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拿出几篇黑油油的叶子,三根手指夹住使劲搓了搓,然后对着文熙淳高高举起。 文熙淳心中一惊,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不要怕,这是我们这里的欢迎仪式,这种叶子是浸泡过神水的薄荷,能驱鬼辟邪,看来我奶奶是把各位当成贵客了呢。” 冷不丁的,人群中钻出一雪白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模样,同村里其他那些面目怪戾的人相比显得正常许多,虽然算不上漂亮,但也清秀干净。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文熙淳向前一步,微微委身,主动把脑袋交给老太婆。 老太婆用沾满叶汁的手在文熙淳的额间轻轻擦过,嘴里还念念有词:“为我的贵客祈福,恭祝各位寿与天齐,如日月之恒……” 浓郁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接下来,姚景容和云牧遥也同样接受了老太婆的祝福礼。 文熙淳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头,笑得稍显尴尬:“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没有冒犯各位的意思。” 那个雪白的小姑娘掩嘴笑笑:“没关系,来了便是客,我们自然也不会失了礼数,不过能找到这地方,看来几位与我们这里也颇有缘分。” 小姑娘说话文绉绉的,看来也是念过几年书。 老太婆弹弹手指上的叶子汁,笑得和蔼:“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一次不容易,不如几位在我们这里多住几天,当歇歇脚。” “也好,那就麻烦大家了。”文熙淳笑笑,目光悄悄望向一旁的二人。 他们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并未露出半点破绽。 小姑娘带着三人往村子里面走去,嘴里还喋喋不休:“刚才给你们送福的是我奶奶,也是这里的村长,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找她,找我也行。” “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阿兰就好。”小姑娘笑得甜甜的,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单纯。 她领着三人来到一处祠堂,祠堂大门高阔大气,只是透露出些许的阴森之气。 “这里是供奉先祖的地方,先祖在世常常教导我们,待客之道为大,几位来了,想必他们也会很开心。” 虽然阿兰小姑娘是想表达先祖为人和善,希望他们不要介意这里是祠堂,但听到她这么说,文熙淳还是觉得怪怪的。 祠堂门打开,入眼就是一处宽阔庭院,正中间摆了只四方形大水缸,里面的积水看起来有些时间了,水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阿兰在屋里忙前忙后打扫卫生,弄的三个大男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文熙淳抢过扫把:“我来就好,你歇着吧。” “那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阿兰似乎是个热心肠,总也闲不住。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生活在地下,不见天日,农作物怎么种。”姚景容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来。 “特殊环境自然有特殊种法。”阿兰笑笑,露出几颗贝齿。 听得出她也不是特别想说,姚景容也就不好继续追着问。 “生活在地下,不会觉得不方便么。”如果说非要有一个刨根问底的烦人精,只要能打听出有用信息,文熙淳愿意做这个烦人精。 阿兰停下手中的活儿,猛地抬起头,半晌,唇角再次漫上甜蜜笑容:“真正的不便,是被人一直纠缠,不是么。” 文熙淳不太懂,什么叫被人纠缠,被谁纠缠,她该不是话中有话在暗指无礼闯入此地的自己吧。 似乎是看出文熙淳的迷惑,阿兰拍拍沾着潮气的被子,笑道:“几位别多心,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说实话我们在这里定居,也确实是逼不得已,好了,我去给各位拿晚餐。” 阿兰起身,莲步亦趋火速离开了祠堂。 走了许久,腿脚酸麻,文熙淳往床上一坐,年岁久远的床板便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云牧遥也没闲着,趁两人坐下休息之际走到了前堂,来到那处四方大水缸旁。 水缸前供奉着当地人先祖的灵位,两侧是两道仅一人身体宽窄的别道,两把大锁将所有好奇之人阻挡在外。 云牧遥凑近那十几座排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过去。 有几位实在眼熟,之前曾在有关驱鬼术的文献中看过这几个名字,根据文献记载,他们最早定居在闽南一代,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逃到了北方,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文献中并无记载,晚上关于这件事的信息也寥寥无几。 云牧遥只觉心头猛地一跳。 或许这些人就是这帮驱鬼天师的后代,也或许,能从他们口中直接知晓当初他们逃往北方的秘密。 一旦写入文献,势必会引起民俗界的巨大关注。 云牧遥拿出手机,轻轻摩挲着手机后盖,接着将手机放到了其中一座灵位后面藏好。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一样拿了一些过来。”