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副局现在就在楼上等着你,你进去就是一枪,赶紧跑啊!”黄赳推着文熙淳就往外走。 文熙淳停住脚步,把黄赳反向往回推:“我做错什么了?” “之前科长不是给你们批了外勤让你们去英国找云锡薇调查周嘉怡的案子嘛,这事儿被于副局知道了,现在科长还在于副局办公室跟个挨训的小学生一样,头都不敢抬。” “奇了怪,我查案有什么不对?” 黄赳眼见着这榆木脑袋到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道道,急了,干脆跳起来一把揽住文熙淳的脖子将他强行按下去,跟押送犯人一样。 “查案没什么不对,但你查周嘉怡的案子就是不对,还跑去骚扰云锡薇,云锡薇扭头就给她爸打电话了,路厅长和云老头子关系一直铁,你这不不是摆明了不给于副局台阶下嘛!” 文熙淳反手扣住黄赳的手,使劲那么一拉一个过肩摔将黄赳按在地上,手还习惯性的在腰间摸索起来。 “你少给我闹,我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这事你别管,我自己去见于副局。” 于副局位高权重,一般命案他都不会轻易露面,这次为了一个云锡薇把刑侦科科长叫到办公室骂,事态真的这么严重? 去往于副局办公室的路上,童嗣一直在后面慌不择路地叨叨:“不是吧,我刚调回总局,别又因为这事影响我仕途,文队,你这次可真坑苦了我。” 反观姚景容,好像说破大天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文熙淳猛然睁大眼睛。 不对啊,去的时候姚景容不是说是于副局让他跟着一起的嘛?感情于副局根本就不知道。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因为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于副局排山倒海般的咆哮声,在空荡荡的长廊中不断回响—— 文熙淳稳了稳心神,稍微整理下警服,毕恭毕敬敲响了于副局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是徐科长,正如黄赳所言,畏畏缩缩一副刚挨完骂的小学生模样,开门见是文熙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一个眼刀剜了过来。 “局长,听说您找我。” “你还敢过来?!”于副局一挑眉,沙包大的拳头重重捶在桌面,可怜兮兮的茶杯都跟着震了三震。 文熙淳勉强摆出笑脸:“我有什么不敢的。” 要不说他情商低,这种时候话都不会说,惹得后面的童嗣在心中叫苦连连,抬手捂脸没眼再看。 “你很喜欢查案是吧。”于副局捏紧桌上那份外勤审批令,手背爆起条条青筋。 “也不能说很喜……” “看看你干的好事!文、熙、淳!” 话说一半被无情打断,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飘零的文件纸张,砸了文熙淳满脸。 痛倒是不痛,就是觉得心寒。 “厅长亲自打电话慰问我,我这么大年纪还跟个孙子一样挨他教训,都是拜你所赐!” 薄薄的纸张落得巧了,如利刃般的纸张边缘在文熙淳脸上划过一道细小的血痕。 害,感情就是,一级一级被骂下来了,最后所有的责任全落在这些底层小警员的身上了。 “是因为我去调查周嘉怡的案子么?”虽然是明知故问,但文熙淳更想从于副局嘴中听到确切答案。 “这案子四年前就结了,说是自杀那就是自杀,你是信不过法医还是信不过路厅长?” 于副局被气笑,脸上的表情古古怪怪。 文熙淳勇敢抬起头,眼中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什么原因微微泛起了红,他很认真,且大义凛然,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告诉于副局: “在死者面前,谁的话都不可信。” 于副局瞪大了眼,似乎是没料到都这个份上了文熙淳还敢和他呛声,以至于不自觉的,心中暗生几分敬佩。 “我刚进警局的时候,我的带教老师告诉过我,一个好警察,就是不让好人受一点委屈,也不让坏人尝到一点甜头,但是现在,在我们管辖的区域内,或许真凶还在逍遥法外,死者却无人为她申冤,那么谁又能为她负责呢?谁又能为这个社会的正义负责呢。” “少给我摆龙门阵!我莫名其妙挨了骂,谁为我负责了!你自己想想,要是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谁又能为你负责!”可怜的桌子又挨了于副局一记铁拳。 “我们是警察,注定要遭受来自多方的舆论甚至是非议,这件事从我进警局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不需要谁为我负责,我只求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这就是文熙淳的答案,没有什么华丽辞藻堆积的朴素言论,也是内心最真实的回答。 于副局瞪着铜铃大眼,原本还在喉咙中翻滚的脏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因为这句话令他回想起刚进警局时,在宣誓室内对着庄严的国徽领过那套崭新却也沉重的警服时,曾经对着国徽宣誓过的那番话: “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秉公执法……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啊…… 说得真好。 “于副局,这件事我也有份,啊,童嗣也有份,如果您要处罚就连我们一起罚,我们绝无怨言,但案子还是要继续查,并且保证一切后果由我们承担。”