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痕顺着他指示方向看去,见门口处有个红色闪光的装置,他伸手按了一下,门缓缓地合上,然后发出咔一声,锁上了。 他愣了一下,心中有一丝隐隐地不安。耳边传来韩重噔噔地下楼声,他转头一看,韩重已经不见了人影。 楼梯呈螺旋状结构,商玉痕快步向下走去,绕了两个圈后,穿过一道大铁门,眼前是一个约莫二十平的扇形房间,入口窄,越往里走越宽敞。 房间没有窗户,商玉痕根据高度判断这里应该是景隆苑的地下室,具体位置大概在入口处停车场的左边。他警惕地慢慢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房间弥漫着微微的霉味,不重。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让人叹为观止的饰品,很多他根本叫不上名字。其中有长约两米的蛇形骨架,有非洲野牛的头骨,还有十个错落排序的巫蛊娃娃,颜色各异,身上缠着白色绷带,胸口插着银针。 “这都是我这些年从各地收集的东西,怎么样,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可以送你。” 商玉痕并没有猎奇的心,但还是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了一半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依次扫过这些饰品,重新回到韩重的身上。 “你让我看什么证据?” 韩重苦笑一声,摇摇头:“你还真的是很固执。” 他向电脑走去,然后突然回过身道:“对了,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尤姐,让她帮我准备一份咖啡。” 他看见商玉痕有点费解地望着他,便解释道:“我的手机在楼上房间充电。” 商玉痕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但是响了三声就自动挂断了。他猛然醒悟过来:“你的这间地下室屏蔽了信号?” 韩重仿佛此时才想起来一般,点点头道:“哦,对啊。”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们而已。而且,我也不准许接下来我说的秘密,被第三个知道。” 商玉痕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沉声道:“韩重,你直接说吧。” “我没有证据证明苏月活着,但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他转过身走到角落的电脑前,这是一部非常老式的电脑,屏幕和主机上都落了灰,光是开机就用了足足十分钟。商玉痕看着他的背影,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莫名地涌上了心头。 他心中突然有些惶恐不安,可是到底为什么,他又答不上来。 韩重打开了电脑的一个音频文件,然后调大了旁边音箱的声音。 前三四秒只有呼呼吹动的风声夹杂着些许杂音,然后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颤抖着道: “韩重,你希望我如何证明?” 韩重的声音非常地年轻而又冷峻:“这不是我考虑的事,这是你要考虑的。” 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好,我用死来证明,够了吗?” “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在乎你的死活吗?” “你不在乎我,那你在乎你儿子吗?” 商玉痕诧异地转头看向韩重。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从没听说过他竟然还有个孩子?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个女人是谁? 显然,当时的韩重也非常惊讶:“你在说什么?” “韩歌是你的儿子。” 商玉痕在心里惊呼一声,只听韩重突然厉声道:“你疯了吗?苏月!” “他出生在六月,你可以算算,是你去年八月底离开申丞的日子。我和韩若论发生关系是十月初,如果是他的孩子,六月出生就是不足月的。我买通医生帮我做了证明,你可以去调查的。” 这段音频到此结束,韩重按下了关闭键,转过身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跳江了。她知道以我的性格和能力,一定会去医院调查,无论我对她多么恨之入骨,我都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儿子。她是在向我以死明志。” 商玉痕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好一阵才慢慢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韩歌,是你儿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叫了韩重二十年哥哥的人,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也难怪,这种家族伦乱的事情不在他的认知范围里。 他的心里一阵慌乱无措,只听韩重冷冷的道:“很难置信,是吗?” 商玉痕一时无语。 韩重道:“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找到那个医生。” 商玉痕有些不解:“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的惊讶不亚于现在的你。我确实在八月和她发生过关系,但不代表就会无条件相信她的话。那是的苏月早就是个为了报仇满嘴谎言的女人了。我派人调查过她到底是在哪家医院生的孩子,结果竟然是在景隆苑生的,请的是一位叫徐构的大夫,后来我发现这是个假名。” “你父亲韩若伦不可能随便请一个助产大夫来。” 韩重淡淡一笑:“当然。这个人就是我们韩家常年合作的家庭医生中的一个,但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加之那个时候我和韩若伦的关系恶化,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在调查什么。” 商玉痕沉重地道:“重哥,你实话告诉我,如果你确定韩歌只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母子?” 韩重沉下脸来看着他,不予回答。商玉痕追问道:“你父亲娶得第二任妻子,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很小就死了。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韩重慢慢地点点头:“好问题。除了我弄死他,好像没有别的死法了。但我记得,他出生时我还在念小学一年级呢。商警官,请问你准备给我按个什么谋杀手法啊?” “如果你想要他的命,你有ᴊsɢ办法。” “这是你作为警察该说的话吗?” 商玉痕走近了两步,微微仰头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警察没错,但我今天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我没有带任何队员,也没有使用任何摄像录音设备。