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鸣九看看不意外的霍染因,再看看更不意外的纪询,悟了。 “这事纪询已经知道了?” “没,银行卡的事情不知道呢。”纪询不太认真说。 “那就是知道了房子是唐景龙的?”谭鸣九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的,你潜入了物业?不对,物业也不知道这个房子的具体情况;你认识房主?所以房主给你钥匙,你拿钥匙开了门?那房主不会是你的读者吧?” “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如果我是柯南道尔阿加莎,倒有这个可能。可惜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作者。”纪询无语,“这是常识——” “又是这两个字!”谭鸣九哀叹一声,“你侦探的孤高情操没学会,口癖是一个不少。” 霍染因闭目片刻,跟上了纪询的思路,他代替纪询说:“进来的时候地板上有层灰,开了开关但灯没亮,可见房子有段时间没进人且电源总闸也被拉上。正常居住情况下,谁会关电源总闸?” “就这么简单?”谭鸣九。 “你还要怎么复杂?看了这栋房子,事情明白得就像秃头上的虱子。”纪询嘲笑一句。 谭鸣九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 闲话说完,纪询继续往下说:“关系破裂或被捉奸才会放弃藏娇的金屋。饶方洁1月7号还持续在奚蕾家门口短信骚扰,说明他们关系多半没断、这里也没被发现。那唐景龙是如何未卜先知,这房子用不上了呢?” “唐景龙确实有重大嫌疑。” 这一直观的证据比之前纪询说的整理头发所以心爱那种玄学更得霍染因的心。 霍染因这回正面承认:“通过这点,可以推断唐景龙知道奚蕾会死,他买凶杀人。现场发现的饶芳洁的DNA,很有可能是凶手和唐景龙接触时因某种原因无意沾染的。至于唐景龙雇佣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是警方要去找的事情。”纪询闲闲接话,“对我而言,幕后真凶出来了。那么以一本小说论,叙事的重心就从凶手是谁,变成了作案动机——唐景龙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奚蕾?奚蕾知道了什么?” “真巧,碰上死无对证了。” 第十四章 “还有吗?”霍染因思索片刻,问。 “没了。”纪询。 “真的?”霍染因不太相信。 “真的,一滴也没有了。”纪询就差翻白眼了。 霍染因的神色变得危险。纪询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谭鸣九就在旁边,了不起他躲到谭鸣九身后去。 他看向谭鸣九,评估着要如何利用对方并不伟岸的身躯遮挡自己。 霍染因也跟着看过去。 经受两人四道目光洗礼的谭鸣九没扛住,内心发毛:“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霍染因感觉无聊,率先收回目光:“既然没有更多的东西,那就在旁边等等,谭鸣九,你去搜搜房间。” “?”谭鸣九。 支使我支使得这么理所当然吗?我……算了你是队长你都对。 谭鸣九任劳任怨,开始工作。 纪询往后退了两步,靠墙站着,他看着谭鸣九一路从抽屉搜到衣柜,中途嘴唇动了动,但还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见霍染因的视线扫过来。 嘴唇被拇指压迫的感觉重现,纪询立刻闭紧双唇。 那道视线依然在他嘴唇上兜着圈子,直到搜索室内的谭鸣九“哈”了一声,才遗憾收回。 纪询感觉嘴唇麻麻的,心有余悸想: 这家伙,真是随时随地都带着压迫性。 “怎么了?”霍染因问。 “我摸到东西了。”谭鸣九说,将伸入床下的手抽出来,掌心处是一枚金灿灿的纽扣。 纪询的手指摸上手机,还什么没来得及做,就又和霍染因意味深长的视线对上了。 “……” 他冲对方露出一个礼貌而迷人的微笑,将手机揣进兜里,“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不用送,两位阿sir回头见!” “诶——” 谭鸣九只来得及叫上一声,纪询已经不见了。他莫名其妙: “没事跑这么快干什么?搞得有人追他一样。” “谁知道。”霍染因漫不经心,走上前接过纽扣看了看。 圆圆的纽扣比一圆硬币大一些,外层镀金,放到阳光下能看见明显的蓝色孔雀翎羽花纹,两面都雕刻有图案,一面酒杯,一面人头。 “看着像是唐景龙落下的,认得这东西吗?” 谭鸣九想了半天:“好像有点印象,得回局里查查。” * 从荔竹小区回到家中,纪询直接打开手机,对着“朋友”们群发一条消息: “谁知道蓝孔雀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搞刑侦的,谁都有自己的两把刷子,纪询的刷子嘛,除了大瞎猜之术外,就是他的记忆力勉强值得一吹,看过的东西很难忘记。在看见谭鸣九从床底下摸出那枚纽扣之际,他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一家叫做“蓝孔雀”的地下赌场的面值为一万块钱的筹码。 不过一会,陆陆续续有人回应。 “不知道。” “没听过。” “条子哥不是早不当条子了吗?还管这些啊,管也没用,蓝孔雀当时被你们连扫三次,元气大伤,早不干了。” 这些朋友多是纪询过去当警察时候结交下来的“点子”,没有这些人,他的工作肯定没那么好展开。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被敷衍也是理所当然。 纪询挑了叫自己“条子”的那个人聊天。 这是麻脸。