姚景容笑了笑,更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童嗣:…… 童嗣:“虽然我也是受害者,但我愿意承担任何责任,虽说人死如灯灭,听不见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但真相不容置喙,只有死者说了算。” 于副局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杯,望着绿色水面浮现出自己苍老的容颜,微微叹了口气,摆摆手,似乎是很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出去出去,不想看到你们。” 三人敬了个礼,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黄赳还在那鬼鬼祟祟寻摸什么,看到文熙淳,又是标志性的屁滚尿流扑了过来,抓起文熙淳的手摸摸看看: “头儿,你没挨揍吧,于副局说什么了。” 文熙淳抽回手,笑得阴阳怪气:“说你这大方脑袋影响警容,建议你去做个削骨手术。” “不可能,我妈说我头一点也不方,我是标准的瓜子小脸。” “当你妈特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得明白,这是一种安慰。” “头儿,素质。” 上午刚回警局,时差还没倒过来,下午几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徽大。 虽说周嘉怡坠楼案已经拖了这么多年,也就不急这一时,但文熙淳从来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更何况他觉得,意外和未来说不准就哪一个先来。 保安带着几人来到当年周嘉怡坠楼的钟楼,这里平时很少有学生踏足,一般是用来办展览或者举行大型活动,钟楼的顶楼是完全对外开放,也没有什么围栏,听保安说,周嘉怡不是第一个在这里坠楼的,之前还有个学生在这边拍照的时候也失足掉了下去。 “四年过去了,指纹脚印肯定已经被消抹掉了,或许所有的证据也都随着一起被岁月风干了。”文熙淳看着这宽阔的顶楼平台,心中一片死寂。 “这种事不用来你也该知道。”童嗣道。 “但是取证调查是必要程序,不管多久的痕迹,童嗣,你负责采集现场所有指纹脚印。” “文队,我不接受报复性工作。” 四年,别说指纹脚印,就是血迹也风干的差不多,但几人还是勤勤恳恳在现场做着无用功,顶着寒风,迎着细雨,冻得手指乌青。 呜咽的风声中,奇怪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愈来愈近。 文熙淳站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纤瘦的女人抱着几本厚厚的书站在后面,表情木然。 她显然是没料到这里会有人,怔了怔,下意识后退两步。 “对不起,我们在勘察现场,请你暂时离开。”文熙淳的声音冷得就像这寒冬腊月的细雨,寒意沁透入骨。 女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还主动上前几步,低声问道:“你们是警察?” “便衣警察也是警察。”童嗣道。 “你们不会是来查周嘉怡的案子吧。”女人犹疑着问道。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起身:“你认识周嘉怡?” 女人点点头,目光随即飘向平台上那处四方形的大水泥台阶。 “认识,她是我同班。” “同班?你该不会延毕了四年?”童嗣的问题多少有些可笑。 “不是,我在读博,今年是第一年。” 那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时文熙淳问校方要周嘉怡同学的联系方式,校方以各种理由拒绝,什么毕业了回家了换号了,什么学生自己郊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说不想被打扰云云。 “那关于周嘉怡,还麻烦您详细和我们说说,把您了解的都告诉我们。” 女人点点头,目光再次飘向那处水泥台阶。
第64章 渡鸦(16) 坠楼的真相。 有些奇怪。 女人名叫向娜, 是保研上来的,之后受到导师介绍留在本校读博,本科时和周嘉怡隶属同一班级, 算是班里为数不多和周嘉怡要好的, 周嘉怡因为唇腭裂经常遭到同学们背后的嘲笑吐槽,但她成绩非常好, 还出版过一本短篇小说,拿过很多大奖,但考虑到个人形象原因,校方要求领奖由他人代领。 而这个他人,就是向娜。 两人长得比较像, 又因为这种原因,一来二去就熟了。 “其实我觉得,警方关于她坠楼的说辞很不可信, 首先, 关于毕业论文一事,涉嫌抄袭是传闻,真相只是论文没有达到导师的预期被要求改动;再者, 周嘉怡胆子很小,看个恐怖片都能被吓哭, 而且她说过自己恐高,小二层她看着都头晕,不可能主动往钟楼上爬;最后,她说计划好毕业后和男友去国外旅游,还在认真地做计划看攻略, 综上,我个人认为她自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线索, 周嘉怡恐高,□□米的二层都不敢往下看,更何况是钟楼这种五十多米的建筑物。 “还有一件事,以前我们讨论过,如果必须要自杀会选择什么方式,我记得很清楚,她说会选择跳海,说不定海里就有她迷恋的什么……旧日支配者,克苏鲁什么的,我不是很了解,但她说过,跳楼太难看,她已经很难看了之类的。” 一个就算自杀也会选择跳海的恐高女孩,仅因为和舍友吵架就走上五十多米的钟楼,似乎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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