阿兰温柔的声音从祠堂外面传入,紧接着,饭菜的香气随着飘散而来。 看到云牧遥正站在灵位前研究什么,阿兰的脸微微僵了僵,但马上又绽出笑容:“怎么在这里站着,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呀。” 云牧遥笑笑:“你都不问问我们是做什么,就不怕引狼入室?” 阿兰将餐盘放在石桌上,笑道:“俗话说相由心生,看着几位面善,实在不像坏人。” 尽管得到了赞誉,但云牧遥心里清楚,阿兰并没有对他们完全放下戒心,这么说也只是在悄悄试探罢了。 就像自己,也在试探她一样。 “对了,刚才我奶奶让我带给几位的。”阿兰从口袋里掏出三只黄色的三角形小布包,递过去,“这算是我们这里的习俗,这是护身符,请各位务必随身携带。” 说完,阿兰嘴角勾起一抹一样笑容:“这是忠告。” 云牧遥坦然接过护身符:“替我们谢谢她老人家。” 阿兰送来的晚餐和平时吃的无异,极普通的饭菜,味道也不错,听阿兰说,这是奶奶亲手为他们煮的。 吃过晚餐,做了简单的洗漱,三人照惯例也该休息了。 只是来到这么一处神秘兮兮的地方,三个人谁也没有睡意,特别是—— 姚景容瞥了眼躺在他右边的云牧遥,表情一片冷漠。 看得出,姚景容和云牧遥二人之前应该是闹过矛盾,考虑到这种情况,文熙淳主动提出睡中间,但被姚景容一口否决。 没办法,祠堂里只有一张大通铺,谁不愿意谁就去睡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特别于地底,更是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文熙淳缩在角落,身后是姚景容节奏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后脑,惹得他头皮发麻。 他拉过被子试图蒙住脑袋。 但被子太小,还裹了两个人,轻轻一扯,也顺便带动了被子底下另一人往前挪动几分。 温暖的被窝中,一只手悄悄伸了过来,揽住文熙淳细瘦的腰,用力往后一拉,文熙淳整个人顺势被拉进了后面那人薄健的胸怀。 那只不安分的贼手还在继续摸索,当他摸到文熙淳的手后,轻轻攥住,脑袋埋进他的后颈窝,就这样保持着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一动不动。 “松开。”文熙淳压低声音,生怕吵到一旁云牧遥。 但姚景容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呼吸都未有任何变化。 文熙淳不着痕迹回过头看过去。 这人心真大,这么快就睡着了,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么。 文熙淳轻叹一声,使劲往前拱了拱身子,但却发现姚景容的手像是蟹钳般牢牢钳住自己,虽然不情愿,但也实在懒得继续同他浪费精力,只能尽量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最大程度减少肢体上的触碰。 但脑袋里好似一直有个奇怪的点在折磨自己,尽管身体不断发出“疲惫”的警戒信号,但头脑却异常清楚,每每一闭上眼,那个奇怪的点就跳了出来,一下一下重重凿击着自己的脑袋。 身后的姚景容好似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也累了,收回手,转了转身子,平躺。 就在他放开手的那一瞬间,脑海中那个怪异的点猛然迸发出来。 当他们来到这座村子时,即便是绕着这座村子转了一圈也并未出现任何人,但当他们即将要踏进七层古楼的时候,那群人却宛若鬼魅般全部冒出——
第80章 血祭(13) 黑水村(3) 悄悄下床, 拿上手机,文熙淳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照不到月光的地底,所到之处都是一片乌漆墨黑。 他举着手机, 电筒发出微弱的光, 只照亮半米远的距离,文熙淳就这样循着黑水河, 朝那栋七层古楼急速走去。 虽然村里的人对自己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并且送上深切祝福,但如果就像云牧遥说的,家家户户门口挂着木头人都是用来诅咒他人的邪物,那这村子一定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虽然七层古楼有可能是人家进行秘密会议的地方,不让进也说得过去,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四名死者身上发现的文身被告知是来自于黑水村,虽然暂时没见到这种图腾, 但答案还是要从村里找。 漆黑的地底小路, 偶尔还能听到虫子窸窣乱窜的声音。 文熙淳凭借印象找到了七层古楼,古楼上方正对着大洞,月光透过大洞照在古楼上, 木质材料外层花花绿绿的涂料此刻也蒙上一层乳白的薄纱一般。 古楼下面是九层台阶,顺着台阶上去, 便能看到浮雕木门两旁各伫立一座神龛,里面供奉了两座神话故事中并不常见的神主,文熙淳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是拿手电筒往里照了照,才发现, 供奉的神主没有脸,雕工繁复的头冠下是一片毫无起伏的光滑。 他打开手机照相的夜拍功能, 对着神龛中的神主拍了两张照片。 古楼的大门并没有上锁,文熙淳试着轻推两下,伴随细微的吱嘎声,木门缓缓开了一道缝。 文熙淳举起手机,对着楼内照了照,但手机电筒不比真正的手电,光照区域极小,除了面前的木地板,他再什么也看不清。 倏然间,一阵热风吹来,顿时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等等,这是地下,怎么会有风流动! 文熙淳倏然睁大眼睛,强烈的恐惧感致使他浑身紧绷起来,一动不得动弹,仿佛被人施法定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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