向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代号,听代号就知道,这是个满脸麻子的家伙。也因为这一脸招摇的麻子,但凡他在的场子被纪询带队突击到了,纪询总是能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抓住他。 抓得多了,他也怕了,闷不吭声做了纪询的线人,成为打入敌人内部的一根钉子。 “说说蓝孔雀的近况。”纪询直接问。 “都说了蓝孔雀早被你们扫掉了……”麻脸打着哈哈。 纪询直接发了个红包过去。 红包被秒接。 麻脸口风一百八十度转弯:“纪哥您也是知道我的,场面上混,人头熟,蓝孔雀它壳子能换,养好了的人总不能换个一干二净吧?所以您啊,找我找对了——” 纪询再发个红包过去,不耐烦说:“说点干货。” 有钱是老板,钱到位了,麻脸废话不说,干货满满:“就我所知,市里抓得严,蓝孔雀现在是真不太敢干地下赌场生意,但他们开了家KTV,叫亮晶晶KTV。” * 亮晶晶KTV是一家近两年开在老城区的KTV,隔壁就是陈塘巷。 陈塘巷是老城区中的老巷子,纵深长,出口多,不熟悉的人来这里跟走迷宫似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些非法勾当的聚集地。 当然一般也是小打小闹,否则早被警局一锅烩了——纪询当警察的头两年,就曾在这里包了趟饺子,一举扫掉十五个窝点,串了七八十人回去。 纪询来到附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时隔多年,旧地重游,他信步走在巷子里。 巷子里没什么灯,一个人走在里头,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别以为是鬼,是隔着条巷子墙壁和你一样偷偷摸摸跑去搞黄赌的人。 但有点奇怪。 这回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像是隔壁传来的,更像是背后传来。他回头望一眼,巷子还是巷子,长长的,空荡荡,月亮都照不亮。 又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纪询停下脚步,单手插兜,指尖在兜里轻点大腿。 一 二 三…… 一只老鼠从阴影中窜出来,小跑到纪询脚边停下,它的两只前爪捧着蔬菜根茎似的食物,两只巨大的门牙啃咬的时候,窸窸窣窣。 神经过敏了。 出门散个步而已,还会被谁跟踪不成? 纪询停下敲打的指尖,他将手抽出来,大步往前走去。 “亮晶晶KTV”并不难找,在纵横交错的巷道中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东面数第三个出口出去后,左手边就是一栋三层商业楼,这个商业楼面朝大路,背靠巷子,人流不少,一楼是个有营业牌照的棋牌室,名字叫做“老三棋牌”,二楼和三楼都是亮晶晶KTV的地盘。 但此刻二楼和三楼都没有亮灯。 今天没营业吗? 纪询沉吟着,又望上几眼,从窗帘的缝隙中看见灯光。 楼上有人,依稀还有KTV声音。不是没有营业,是没有对外营业。 纪询暗想着,进了商业楼,迎面是老三棋牌的前台兼小卖部,左手电梯处才是亮晶晶KTV的直通通道。 他不急着上楼,先拐进老三棋牌里,这家棋牌场子不小,总共放了十好几张桌子,玩麻将玩牌的都有,但此刻人流不多,只坐了一半。 纪询随意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正琢磨着上楼的办法,还有最关键的——去了楼上,找点什么。唐景龙手中有筹码只能证明他曾是蓝孔雀的客人,至于对方现在和亮晶晶KTV有没有关系,亮晶晶KTV中又有没有关唐景龙的有用线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没办法,条件有限,只能拾点边角料查查。 纪询心不在焉地想着,办法没有想出来,倒是听见“叮咚”一声欢迎声,又有人进来了。 纪询抬抬眼,漫不经心扫一扫,扫到一半,视线停滞。 进来的人穿着件呢子大衣,纯黑的,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 他工作时总用发胶向后固定的头发也松散了,碎发落下遮着前额,压了眉梢与眼睛,立时将那看谁都像看犯人的凌厉气质中和大半,倒让纤秀眉眼自带的清纯气息显露出来。 他先往柜面,拿了两瓶啤酒,一副扑克,而后来到纪询所在的桌子,坐在纪询对面。 他放下啤酒,洗了扑克,指尖一划,扑克牌在他双手间拉出一道拱桥。 坐着的人挑起眼角,笑一笑:“玩两把?” 清纯翻作魅惑。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这话至少少说了一半。纪询想。 男人不坏,男人也不爱。 “霍队,在谈正事前我先问个问题。” “说。” “你没有双胞胎吧,也没有双重人格吧?” “呵。” “这就让人费解了。”纪询接着说,“你看,你前后造型变化有点大,前后态度变化也有点大。就在几天前,你还怀疑我在曾鹏袭击唐景龙的事件中插了不该插的手,也一度对我私下了解这个案子表示出不喜。乃至今天白天,都是一副冷冰冰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怎么到了今天晚上,就专程来偶遇……” “故意。”霍染因纠正,“我是主动跟踪你来到此地。” “倒不至于。” “还不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就说不至于?”霍染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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