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声音沉着,却难掩激动:“是西河路绿树巷!” “车子从光明路一路经过海宁大道,沿着玉龙河直行,经过旁边的海沧二中,你听见了学生们在操场上的喊声。”霍无归仿佛看见了十七年的道路,面包车从河岸边穿过,“然后车左拐上了华沧大桥,沿着玉龙河往回开,于是你又一次听到了河对岸二中的声音。” 和海沧二中一河之隔的,是西河路绿树巷,那里曾经是个居民区,而如今是一片商业街区! 霍无归打开步话机,语速飞快:“杨俭,立刻带人去西河路绿树巷!” “为什么现在又要去那里,我们已经去过一次了啊?”那头,杨俭疑惑道,“之前霍队你要我们查康海医院请的那家咨询公司,注册地址就在那。”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十二点依然有加更,第一卷就快收尾了日万加更冲冲冲!感谢在2023-01-07 23:55:17~2023-01-08 03:1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陷阱 冰冷的唇贴着简沉额头。 “我们已经让经侦的同事帮忙查过了, 这家咨询公司叫德高咨询,是用离岸账户在缅甸进行的注册,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是一个退伍的缅甸军人, 名叫Seven,中文名卜赛文”杨俭在电话那头劈里啪啦, 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我打电话装作客户, 给德高咨询的前台问过了,那边说赛文先生今天在。”杨俭在心里为自己的小聪明点了个赞, 得意道, “我还预约了个会面时间, 就在一小时后。” “嗯好……你再说一遍, 叫什么名字!”简沉半个人都靠在霍无归怀里, 对杨俭那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名字的瞬间愣了一下,眼神微微闪动,露出几分惊愕来。 杨俭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Seven,是个退伍的缅甸军人,这应该是个化名, 有什么问题吗?” 简沉闭上双眼, 脑海中闪过多年前, 在管弘深的农场中。 从很久之前, 第一次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 他就应该想起来才对。 “波叔,你为什么叫波叔?是因为你喜欢看港片吗?像里面那些大哥一样。”少年铲起一铁锹牛粪,糊在墙上, 好奇地问身边人。 满脸胡茬的男人个子不高, 皮肤漆黑, 眼睛带着边境血统特有的黑亮,不大,却显得极为锐利。 “波在缅语里,是军官的意思。”男人摸了摸少年的头,偏过头去长长吐出一口烟,“意思是,老子以前也是叱咤风云,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少年抬起头,眼睛被太阳刺痛,半眯着露出一个笑容:“那叔你怎么跑来我爸这鸟不拉屎的农场当放牛官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男人麻利干练地收拾好一捆干草,扛在肩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这样的日子不好吗,除了偶尔被黄鼠狼叼走几只鸡,这里连只兔子都不会死,更别说人了,臭小子,跟上,别偷懒!” 少年放下铁锹追了上去,稚气未脱地追问:“波叔,你叫我说缅语好不好,我们班新来几个缅甸来的同学,教我说数字就行,一二三四之类的。” “那你记好了,我只说一遍,一第,二拟,三冬,四累,五纳,六瞧,七坤,八喜,九狗。”男人拗不过少年,飞快地将九个数字说了一遍,随后便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波……军官。 坤……七。 波坤! 简沉赫然拉住霍无归,手指微微施力,懊恼道:“波,是军官的意思,坤在缅甸语里是数字七的发音,名为Seven的退伍军官,是波坤!” 所有的异常突然就被贯通了起来。 为什么波坤作为一个杀手却精通人体解剖,每一个被他杀害的少女都是一刀毙命,为什么波坤的打斗动作和经过专业训练的霍无归不相上下,丝毫不像街头市井出来的地痞流氓,漏洞百出。 一切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释。 霍无归一愣,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立刻吼道:“通知西河路附近的巡特警、派出所、防暴大队和西河分局,嫌疑人是一名具有专业素养的退伍军人兼杀手,并携带有枪支!” 那头,杨俭和杜晓天同时飞速应声。 “辛苦兄弟们。”说罢,霍无归低头看向简沉。 漫长的回忆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简沉脸色惨白,连皮肤表层的青筋都浮出表面,变得肉眼可见,显得整个人比平日看起来更加憔悴,病恹恹地轻喘着。 简沉用这副惨不忍睹的尊容,怔怔地盯着霍无归,小声道:“这样,我应该能帮到她们了吧?” “你做得很好了。”霍无归拨了拨简沉贴在额头上的发尾,让那双黑沉的眸子露了出来。 “但是我有点疼,很累,很想睡一会。”简沉声音很轻地嗫嚅道。 那段记忆被尘封在脑海中的时间是在是太过漫长,以至于用寻常的方法他根本没有办法调动自己的记忆,唯一的解决方式只有将自己丢回十七年前。 刚刚那短短十几分钟,简沉并非是用二十七岁的脑海检索往昔的记忆,而是将自己抛回九岁,在记忆深处沿着曾经历过的一切,重新走了一遍。 重新被绑架了一次。 重新目睹了一次至亲的死亡。 重新遭受了一次惨无人道的虐待和折磨。 