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黄毛吃痛,尖叫的声音几乎穿透天际。 趁着这个空档,何惊年直接被对方甩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以后,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被石头挂出了多少伤口,慌忙就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不知名方向冲了出去,大团大团的白色棉絮从破烂的缝隙里掉了出来,在慌乱中何惊年的眼尾还扫见了跟在黄毛后面的几个小跟班。 “草他妈的,敢咬老子。”黄毛气急,愤怒地吼道:“都他娘的给我追啊,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妈的,等老子抓到他肯定要把他塞雪里!” 闻言,何惊年是连头都不敢回,他尽可能地迈着步子朝前面跑,大口大口的冷风倒灌进喉咙,简直就好像是无数细小的刀片镶嵌到了肉里,冰冷的汗液顺着他发烫的脸颊滴滴答答滑落进衣服里,一颗心脏更是砰砰跳动着就要抵达极限。 “站住!”黄毛的声音从后传来。 何惊年当然不会听他的话,他只觉得自己一双腿都好像是灌了铅,在与对方的博弈之中不断地拖着自己的后腿。 随着眼前的景色快速变化,何惊年的视野里出现了大片大片冰天雪地以及身边一望无际的湖面。 他跑到了水库。 在村子里长大的小孩都知道,水库跑到最后其实是没有路的。 那黄毛也看出来了何惊年跑的这条路到最后其实并没有路,脸上顿时越发兴奋,简直好像是把猎物逼入到死角的猫,起了格外恶劣的心思,随着越逼越近,他与周边一群混混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嘿嘿,这下跑不掉了吧?” 何惊年的脚后跟已经踩到了湖边挂着冰渣的水面,他手里还拿着刚才顺路在地上捡起来的石块,在对方逼近的时候,他便就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小小的石子落在那几个混混的身上,对他们来说却也只不过是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滚开!滚开!”何惊年自知已经没有了退路,不断用手中的石子威胁着缓慢靠近的那几人。 “哦吼,没有地方跑了,怎么办?”那为首的黄毛对着何惊年啧啧啧了好几声,调戏一般对何惊年笑道,在转瞬即逝的笑脸过后,黄毛朝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去,抓住他,把这些石头喂他嘴里去。” “得嘞!”他旁边的人摩拳擦掌,可见究竟有多么兴奋。 纵然何惊年平常表现得再是如何的成熟,现在也难免会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不断朝着后方倒退,偶尔还会分出一些余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冬季的水上浮着一层细细碎碎的冰,只光是他踩在上面都仿佛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在再三的犹豫过后,何惊年大叫一声,如同发射出去的炮弹般伸手猛地推了一把已经接近是走到自己面前的人。 再趁着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何惊年直接朝着湖心纵身一跃,在飞溅起来的水花中径直落入到了湖底。 扑通! “我操!” 那几个人虽说是村子里的混子,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真的想要闹出人命来。 村子里的水库闹出过多少条人命他们不是不知道,几乎每家每户有孩子的人都是耳提面命,其余几人自然也不意外。 何惊年年纪小,好欺负,但同样的,很脆弱。 在尚且还算得上旺盛的夏季这水库都会出几条人命,更遑论是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冬天。 在何惊年跳下水以后,人群中黄毛的笑脸直接僵硬在了脸上,随之而来的便就是无尽的后怕。 “老、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村子里找人啊?”跟在他身边的小弟战战兢兢问。 “找屁啊!”黄毛一双眼睛到处转着,他在众人的簇拥下靠近水边,支撑着大腿朝水里看,似乎是想要通过浑浊的水面找到何惊年刚才落下去的身影,可随着他观察的动作,他脸色惨白的便就越发厉害。 “…喂,你们几个快点到那边去看看,他刚才不是从这边跳下去的吗?现在人去哪里了?” 众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容小觑,也不需要黄毛吩咐,自己就主动凑到了水边上。 村里的水库连通外面,说小也不小,中间还横着几块爬满了青苔的巨石,水面上吹过来的风更是嗖嗖的,冻得人脸生疼。 在搜寻无果后,他们其中一人满脸的担心和恐惧,“诶…我之前听村里人说过这底下的水流还是挺急的,他那么小一个该不会已经被卷走……” “说你麻痹说说说!”黄毛脸色一白,他用力拍了下说话那人的脑袋,“他妈的,反正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和咱们没关系,快,快,快,都快走了,当我们没来过这里。” “真不和村子里的人说吗?”他的小弟明显还有些胆小。 “有什么好说的,等到时候尸体捞上来,你是打算让他家里人去找你爸还是找你妈啊?”黄毛说话并不客气。 “我草!” 正在黄毛摸烟准备冷静一下的时候,走在尾巴最后面的一人突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他妈的,水里刚刚有东西在摸我!” 此时这几人都是站在水边上,这冬天里水库里再大的鱼也都是乖乖窝在水底下的,怎么可能会有能够让他们隔着厚厚的裤子还能察觉到动作的动物呢? “肯定是那小子躲在水底下吓人,妈的,这个神经病,扫把星……”黄毛不过是随便一想,便就盖棺定论,他愤怒地把最开始叫嚷的那小子直接扯到了一边,再是自己主动凑到了水边上探着脑袋四处巴望。 