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淳正过身子,深吸一口气,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阿兰……该不会亲手把自己的奶奶给杀掉后肢解了吧。 那她哭什么呢。 沉思的当儿,鼓点戛然而止,众人鸦雀无声,一瞬间,文熙淳感觉自己像是身处真空环境中,听不到一点声响,就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阿兰慢慢端过一碗成分不明的污浊液体,紧接着,那个抱着小婴儿的年轻女人也低着头,一脸虔诚地走到阿兰身边,弓着身子一副谦卑之态,将手中的小婴儿推向前去。 阿兰拿过桌上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沾了一点污浊液体,在小婴儿的额间扫了两下,嘴里还念念有词。 但至于说了什么,隔得太远,文熙淳没听清。 小婴儿似乎被这股刺鼻的气味刺激到了,刚消停了没一会儿,再次张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 年轻女人缓缓跪在地上,举着孩子对着阿兰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仓皇躲到了人群中。 阿兰从桌上拿起毛笔,掀开一旁和板砖一样后的老旧记事簿,在最新一页中写了个名字,合上记事簿: “让我们一起为新生命的诞生祈福。”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低下头,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什么,像是方言,听不真切。 但,少了村长,却无人问津,不知是没人注意到还是另有隐情,阿兰的奶奶消失一事始终无人在意。 “从今日起,村里各项事宜全部由我接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阿兰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再抬眼时,眼底依然盈了满眶泪水。 奇怪,阿兰这是自己当村长了?如果这样,也该向大家告知老村长的身体情况以及最近行踪,但她不说,更没人问,一切仿佛了然于心,根本不需要做多余的解释。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原本安静坐在板凳上的村民忽然一个个起身,神情麻木,四肢胡乱扑腾,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有些人在疯狂大笑,有些人在嚎啕大哭,但无一例外,他们没有任何表情。 文熙淳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忽然发的什么疯,还是说这本就是这个村子的仪式流程。 紧接着,所有人犹如行尸走肉般,渐渐将那棵大树围起来,一个猛子跪倒在地,额头与地面疯狂相撞,鲜血染红了土地,沁入大树的根基。 与其说是特殊仪式,倒不如用“妖怪集会”来形容更贴切。 倏然间,文熙淳感觉自己的衣服口袋好像在动,他忙低头一瞧—— 一只黢黑的小手正在他的外衣口袋里贪婪地摸索着。 等文熙淳伸手阻止的时候,那只手已经从口袋里捞出了自己的钱夹,然后扒拉开近乎癫狂的人群,一阵风似的向外跑去。 文熙淳看清了,是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寒@鸽@尔@争@狸 “站住!”他冷喝一声,随即拔腿追了过去。 小孩跑得极快,猴子一样在竹楼间来回穿梭。 但文熙淳也不是吃素的,没两步就将两人间的距离大大缩短。 小孩一个飞扑爬上了一栋老旧的二层竹楼,真的像个猕猴一样坐在上面,扒拉着文熙淳的钱夹。 “把钱包还我。”文熙淳站在竹楼底下,怒喝道。 小孩把钱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把钱夹随手一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接着稳稳落在文熙淳手中。 “穷鬼,连十块钱都没有。”小孩嘲讽道。 文熙淳:“……还没发工资。” 但当他低头检查钱包的时候,却发现仅剩的五个钢镚儿一个没少,警员证却不翼而飞。 他赶紧抬头,就见小孩坐在楼顶看他的警员证。 “你是警察?”小孩抬头,眼中是堤防的神色。 文熙淳不知如何作答,他怕但凡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这暗访就没法继续下去,闹不好还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你怕了?”小孩轻蔑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警员证,“怕我拿给别人看?” “先把证件还我。”文熙淳皱起了眉,心情烦躁。 “还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敢和警察谈条件,文熙淳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小朋友将来是个能成大事的。 “你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 小孩警惕地四处张望一番,身子往前移了移,尽量靠近文熙淳,压低声音:“带我离开这里。” 文熙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按照阿兰的说法,他们是东躲西藏从南方逃到这里,为的就是不在被世俗烦扰,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清静之地,竟然还有人想主动离开的。 “而且你要是答应我,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非常想知道。” 小孩看起来丝毫不畏惧眼前这人的身份,或许对他来讲,一辈子生活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比和警察谈判要恐怖得多。 文熙淳思忖再三,觉得这孩子提的要求还算正当,索性应了他先,打好了缓兵之计再想办法也不迟。 