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宇也跟着他看向自己手里的帕子,挑了一下眉:“这方帕怎么了吗?” 余瑾仿佛一尊已经石化的雕像,声音很轻:“这方帕在我哥的病房里有同款。” 而且是一模一样的。 全黑,角落金线绣的图案,全都一模一样。 席宇先是愣了好大一会儿,仔细的思索了一阵后,才道:“那应该是我掉下来的,在他离开之前一个月的样子,我飞回国内来看他,然后在病房里住了一个晚上,走的时候可能把这方帕掉在他那儿了。” 余瑾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在微不可察的颤栗着,从面部到指尖,虽然那颤动的幅度极其细微。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怎么可能? 明明护士说他自己的那方帕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遗失了,而且在二月二十号之前都没有见到过…… 可是这方帕是属于席宇的。 席宇不可能是杀死余格的凶手。 那……难道余格真的是自杀吗? 顾南渊察觉到余瑾的情绪不太对劲,赶紧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方帕,忽然觉得极为眼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方帕的图案……” 席宇没想到他们夫夫二人都对自己的这方帕这么感兴趣,他将手里团在一起的方帕展开,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接嘴道:“这图案有什么奇怪的吗?这是我家族的图腾,我从小到大用的东西上面都有这个图案。” 这下子,不仅是余瑾,就连顾南渊都愣住了。 他对这个方帕是觉得眼熟,毕竟在前不久余瑾陪他上门,身上的西装被打湿后用的就是这方帕擦衣服,更深一点的记忆是年初余瑾在家里翻杂物柜的时候翻出了这条方帕,虽然颜色不同,但是图案是百分百一样的,曾经问过他这方帕是怎么来的。 ——顾南渊可以确定这方帕就是自己家里的东西。 小的时候他模糊的记得用过这方帕擦脸擦嘴什么的,但是长大后就没怎么用过了。 可是这方帕怎么会成为别人家的东西? 而且看席宇的脸色分明还是一脸自然理所当然的样子,并且对他们俩的震惊感到困惑。 这种情绪应该不是伪装出来的。 “你家族的图腾?”顾南渊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极好,“你对这个图案还有什么其他的记忆吗?比如说它是怎么产生的?” “这个……”席宇想了想,随口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像这种家庭图腾不是很正常的东西吗?有很多家庭都有的,然后生活用品都会去专门定制。”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大惊小怪? 席宇愈发困惑了。 顾南渊哦了一声,又面不改色的问道:“那,有没有可能这个图案会在别的地方出现呢?” “别的地方?”席宇眨了眨眼睛,旋即断然否认道,“不,不可能。这个是家族图腾,是我的父亲专门找人设计出来的,且申请了专利,别人使用就是侵权,况且……” 席宇笑了一下:“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盗用一个不值钱的家庭图案呢?这个图案只在我们家族内部使用,并没有任何的商业价值,而且都是用金线绣出来的,很容易认出来,别人就算是想要仿冒,其付出的成本也很大,根本没必要啊。” 确实是这样。 那事情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顾南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仿佛毫不在意般的一笑:“也是。可能我一时眼花,认错了,之前好像有在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的。” “这个图案很简单,是有很多类似的,见到也很正常。”席宇没有在意,对着桌子上没有动过的茶水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先慢用,想吃什么可以去厨房里拿,我去打个电话。” —— 席宇根本不知道余格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得了病,家里的所有人,包括余格自己都在隐瞒他,所以这回从余瑾的嘴里得知余格的死因后,他明显很震惊,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彻查,余瑾和顾南渊不便多留,也离开了。 回到车上后,顾南渊很慢的发动了车子,而余瑾坐在副驾驶座上面,出神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虽然没有下雪,但是路面的积雪仍然很厚,顾南渊把车速降到很低,几乎是爬行的速度。 在心中默默打了几遍腹稿后,他才慢吞吞的开口了:“宝贝儿,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余瑾听见声音,偏过头来看着他,那视线是涣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集中起来,然后他顿了顿,才问:“我家?” “嗯。”顾南渊长这么大,一般都是别人众星捧月般的想要跟他扯上关系,巴不得能够求着他去自己家做客,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别人家看看。 顾南渊目视着前方,尽量想把这件事情随意化,自然化一点,他以一副波澜不惊的口吻道:“我的家世,背景,朋友,在你眼里都是透明的,但是你的人生我是从十九岁后开始参与的,我觉得这仿佛有点不太公平,所以我想看看你的前十五年的生活。” 余瑾有那么几秒钟内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么平视着他,那眼神乍一看仿佛饱含深意,但是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他的头发乌黑,顺从的贴着侧颊,鬓角油黑,面容却白皙俊美,在翩跹的长睫下,被人用那样深邃的眼神注视,任谁都是会不自在的。 顾南渊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什么珍惜物种,被人细细的在研究。 