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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流

时间:2023-12-04 23:00:37  状态:完结  作者:花开沼泽

  “所以你是打算时间一到拎包就走,完全不给人家留一点点反应的时间么?”宋既明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样很像要单方面宣布跟他分手。”

  楚白更茫然了:“……原来恋爱中还有这样的说法么?我还是第一次……”

  他顿了顿,把剩下半句话说完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宋既明看他竟然没反驳自己关于“分手”的说法,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有种兄弟家的白菜被自己家的猪拱了的复杂感:“……你还真喜欢那小兔崽子啊……”

  他乜了一眼楚白,尝试性地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犯了一下像他这样中老年人的惯病:“不是,我能好奇一下吗?你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他?”

  楚白一顿。

  为什么会喜欢邢司南?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思维里,喜欢邢司南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的理所当然,一样的水到渠成——换句话来说,这是他作为灵长类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喜欢上除了邢司南以外的人。

  如果硬要他讲出个所以然来……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在公大时的邢司南,还带着一点青涩的、倔强的少年气的,总是一边拉长了一张臭脸,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自己的方向。

  以及那个昏暗灯光下义无反顾、暧昧至极的吻。

  他们无数次共赴险境,被推到悬崖边上;也无数次后背相抵,交付绝对的信任与忠诚。

  心理学上有个非常著名的“吊桥效应”理论,是指当人处在险境时,会出于本能地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而这些往往被认为是爱情来临前的征兆。如果这时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么他便很难分清楚这种近似于爱情的感觉,究竟是因为险境,亦或是因为他身边那个人。

  他想,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无数次。

  这个名字贯穿了自己过去的十二年,他们的命运如同丝线一样紧紧缠绕交织在一起。

  一定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因为……楚白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亦不能免俗。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最近为什么更新这么慢……因为我从啃老族变成社畜了呜呜呜呜,然后最近刚刚开始工作,有特别多要学的东西!不过接下来应该会好一点,努力恢复之前的更新频率!


第75章

  “伤口不能沾水,不能剧烈运动,饮食避免辛辣刺激……”

  主治医生一边在出院申请表上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注意事项。楚白低眉顺眼地站在邢司南背后,就差把“乖巧”两个字写到脸上。

  “好了,差不多就这些,应该能做到吧?”医生将出院申请表递还给邢司南,扫了他身后的楚白一眼,忽然有些怀疑地开口道,“……你能做到的吧?”

  楚白:“……”

  虽然他在不服管教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屡教不改……但也不至于这么不信任他吧?

  邢司南在他旁边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接过申请表,扯了一下楚白:“走了。”

  楚白“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邢司南身后出了办公室。邢司南等他出来,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问他:“怎么突然这么坚决地要出院?不会又想背着我搞什么幺蛾子吧?”

  楚白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道:“最近工作不忙么?”

  “还成吧,都是之前的一些收尾工作。”邢司南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说起工作……技侦组翻遍了案件发生当天整个小区及临近路段的所有监控,没发现任何有关那位狙击手的信箱。”

  “他很善于伪装。”楚白说这话时,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颈侧一个新鲜的疤痕——在邢司南的强烈要求下,他在前几天拆掉了脖子上的绷带,wrath留下的掐痕当然早就消失不见了,不过他自己用烟头烫的疤却留了下来,狰狞而丑陋地亘在他的颈侧。

  邢司南注意到他的动作,又是一皱眉:“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之前从来没见你抽过。”

  “……卧底的时候。”楚白松开手,有些别扭地转了一下身子,“很少抽……所以才会不小心烫到。”

  “未免也太不小心了。”邢司南的目光在他的伤疤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很快移开了视线,“我听说你被停职了。”

  “……”楚白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大厅和人潮汹涌的走廊,“你确定要现在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邢司南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身体力行地给出了答案:“是和那天那几个来找你的人有关么?”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碰巧在走廊上遇见了。”

  “……有够巧的。”楚白小声念叨了一句,随后无奈地摊了摊手,“嗯,以前的一些……不怎么美好的黑历史,被他们翻出来了。”

  “黑历史?”邢司南重复了一下这个过于简略概括的形容,“哪方面的?”