霍无归盯着简沉的眼珠,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倦怠,长睫时不时落下,遮住眼帘,霍无归心头猛地一动,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冰冷的唇贴着简沉额头,近乎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在简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无归已经若无其事地起了身,绷着声线道:“一会我带你上去,让赵襄直接开车把你送回局里,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作为法医,简沉本就是自作主张无视命令跟来的,这事回去还得照章处罚。 接下来,是警察们出动的时候,西河路绿树巷,这将是北桥分局,或者说霍无归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简沉愣了一下,倦怠的精神让他皮肤感知变得有些迟钝,慢慢眨了眨眼才问:“霍队,你的手好像有点冷?” “……”霍无归尚在震惊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听简沉这么一说,立刻顺坡下驴,轻声道,“没事,被手电筒冰到了。” 金属器物在地下室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阵,握起来确实略有些冰冷。 “注意安全。”简沉是真的累到了,连平日里故作疏离和善的表情都荡然无存,显得有几分不如平日那么真切热情。 但霍无归很清楚,比起那个看起来真挚善良的简沉,此刻这个面无表情、眼神恍惚的家伙,才是简沉剖开伪装后,最真切的样子。 “我先带你上去。”说罢,他一只手穿过简沉腿弯,另一只手垫着对方蝴蝶骨,避开伤处,轻轻松松站起了身,“别动。” 霍无归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刚刚在隔壁几栋楼搜查无果的杜晓天和刘彦昌都已经在大厅集合了,弄丢了简沉的杨俭也满脸踟蹰地蹲在门口,毅然等死,赵襄正绘声绘色地给几个人描述刚刚的场景。 “我发誓!霍队就是抱着简法医!我没骗人,骗人我明天就被霍队开除,这辈子转不了正!” 小女警摸着良心、指天发誓,被几个死活不信的大男人气得直跺脚。 杜晓天用一脸关心的表情看了看赵襄:“小赵,我知道这地方它是发生过那么几起极为惨烈的凶杀案,可能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要不我把上次简沉教我的严华经再教给你一下?” “你听好了啊,哥只说一次,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因缘生法,悉皆如响;菩萨诸行,一切如影。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杜晓天哼哼唧唧,像模像样地唱了几句。 “我都说了是真的,不是见鬼了!不是我幻想的!”赵襄一边据理力争,一边偷瞄杜晓天,还是忍不住问,“这里发生过什么啊?死了很多人?” 她今年二十一,十七年前才四岁,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杜晓天见她上了钩,心满意足地开始说起故事:“二十多年前,海沧地界上有个走私犯罪组织叫马戏团,专门在国境线上搞些文物倒卖的勾当。” “他们的老大叫魔术师,可能是报应不爽吧,魔术师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世了,妻子去世后,他就建了这个福利院,表面上看,是弥补对妻子的遗憾,收留抚养因故丧父丧母的孤儿。” “实际上呢?”赵襄被他越说越起劲的表情震住了,迫不及待追问。 “实际上,他在那个地下室里,杀害了数对前来咨询领养孩子的夫妻,所以时不时就有人说,看见幽魂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后来这片越来越多居民为此搬走,才逐渐没了人气。” 杜晓天说着朝地下室怒了努嘴:“你看——” 霍无归就是这个时候从地下室走了上来。 杨俭蹲在地上,决意赴死,主动请罪:“霍队,都是我的错,没看好简法医,把简法医弄丢——丢丢丢丢了?!” 北桥分局刑侦队所有外勤人员的注视下,霍无归手里抱着半昏睡状态的简沉,大步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等回局里跟你算账,现在准备出发。赵襄,一会你不用去了,开车把简沉送回去。” 现场安静了片刻。 几秒后,赵襄盯着昏昏沉沉的简沉,眼神无声呐喊,声音竭尽全力保持最正常平静的状态,表情得意地环视众人:“我——说——什——么——来——着?” 明明就是!刚刚自己怎么说都没人信! 杜晓天气得发抖,表情微妙道:“去年我被人打了一枪!打在腿上!霍无归你当时怎么说来着!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气得他连一声霍队都不愿意叫了。 那天霍无归英挺的眉拧着,一脸正气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赵襄拍了拍杜晓天,劝道:“这不是杜副队您的错,怪只能怪简法医我见犹怜。” “别贫嘴,赵襄,车钥匙给我。”霍无归说罢一路向外走去,到警车边时单手抄着简沉,将他上本身靠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按开了车门。 “怎么了?”简沉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猝不及防地发现,他整个人枕着霍无归锁骨,一抬头对视,几乎是呼吸相交的距离。 霍无归将他塞进车里,沉声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他站在车外,俯身和车内的简沉对视,一向锐利的眼神放得极为柔和,叮嘱了一句:“回去了收拾收拾,回家休息,今天不许再熬,我回去会找赵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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