许久,余瑾才道:“那你想看点什么呢?” 顾南渊绷紧的身体霎时一松,眼睛都没眨一下:“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了解。” 余瑾轻笑了一声,那情绪有些意味不明,但是很快他便道:“随便吧,你想去看那就去。” 口吻亦是十分淡漠的。 顾南渊的心里就像是被一根细针扎了一般,泛起极其细微的疼痛。 但那不过只是瞬间的事情。 不管余瑾是什么样的态度,只要他肯开口让他参与进他的过去,那就是好事,是进步。 顾南渊如此安慰自己。 余瑾报了地址,顾南渊把车开了过去。 因为余瑾来了B市,为了怕他想要随时过来看看,老房子那边丁拾就一直在派人来打扫。 顾南渊把车停好,跟着余瑾进了屋子。 老房子和他之前来过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余瑾简短的向顾南渊介绍道:“这里是客厅,平时我和我哥做作业就在这桌子上,那架钢琴是我哥的,钢琴旁边的画架是我的。” 他边走边说,直到走到了画架旁边才停下来,仿佛很怀念一般的伸手摸了摸它。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钢琴上面,再一次的回想起了余格,但是这一次他闭了闭眼睛,强行将自己的情绪按压下去了。 顾南渊跟随着他的讲解移动着自己的视线。 “楼上有两间房间,是我和我哥的,楼下的房间是保姆的,她有时候会过来住,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不会过来。” 余瑾走到了空调旁边,想要开空调,但是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老古董了,年久失修,在余瑾的操纵下连个气都没出,直接罢工。 实际上老家很多的电器都坏了。 余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顾南渊笑了一下:“没办法了,只能暂时委屈一下顾总你了。”
第42章 花 顾南渊顿了一会儿,上前一步,拥住了余瑾:“没事,我不冷。” 余瑾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睁着。 两人的身高差了半个头,顾南渊抱住他的时候,能够将他整个人都揽入怀中。 从顾南渊身上源源不断的传出热量,稳稳的隔着衣服,一路传进余瑾的心底。 老家对于余瑾来说实际上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就像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小世界一般,这么多年了,他和余格从来都没带其他人来过这个地方。 但是今天在顾南渊提出来要来看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拒绝,第一个闪过的念头而是他会看见什么。 这种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顾南渊给他的这个很轻的拥抱的这一刻。 然后仿佛有什么落了地,变得踏实了。 余瑾没说话,将半张脸深深的埋进顾南渊的肩窝里,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他腰上的衣服,这个小动作其实是余瑾特有的,每一次顾南渊抱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回抱住他,而是抓紧他的衣服。 仿佛总觉得脚底下空荡荡的,所以只好借由手上的动作来用力的抓紧点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够牢牢的攥紧在掌心里,只要能够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不再轻飘飘,随时都会消失。 都可以…… 这一刻,余瑾也是第一次奇迹般的回到老家时脑海中没有全都被余格铺满。 记忆中的画面如同洪水开闸一般轰然闪现,一幕又一幕,浓墨重彩,像是彩色的蝴蝶,翩跹的欢快的划破了黑暗和虚无。 第一幕,顾南渊抱住他,否认他人生来是有原罪的说法,并且郑重承诺,他会一辈子都陪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 第二幕,他贴近他的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余瑾,我爱你,如果你没有听清楚,那我就再重复一遍,如果你不能理解,那我会坚持到让你理解为止,你要我怎样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抗拒我。 第三幕,他在雪地里冲过来,打开车门,扑进来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他几乎快要爆炸的心跳。 …… 余瑾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长睫轻颤。 他攥着顾南渊衣服的手是那般的紧,以至于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 我相信你会带着光向我走来,将我的整个世界都点亮,然后我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会闪闪发亮的你,像是一团明亮的火焰,像是一个永远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 这就够了,只要我能够感觉到温暖。 顾南渊……我爱你。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无论如何。 —— 晚上又陆陆续续的下了点雪,天色已晚,余瑾和顾南渊就没有回酒店,直接在老家歇下了。 索性这里离菜市场不远,顾南渊去买了点菜回来,然后便准备在家里开火,余瑾负责简单的做了一下卫生,毕竟之前保洁来打扫过,也没什么需要他干的。 回来的时候顾南渊带了一枝花,放在一堆白菜里拿回来的。 余瑾一看,当即差点笑出来,他乐不可支的拿起那枝腊梅花,红色的花蕊上还带着点冰雪,不过这并不妨碍它的美丽,艳色的花瓣绽放到了极致,带着点清香。 余瑾找了个花瓶插上,边笑边问:“今天菜市场买菜送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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