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将花了一上午整理的陈年案卷一一翻开:“王局,我并非想为任何人开脱才想接受这个案件,而是——” “整个海沧,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案件的三名嫌疑人。” 他字字句句全都发自肺腑,说罢抬起头,等待着王胜利的答复。 然而,许久之后,王胜利看了一眼手机,终于开口—— 霍无归眉眼微压,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王胜利说:“不好意思,刚刚得到消息,你可能需要去市局接受调查。” “物证人员在碧水山庄17栋1808室的积木模型内部,发现了一枚你的指纹。”王胜利将手机倒转,递到霍无归眼前。 霍无归瞳孔骤然紧缩—— 一块红色积木跃入眼帘。 作者有话说: 小霍:还来得及让小沉把海参粥吐出来吗,白喂了。
第95章 还你 “那颗心,我不要了,还给你。” “我不知道我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霍无归眼神落在管弘深身上, 一字一句道。 “那你怎么解释这块积木!”市局的审讯室里,上头的一位中年领导领着物证袋,疾言厉色, “碧水山庄17栋1808室的模型里,怎么会藏着一块有你指纹的积木!” 霍无归不耐烦地抬眼, 扫过那块积木, 目光停留了一会,瞳孔几不可查地缩紧, 用舌尖顶了顶犬齿。 随后, 他看向那名迫不及待开口的领导:“我说过了, 我不知道我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如果你们觉得我有问题, 大可以去查, 而不是在这里审问我。” “龚局,你先去监控室等我消息吧,这里我来审。”管弘深面色和缓,语气听起来不徐不疾,转向霍无归道:“别紧张, 我们现在只是找你问话, 不是正经审讯, 你不要觉得我们是在针对你。” “如果非要问我, 那我只能说或许是办案过程中不小心碰到的, 也或许是回局里查看物证的时候碰到了。”霍无归微微后仰,索性左脚伸展,右脚搭在大腿上, 昂贵的手工牛皮底在审讯室里漫不经心地轻点, 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姿态回答, “领导们如果想要指控我什么,至少应该拿出更为有利的证据吧?” 霍无归这幅态度彻底惊到了单向镜后的一众领导—— 整个海沧,所有年轻干警中,近年来最被看好、行为最为端正,能够将行为规范条例倒背如流,从未行差踏错的霍无归,怎么能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突然变得判若两人? “不应该啊……席知是海沧数一数二的慈善商人了……” “确实,这么多年下来,生意想做大,多多少少是要沾点黑,也就席家,不仅清清白白,而且对市里的工作一等一的支持,就连宝贝儿子都舍得送去一线。” “要是真想涉黑,席知也没必要让儿子去一线吧,这几年霍无归这孩子出生入死也不少回了,先进都拿了好几次。” 讨论来讨论去,不知道谁开口说了句,揭开了所有人犹豫背后的潜台词:“或许,席知只是装得比任何人都好呢?” “发现积木是小事,但值得注意的恰恰是霍无归背后的庞大资本,他只是被领养的,随时可能被当成弃子,但如果席知和毒贩搭上了线,那可就棘手了。” 这才是刚刚那些欲言又止背后,真正隐藏的惊涛骇浪—— 一旦真的确定,霍无归的背后,存在席知的指使和参与,那么整个海沧都将引起一阵巨大震动。 海沧市局、北桥分局每年,乃至海沧每年的大量慈善公益项目,都有席知的参与。 换句话说,席知与整个海沧的警界息息相关。 另一个声音打断人群的窃窃私语,怒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霍无归是烈士遗孤!我知道,叶粟死了二十九年,这里的大部分人二十九年前还没进北桥分局,很多事情已经快没人记得了,但我不信他的儿子会走上歧路!” “遗孤怎么了!霍无归是个遗腹子,忠烈又不是刻在遗传基因里的!”立刻有人反驳道。 几个领导几乎要争执起来的时候,审讯室里的管弘深始终一脸镇定,平静地望向霍无归:“证据总会找到的,只要你真的没做过,我们一定还你清白,但现在,你被停职了,这个处理你应该可以接受吧?没异议的话就回去等消息吧。” 末了,管弘深补充了一句:“当年,我还在北桥分局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如果是我,我不会允许你留在北桥分局。” 只可惜七年前,霍无归公大毕业的时候,北桥分局能下最后决策的人还不是管弘深。 “为什么。”霍无归同样波澜不惊地勾起嘴角,没有顺着管弘深的话起身离开,而是接下去问道,“你害怕我发现你的秘密?” 话音落下,单向镜后的所有眼睛全都注视着两人。 霍无归的话语仿佛打破了某种平静。 不论是单纯好奇,还是打算趁虚而入,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霍无归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怕我质问你,十七年前,你到底为什么不出警。”霍无归的目光穿过管弘深,望向一片虚无的单向玻璃,声音里夹杂讽刺与压抑十七年的愤怒,“你怕玻璃背后那些人知道,你这个副局长,究竟是如何一步步爬上来的!” 一瞬间,整个监控室乱作一团。 毕竟都是年过半百、混了多年官场的老人精了,所有人都依旧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在心中盘算起了各自的心思。 如果管弘深被霍无归从这个位置上撸了下来,那么必然会引起新的一轮明争暗斗…… 霍无归此时此刻,明知道背后有如此多的领导,却如此光明正大说出这些,恐怕正是在暗示自己掌握了一些足够剥掉管弘深一身警服的线索,以此来寻求庇护。 可谁也摸不清霍无归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算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底气庇护霍无归,这件事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一时间,监控室里的气压急剧下降,陷入一片死寂。 