他冲小孩摆摆手:“你下来吧,我答应你。” 小孩又是猴子一样从竹楼上爬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文熙淳的警员证,生怕他抢回证件后翻脸不认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面前这栋主楼的大门—— 尘封已久的苦尘味儿扑鼻而来,屋内一片昏暗,令人联想到上世纪的东南亚。 小孩倒了杯水给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沾满茶渍的水杯往桌上一放,然后他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什么东西扔在桌子上。 是一部手机。 而且是部女士手机,粉嫩嫩的手机壳上垂了只小胖猫的吊坠。 “你们是为了寻找她才来的吧。”这孩子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文熙淳诧异地拿过手机,点了两下屏幕—— 屏保中出现了熟悉的一张脸。 那个拍摄视频上传到油管后,神秘失踪的女生。 “你怎么拿到这部手机的!” 小孩抬眼:“偷的。” “这个女孩现在在哪。” 小孩目光冷冽,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死了。”
第83章 血祭(16) 就当是我乞求你,好么。 文熙淳愕然,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面部紧绷的小孩,一时间无法判断这孩子所言到底几分真假。 “你要是不信我, 我可以带你去看, 这个阿姨的尸体还在七层楼里藏着。”小孩振振有词,努力为自己辩解。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文熙淳半信半疑, 想旁敲侧击地确定下这孩子说的到底真假。 “你说她来就来吧,偏要从这里顺走点什么,犯了村子里的忌讳,那群人怎么可能留她苟活。”小孩的语气恨铁不成钢,其中还夹带着一丝惋惜。 “你叫什么名字。”文熙淳忽然话锋一转, 关心起小破孩的名字。 “我叫阿铭,你呢。” “文熙淳。” “……”听到文熙淳的名字,小孩忽然沉默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文熙淳, 眉头紧拧,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怎么,我的名字很奇怪?” “不是,只是觉得很耳熟, 在哪里听过,而且不止一次。”小孩绞尽脑汁开始努力回想, 但想了半天,无果。 “我是警察,办过许多案子,你耳熟也是正常。” 文熙淳这么解释道。 小孩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只是他本就心大, 在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上也不愿多费精力。 但文熙淳恐怕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信息落后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村子里, 到底有多少人能知道路面上的新闻。 “好吧,文熙淳,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带你去看,但你要保证,绝对不可以从这村子里带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草也不行,否则……” 文熙淳抬眼:“否则什么。” 小孩凑近几分,用气音轻声说道:“否则你就会像那个阿姨一样,被诅咒,然后死于非命。” “什么诅咒。”一句话,勾起了文熙淳的好奇心。 “不能说,说了我也会出大事。”这个叫阿铭的小朋友明明没多大年纪,却过分的谨慎。 “那么,今晚十二点,我在七层楼前面等你,不见不散。” **** 刚回到村中央的大树下,就见这里的村民做鸟兽四散,几个壮丁抬着树下的长桌往外走去。 除此之外,还有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看的姚景容。 “你去了哪里。”见到文熙淳,姚景容一瞬间炸了毛一样,态度极其恶劣。 “刚钱包被人偷了,去追回来了。” “偷你的钱包?怕不是白费力气吧。”姚景容哂笑道。 “是是是,就该偷你的,我下次和那个小贼打声招呼,让他专盯着你作案。”有时候,姚景容说话是真的让人来气。 回到祠堂,文熙淳把刚才那小孩的事和二人一说,两人都是关怀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文熙淳。 姚景容:“第一,他是贼;第二,他是黑水村的人,你为什么愿意相信他会胳膊肘往外拐。” 云牧遥:“姚科长说得不无道理,这孩子所言几分真假我们也无法探究。” 这两人,真是好奇怪,平时恨不得把对方打死,但在对文熙淳的事上,却达到了默契的一致。 “凭他没有拿走我钱包里仅剩的五块钱,我就知道他和那些扒手不一样。” “你好天真,偷就是偷了,手机不是他偷的?不过没来得及出手罢了,区区五块钱,你以为他看得上眼?”姚景容冷声道,“今晚就老实待在祠堂里哪也不许去。” 文熙淳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一触即发的情绪:“你们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偷东西么。” “我还是那句话,偷就是偷,不管什么苦衷都不是他作案的借口。”姚景容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姚景容所言的确有理,偷东西也好,杀人也罢,做了就是做了,不管背后有什么原因都不是他犯法的借口。 “但是这孩子,偷东西卖钱,是为了凑够路费尽快离开这里,他无父无母,年纪也小,没办法才能出此下策。” “所以呢,我们是不是要把全世界的扒手都找过来问问为什么作案,如果有苦衷的,全放了了事。”姚景容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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