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询站起来,推开窗户。 一道亮银色的曲折闪电,正好游龙一般劈开浓黑如墨的天空,它照亮了天地,照亮了在天地间织出密密帘笼的瓢泼大雨。 当这划开浓云的闪电复又钻入天空,其后,才有滚滚的雷声,伴着纪询的话语,一同进入耳朵。 “趁着天黑,跳下船,往外游,游到没有信号屏蔽的地方,用手机和定位,告诉警方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这里的位置。” * 纪询的提议无疑是个跳出框架的破局之法,简单,直接。另外两人只稍稍思索就同意了这一提议。 然而事情总是很难一帆风顺。 等他们三人离开房间,小心谨慎来到通向甲板的通道大门前时,却发现已然在大雨之中积出一片薄薄水洼的甲板上,出现了几顶白色的伞。 白伞底下,是几条漆黑的身影。 那是一个个穿着西装,荷枪实弹的保镖,以及被保镖围在中间的柳先生! 毫无疑问,在纪询他们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将所有碍事的人都赶进房间里的柳先生,也想到了同样的解法。 不止如此,他还像纪询他们一样,在疾风骤雨海浪翻腾的时间里,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派人出去,联络外界! 纪询将脑袋小小探出去一点点,又飞快缩回来。他朝其余两个人努努嘴,先比了个八,又比了个一。 八个保镖,加上柳先生。 九个人,也就是说,所有在外头自由行动的人,都在这里了。 不用更多的沟通,他们立刻知道接下去怎么行动了。几人离开这里,直接上了楼,找个适合的位置,掀开窗帘的一角,打开来自阿汤的手机,用摄像头对准下边,监视情况。 大雨倾盆,浪潮翻涌的海面,生出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通过手机屏幕,纪询三人看见,几位保镖将一个大桌子四脚朝天放在甲板上,用防水布将其一层一层地缠绕起来,再用绳索牢牢捆好,这样,一个简单的救生艇就做好了。 几位保镖将救生艇抬起来,直接往海面上丢去,按照一般情况,他们可以走船的舷梯,但此时船上种种设备被破坏殆尽,舷梯也无法控制了。 甲板下的海面,手机的摄像头不能完全拍到。 三人听着雷雨轰隆,看着漆黑的海面上涌溅着高高的翻着白沫的浪花,猜测着掉下去的“船”怎么样了……似乎不太好……因为风浪实在太大了。柳先生的保镖们似乎在议论着,大家没有直接行动,也许在请求柳先生等风浪停下来再行动? 毕竟大雨、风浪,就算逞一时之威,最终总会过去的。 纪询三人的期待,跟底下保镖的期待奇妙的达成了一致。 可惜柳先生的期待,与他们的期待截然相反。 被众人围拢在中间的柳先生说了什么话,楼上听不见,但是想必是些好处利诱,因为在柳先生说完之后,那八个保镖里,突然有个人站了出来。 他套上救生衣,又在身上绑了绳子,接着其余保镖抓着绳子,将他慢慢放下去。 那个人一点点地消失在纪询等人的视线中。 他们不得不开始思考,如果柳先生的人成功乘坐救生船,离开信号屏蔽范围,那么他们接下去该怎么应对……也许等到这个夜晚过去,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柳先生无穷无尽的援手。 当然,他们也可以效仿柳先生的做法,在下去的保镖回来以后,同样游出去通知警察。 但是如果柳先生及他的保镖们足够谨慎,在成功通知救援之后,依然顶着风雨守在甲板上,来回巡逻,杜绝可能出现的最后危险呢? 还有,就算这些人上了楼,现在又风急雨骤,但现在才晚上将近八点,天色并没有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们可以冒险下去,但是柳先生的人,包括被关在房间里的人,都是有可能看见他们的行动。 一旦被看见,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提心吊胆的十分钟过去了,下去的保镖重新出现在甲板上,不止柳先生他们想要知道结果,纪询他们也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一切都被手机的镜头忠实收录。 从海里回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滴水的保镖冲大家摇摇头。 他失败了? 接下去的发展佐证了这一答案,柳先生陆续又派了两个人下去,但从他们上来后的种种反应来看,他们也失败了。 风太大,浪太高,这些人凭借着临时用桌子拼凑出出来的“救生船”,根本无法行出信号屏蔽的范围。 这是一个好消息,同时也是一个坏消息。 这意味着,在柳先生无法联络外界的情况下,他们也很难联络外界…… 底下的人,似乎不准备呆在大风大雨的甲板上了,他们从甲板上往舱内走来。 纪询三人赶在被撞见之前,先撤离到三楼的空房间里。 “现在……”纪询开了个头,“再等等?” “可以等雨停。”霍染因说,“但是明显柳先生也急着和外界联系,一旦雨停下来,他们势必再度尝试。我们无法赶在他们之前联络外界。” “一定要这样吗?”孟负山冷不丁说。 两人一同看向孟负山。 “我们有三个人,他们只有八个人。”孟负山意味深长。 “不是只有,是足有。” “八个人里刚有三个人下了一趟海冷得瑟瑟发抖,还要保护一个累赘。” “他们还有八条枪。” “我们有整艘船的空间可以进行切割包围偷袭。” “他们也有。” “干了。”霍染因一句话,干脆利落打断两人争执。 纪询将反驳的嘴巴慢慢合上。 他开始琢磨孟负山的计划,越琢磨越觉得,其实三对八风险也不是那么大,要不…… 干了?