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我都很难找到证据。可是重哥,我真的很想听你亲口说。” 有一股热量猛地冲入他的鼻间,他突然感觉很痛,很想流泪。 “重哥,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杀了人,你是绝对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的,所以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今天不是警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这样而已。韩歌自幼失去父母,而我恰好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种痛苦我了解。苏月是他的母亲,他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不希望他带着遗憾和恨意走完这一生。” “如果我说,他的母亲丢下他和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就是事情的真相呢?他能接受,你却不能,是吗?” “他从小听到的就是这个答案,不接受又如何呢?” 韩重沉默地看了他很久,然后点头道:“好。那我告诉你。如果韩歌不是我儿子,而是一个背叛了我的女人生下的孽种,我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死掉。婴儿夭折很正常,对吗?” “如果你和苏月真心相爱,她为什么会嫁给你父亲?” 韩重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茫然,然后重复道:“真心相爱?” 他笑了一声:“她什么时候真心爱过我?这都是骗局而已。骗局,你明白吗?”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一定要在你身上报复?” 韩重不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此时的商玉痕全神贯注地在思考着苏月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就走近他身边,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韩重只要轻轻抬一下手,就能摸到他的肩膀。 事实他也这么做了。 自从商玉痕十年前离开景隆苑单独居住后,他们很少会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促膝交谈。面对商玉痕咄咄逼人的态度,韩重非但没觉得他态度过分,反而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商玉痕两眼期盼地望着他的脸,等着他的回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搭着肩膀,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看,终于感觉不适,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我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是她先追求的我,也是她先跟我提的分手。” 商玉痕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现在也很希望能找到她。不光是你对她充满疑问,我也一样。有很多问题,直到她失踪后我也没寻到答案。我以为我不在乎她,但实际上,我也耿耿于怀。尤其是......” 韩重的喉头滑动,仿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尤其是我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养儿子,可又不能不养。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你懂吗?”
第39章 靠东边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猫头鹰形状的机械铜钟,钟摆在嘀嗒嘀嗒地走着。 室内很静,无人说话。 商玉痕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但他打算先相信韩重的话。他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找到韩重曾经对他撒过慌的先例。 “我没有什么要问你的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会继续寻找苏月的。” 韩重在电脑旁坐下,抬起眼来望他:“上哪去找?” 商玉痕突然想起他有句话很奇怪:“你刚才说苏月跳江之后,还与你见过面。你的意思是,你眼睁睁看她跳江没有拦阻,事后也没有想过去救她,是吗?” 韩重不答,商玉痕急切道:“你是成心看她死在你面前?” “是,我倒要看看她跟我玩什么花招!”韩重哼了一声:“我没想到她真的会从辉南大桥上跳下去,我没有心理准备。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去救,我犹豫过,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她永远从我们韩家消失。” “所以她自杀正合你心意吧。” 韩重毫不犹豫地道:“是。” 这确实是韩重的真面目,商玉痕想。他的性格向来如此,在自己面前当恶人已经不用避讳了。 他无奈地在心中感叹一声,又道:“如你所说,她跳江后没有死,她是本就会水,还是被人救了?我猜后者概率更大吧。” “我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辉南大桥虽然不如后来修的气派,高低落差也有十多米。她会不会游泳我真的不了解,就算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落水必然会受伤的。她又不是职业跳水运动员。” 商玉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么你后来又见过她?见过几次?” “仅有一次,此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什么时候?” 韩重缓缓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了。” “你撒谎,你肯定记得。一个当着你面跳江的女人突然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点都不惊讶吗,你不可能不记得。” “确实不记得。”韩重微微地眯起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只记得苏月跳江的日子是韩歌过百天的第二天,九月二十八日。再见面的那天下着小雪,具体哪天不知道。我记得的也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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