎弯成了一张弓。 这时候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邢司南和小李举着手电筒闯了进来。两人见状不妙,果断放弃了和楚白的缠斗,直直撞向窗户,撞碎了玻璃后一前一后地跳了出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楚白起身,捂住受伤的左臂,强行追了两步,随即因为失血过多而跪倒在了地上。恍惚之间,他看见邢司南冲了过来,脱下他的外套用力地摁在自己的伤口处:“别动!” 那道伤口几乎贯穿了他的大半个小臂,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尤其触目惊心。大概是划到了动脉血管,伤口处有大量鲜血不断涌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最后从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楚白听见了,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想继续追,被邢司南一把按住了:“你他妈给我老实呆着!” 楚白被他骂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正以一个非常尴尬、或者说暧昧的姿势躺在邢司南的怀里,如果不是他手臂上的那道口子,就算他们接下来接个吻,他也不会太意外。 楚白朝邢司南眨眨眼睛。他想说什么,但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正在逐渐显现,他开始头晕目眩,眼皮发沉,大脑一片混沌,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邢司南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先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两声枪响,以及巨大的碰撞声。片刻后,一个人影从门外溜溜达达地走进来,含笑道:“不是我说邢司南,你这回欠我的人情可欠大了。” “闭嘴!”邢司南看着自己快被鲜血浸透的外套,脸色难看,“快去楼上给我找根绳子皮筋之类的过来,他需要立即止血。” 陆昭看了一眼:“……我觉得他更需要立即去医院。” 小李拿着医药箱跑进来。在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后,邢司南抄着楚白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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