审讯室内,管弘深仿佛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开口:“我不允许你留在警队的原因,就是这个——整整十七年,或者说二十九年,你始终活在叶队和文君过世的阴影下,活在那场绑架里。” “你进北桥分局,始终怀着自己的目的。而警队需要的,是真正的无私。”管弘深叹了口气,眼中透出沧桑但坚定的审视,“你永远没办法真正成为一名警察。” “像你一样,接到报案却故意不出警,非要等到嫌疑人实施犯罪才出警,就算好警察了吗?”霍无归一向冷峻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有意义吗,大公无私能换回我的父母吗,能让时间回到绑架开始之前吗?” 管弘深抚了抚眼镜,曲起指节敲响桌面:“我们在说碧水山庄的积木上为什么有你的指纹,如果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想说的,可以先行离开了,调查期间你不能离开海沧,明白吗?” “放心,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有,你们不会查到任何线索。”说罢,霍无归迈开长腿,径直起身走向审讯室门口。 监控室里,一众领导沉默地交换着目光。 今天,这个监控室里,站着大半个海沧高层的领导,这中间,不知道有对霍无归提到的那些事感兴趣。 “霍无归。”管弘深沧桑但威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认我这个老领导的话,陪我去天台抽根烟。” - “霍无归——”天台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凌乱的黑发跃入眼帘,霍无归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简沉,眼神紧:“你怎么来了?” 他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身旁是正在吞云吐雾的管弘深。 简沉盯着那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脑海中猛然浮现昨晚它们在自己皮肤上划过的画面,喉结动了动,好几秒后才缓缓开口:“我等你带午饭回来,等了好久没等到,电话也打不通,就去北桥找你,结果杜晓天说你来市局了,市局的人又说你和我爸在天台……” 简沉犹豫地看着霍无归,天台上微风刮过,将他身上那件宽松的T恤吹动,露出领口遮掩下大片带着斑驳痕迹的皮肤。 管弘深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简沉,锐利的眼神又扫向霍无归,似乎含着责备之意,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听说……你被停职了。”最终,还是简沉开口打破了沉默。 霍无归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抬眼用极为冷漠的神情,仿佛看陌生人般看着简沉,冷不丁发问:“简沉,你送我的那颗心呢?” 那个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悲悯。 简沉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安,他猛然想起昨晚自己心中那个微妙的预感—— 他总觉得,那个最为亲近的时刻,霍无归却正在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离别。 “我放在床头了。”简沉小心翼翼地回答,“怎么了?你怕我又收回去不给你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还不断瞟向管弘深,思考着一会到底该怎么跟管弘深解释…… 总不能说,你儿子和你前下属,趁你不注意,短短半个多月,就搞到一起去了吧。 “你们年轻人聊,大中午的太晒了,我去里面等你们。”好在管弘深十分识趣地主动给简沉和霍无归留下了空间,半句话都没有多问。 “你确定,一块积木都没有丢吗?”霍无归微笑着看向简沉,“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很担心它。” 简沉不知道霍无归究竟在问什么,眼底带着犹豫问道:“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今天上午,痕检发现,碧水山庄17栋1808室内的千年隼模型,拆解开后,内部的一块红色积木上,有我的指纹。”霍无归仰起头,明镜般的漆黑眼眸仿佛要看透简沉。 霍无归最近一直忙着处理案件,四处奔波,根本没有时间碰积木这种东西。 唯一碰过的,就是简沉送他的那颗心。 午间的风带着温热,霍无归在沉默中再次开口:“简沉,你送我的心,真的完整吗?” 那究竟是一颗完整的心,还是已经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块。 霎时间,简沉心脏停了一拍,他微微抽动,闭上眼,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这是第一次,将一颗真心完整托付给某人。 他嘴上说着害怕霍无归嫌弃那颗积木拼成的红心,说着是路上随便买的。 但那不过是难以启齿的羞耻心作祟罢了。 “我还以为,你会明白,那颗心意味着什么。”简沉苦涩地垂下头,想从口袋里摸烟盒,手却颤抖得厉害,摸了几次后才终于伸进口袋——摸了个空。 他在空荡荡的口袋里不死心地搜罗了一圈,才想起,霍无归不抽烟,他们每日几乎形影不离之后,自己身上也早就没有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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