  “……说来复杂。”他们此刻身处在狭小的电梯笼厢内,和一群神情焦急,手里攥着各式各样单据的路人关在一起。楚白不自觉地往邢司南的方向靠了靠,心情也变得和当下的形势一样复杂起来。

  邢司南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没说什么,抬手将他护在了自己怀里。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后,楚白放松了一些,继续道:“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邢司南“嗯”了一声。

  很少会有人选择在公共场合公开讨论自己的私事,如非必要。电梯下行的速度慢得简直让人心烦意乱,手机铃声突兀地在电梯里响起,随后,紧挨着他们的某个中年男人将单据和药胡乱一塞,手忙脚乱地从工作服口袋里翻出正在嗡嗡地震个不停的手机。

  他带着浓重的口音开了口,扯着嗓子道:“喂,喂喂——有什么事?我在医院!”

  楚白略微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屏,以期能早点离开这个牢笼般逼仄的地方。

  中年男人全然不顾周围人或惊异或嫌恶的目光,对着电话那头大声嚷嚷道:“什么?!又要钱?上周才刚刚给你打了一千!你知不知道你妈都病得了快死了?!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来看过你妈一次?!”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中年男人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忽然恶狠狠地怒骂道:“滚!你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我和你妈上辈子犯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叮——”

  电梯门打开,电梯中的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涌出了电梯,像是生怕被男人的怒火所波及。邢司南拍了拍楚白的肩膀:“走吧。”

  楚白回过神,跟着邢司南走了出去。男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乃至于最后完全消失。沉重的电梯铁门再次缓缓关上,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医院里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或面临高昂的医药费望而却步,或被迫面对生老病死的无常规律,或被囿于病房的方寸天地不得脱身——如果说众生皆苦,那么医院就是这些苦痛的具象化体现与放大,人世百态与炎凉,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楚白沉默几秒,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道:“我跟我亲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

  “或者,是十分糟糕吧。”他摇了摇头,“几乎所有你能想到的形容关系恶劣的词汇……都可以用在我们身上。”

  邢司南看着他的表情,心往下沉了沉。

  “你被停职……”他斟酌着道,“是和你父母有关系么?”

  “……”楚白仰起头,午后的阳光越过树梢落在他的肩上。他朝着邢司南微微一笑,毫无血色的侧脸在阳光的映射下近乎于透明。

  “我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蹩脚的、巨大的谎言……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稍一触碰,就会整个化为泡影。”

  邢司南看了他几秒,突然伸手拉住他,而后用力把他揽进了怀中。

  “别说身份了,我现在看着你,都觉得你快要化为泡影了,就跟故事书里的小美人鱼一样。”他抱紧了楚白,低声道,“至少你现在站在这里,你本身是无比真实的,不是么?”

  “……”楚白静了几秒,卸了力,将重心放在了靠着邢司南的那半边身体上。他轻声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你档案上的人生经历和你所展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符。”邢司南换了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但凡是稍稍了解你一些的人……要是有心的话,很容易发现不对劲。”

  楚白又陷入了沉默。

  邢司南试探着开口道:“你父母……”

  “我父母。”楚白喃喃地重复了一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小时候,我家里总是很吵,我和母亲不怎么出门,总是待在卧室里,客厅里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当然,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看着那些人对他点头哈腰的样子,觉得他高低得是个领导什么的。”楚白有勾了勾嘴角,有些讽刺道,“尽管我的整个儿童时期,唯一和他有过交际的,大概就是他喝醉了酒,对着我亲妈和我大放厥词。”

  “‘父亲’、‘母亲’、‘家庭’……这些词的概念对我来说非常模糊。更何况,我也没有机会见到别人的父母,所以一直以为所有的父母和孩子,都是这样相处的。”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大概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当时他们对我的态度,都非常……”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措辞:“应该说……怪异吧。”

  虽然已经在老何那里听过一遍一模一样的故事,但当往事被正主轻描淡写地提起时,邢司南的胸口还是难以遏制地感受到了异样的酸楚与疼痛。

  他能想象到那样的画面,小小的楚白,或许只比桌子高一点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永远像是个融入不了群体的、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们憎恨他,厌恶他,背弃他,疏远他。孩童的恶意总是来的最直白纯粹,最不加掩饰,而像他这样的孩子,注定会成为被攻击和嘲弄的对象。

  “等到长大一点以后,他们的态度就又改变了。与其说是讨厌我,倒不如说是在害怕什么……总之,我在那里度过了一个非常不美好的童年,直到我的亲生父母一夜之间双双殒命,而我的养父出于同情,收养了我为止。”

  “被他收养的时候,我正处在人生最重要的成长阶段,而他害怕那些过去的经历和记忆会对我造成影响。为了使我能彻底摆脱过去,他做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楚白道,“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本来的名字不是‘楚白’,而是……‘楚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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