然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黄毛就忽然感觉自己脚下重心一偏。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直接拖进了冬季苦寒的水中。 “啊!!啊!!!救命!” 岸上剩余的几个人几乎都吓傻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快跑,所有人便就做鸟兽一般四散开去,谁也不顾那黄毛的死活。 在黄毛的挣扎之间,他在水中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顿时是三魂都不见了七魄,只顾着挥舞手臂想要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直到岸边似乎是传来了一些人的走路声,黄毛才感觉桎梏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逐渐散开,他整个人脱力着,随着身上厚实的鹅绒棉袄飘浮到了岸边,在看见自家大人的那一刻,两行眼泪瞬间便就溢了出来。 只见黄毛颤抖着嘴唇,在看见自己父母担心和气愤的眼睛时才哭哭啼啼道: “妈。河里有鬼啊。” 与这边的手忙脚乱相比,在巨石另外一侧的小石滩子上,何惊年冻得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他整个人蜷缩在石头的缝隙之间,耳后是村庄里面那些长辈们对刚才欺负自己的人传来的关心话语,面前却是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水面。 他身上还在滴滴答答淌着水珠,发丝上更是多了几道细细碎碎的冰涟。 何惊年脸色煞白,就是哽咽的声音也大多压抑在喉咙里。 随着他面前一小片平静水面开始冒起呼吸的泡沫,红发的人鱼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那双眼睛里带着歉意、怜悯与担心。 卡莱尔朝着何惊年伸出手。 在两人身后逐渐消失的喧嚣声里,何惊年泪眼婆娑地看向沉在水中的卡莱尔,对方与自己相似的面庞挂着对这个世界太多的不理解,不明白人类的自相残杀,也不明白同龄人那些无端的恶意,像是要为他擦去泪水的卡莱尔伸出手。 趁着祂不注意的时候,何惊年打着哆嗦,一把扯住卡莱尔伸过来的光洁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24章 第三日-24 用以回忆的梦境画面结束在卡莱尔吃痛的皱眉上,从人鱼手中被咬出来的鲜血争先恐后滴落在石缝之间,最后自己哽咽着靠在人鱼的怀抱里不断抽噎哭泣,长久压抑的情绪和一直隐藏着的疲惫沉重的身体总算在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面前爆发出来。 何惊年甚至忘记了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爷爷在村子里跌跌撞撞的脚步和那张苍老恐慌的脸,充满长辈歉意的拥抱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捂热自己早已在水里凉透的皮肤。 卡莱尔在月光之下缓缓下沉,重新回到了水面之下。 - 何惊年在船舱走道的喧闹声里醒来,他半个身体已经接近于要溜出床铺,身上的被子只松松垮垮挂了一半,高热的身体温度明显还没降下去,连带呼吸都是炙热滚烫的。 简直就好像是从头盖骨内部开始敲打的疼痛霸占了整个脑袋,在挣扎了片刻后,何惊年才从床铺上前起身。 支撑着路过自己随手丢在地面上的背包时,何惊年微微停顿了片刻。 只见被他散开在地面的酒瓶与衣服乱七八糟聚在地面,那几个透明液体的小瓶也在地面上安静的躺着。 在迟疑了一会儿后,何惊年还是蹲下身捡起了其中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放在眼前细细查看,窗外的光线穿透瓶身,只见原本光洁的瓶身上缓缓显现出一道细小的刻度。 毫无疑问,与其他的毒药相比,在何惊年手中的这一份明显已经超出了它原本应该有的分量。 他的毒药被人偷走掉包了。 这个念头在何惊年的脑海中炸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何惊年翻起另外几瓶毒药,在确定对方只是拿走了摆在最外层的一瓶后,他才是略微放下心来——至少剩下的都还在自己手里。 在重新给这些毒药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以后,何惊年扣着被掉包的毒药瓶口不断发出扣扣的声音。 从他把背包找回来再到回船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见到的人只有晏展天和范维嘉两人。 会是谁呢? 何惊年微微眯起眼睛。 “惊年,开会了。” 正在何惊年思考的时候,他的房门外传来了晏展天的声音。 “喔,来了。”何惊年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打开门后的船舱走廊里已经如同昨天一样站满了人,不同的是今日的所有人面上虽然都还带着浓厚的不安,可却不再是昨天那样的恐慌神色。 何惊年迅速扫过在场人的人头,发现还少了几个人,刚准备开口询问,晏展天就已经向何惊年开口:“其余的人已经带着尸体去餐厅那边汇合了,我们是最后过去的。” 昨晚狼又出来杀人了。 得到了这条讯息的何惊年心下了然,他看着晏展天紧蹙的眉头,开口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晏展天摇了摇头,“等你看见尸体你就知道了。” 面对晏展天这句话,何惊年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 不过在走进餐厅看见那具尸体的时候,何惊年便就明白了。 昨晚死的人是朱集,那个从何惊年看他第一眼开始就疯疯癫癫的人,从前两天的情况来看,这人是知道很多有关于自己父母当年死亡事故内幕消息的,在自己还在场的时候,他的死竟然并没有让何惊年生出一丝半点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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