第二六六章 失智猫猫。 “我觉得霍染因说得有道理。”纪询表态。 我说的和霍染因说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吗?孟负山瞥纪询一眼。 既然三人已经达成了一致,他们便开始为接下去的行动做准备。 战斗不着急,战斗前的准备还有不少。他们先上四楼,往柳先生办公与居住的地方去,这艘船上保镖人人带枪,意味着一定有一间“军火库”,给他们提供弹药和枪支更换,底下三层楼在今天里已经被搜查过了无数遍,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显而易见,“军火库”只能存在于柳先生所在的四楼。 他们一路过了等候厅和会客厅,基本不在这里停留,接着进到柳先生的办公室,这里上了锁,纪询再次展示了他强大的开锁能力。 “军火库会在哪里?”孟负山低语。 “办公室,或者卧室。”霍染因说。 “嗯……”孟负山沉吟。 “放在卧室令人安心,放在书房拿取方便。”纪询插嘴。 “霍染因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令人困惑之处。”孟负山又瞥了纪询一眼。 “所以?” “何必随时随地争当翻译?”孟负山讽刺,“我和他能够正常交流。” 纪询噎住。 霍染因同时嗤笑一声,显然也觉得纪询有些狗拿耗子。 两人各自找了一面墙去检查,他们显然觉得,这个办公室里头恐怕有什么隐藏门,在各处推一推,敲一敲,或许就能找出通向军火库的道路。 纪询没和他们挤,他坐到了柳先生的宝座上,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望向桌上的白瓷妈祖像。 妈祖像慈悲回望与他,手里托着一枚如意。 “这里瓷器真多。” “柳先生喜欢瓷器。”霍染因公事公办,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少说一个字。 纪询又叹了口气,叹息的声音还没溢出唇畔,已被风雨一口吞没。 他伸手,将妈祖像手中的如意拿起来。 这枚如意相较于差不多烧水壶大的妈祖像而言,有些太大了,它足有小孩巴掌大小,灰白色的,看着是骨头制成的……看上去和他们在琴市自老胡的信封里发现的骨扇,如出一辙。 纪询望着手里的如意沉思片刻,又去拿白瓷妈祖像,但妈祖像仿佛焊在了桌面上,一拿居然没有拿动,纪询下意识地从上下用力,变成了左右用力。 妈祖像转动了。 只听几声“咔嚓”,办公室里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发生了变化,其中几块板子向上升起一小段距离,没入黑暗之中,接着,透明的圆形玻璃柱自黑洞洞的缺口处嗡嗡下落……柳先生的军火库,居然藏在天花板上头! 然而当这些玻璃柱彻底落下的时候,三人才发现,那上面的所有用于放置悬挂枪支的地方,全部空空如也。 “会不会藏在什么别的地方了?”纪询不抱期望问。 “嗯。”孟负山,“藏海里了。” 显然没有人真觉得柳先生把枪支给藏海里了,这不过是柳先生将所有多余的枪支集体丢海里的幽默冷笑话。 “他也太谨慎了吧。”纪询感慨,“为了不让其他人拿到更多的武器,索性销毁所有。” “行了,去楼下看看吧。”霍染因说。 他们又往下走,在观察二楼的时候,发现柳先生和其他保镖都已经回到了二楼走廊处,正来回巡视。 他们费了点功夫,从三楼的理疗室的外侧甲板,跳到楼下西餐厅的甲板,接着便从西餐厅中的楼梯,直接下到底下厨房。 三人鱼贯进入厨房之中,不过片刻,纪询又闭着眼睛倒退出门,正撞上走在他身后的霍染因。 陈家树的案子说完以后,虽然三人都同意合作。但孟负山依然不放心霍染因,霍染因同时不放心纪询和孟负山,纪询么,只是个失了智的小猫咪罢了,最多玩玩从柳先生办公室里拿下来的骨如意。 因而队伍就变成了孟负山最前,纪询中间,霍染因最后。 奇怪的排队哲学又增加了。 “抱歉。”纪询说。 霍染因没有回答,往左走一步,准备让过纪询向前。 恰恰好,纪询也往左走了一步,以0.2秒的差距挡在霍染因面前。 霍染因回到中间。 纪询又以0.2秒的差距,回到中间,再度挡住霍染因的路。 霍染因停下。 纪询也停下:“虽然你可能不太相信……不过我真的只是想给你让个路。” “是吗?” “是的。就算我想和你聊聊,也不至于用这种令人上火的方式。”纪询一顿,“不过,都这样了,要不聊聊?三分钟?” “好。” “嗯?” “不是你说要聊?” “确实是我说的。不过你答应得这么快,多少有点出人意料。让我觉得,接下去的对话肯定是我不期待听见的对话。”纪询慢慢说,仿佛在开玩笑,“不过期不期待,交流都要发生,所以让我先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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