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浓烈到让人想当场吐出来的劣质香水味飘逸而出,充斥着痕检人员的鼻腔。 “车门处发现带血指纹半枚。” “这儿有东西,车内的垫子被人翻面了,底下有留少量血迹残留,应该是有人特意清洗过这块垫子,但没洗干净。” “后座上发现几处碎玻璃渣,后备箱里有一台小型玻璃切割机,出厂日期是两个月前。” ...... . 审讯室里,秦晏双手抵着下巴,轻声道:“自己看看鉴定结果,那半枚血指纹的主人是苏敏。” “人是我杀的,不关她的事。” 顾城嘶了一声:“直到现在你还想着替她顶罪?” 钱来抬眸看他们一眼:“......苏敏负责开车。她把车开到三里桥小路的路口,那里是一片监控盲区。后来我们在车上呆了四天三夜,靠车里的水和食物保持体力,也基本摸清了三里桥村民的生活节奏。”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四月二十二号晚上,三里桥的所有人都睡了,我们又把车开到了后山,从后山的小路进村,她把胡良从家里骗出来,等胡良上车之后,我用铁棍把他打到半晕不晕的状态,然后用车上的提前准备好的剁骨刀砍掉了他的手脚。” “苏敏呢。”顾城问。 “她负责放哨,等胡良快断气的时候,由她送胡良最后一段,”钱来疲惫地用双手搓了把脸,“她用玻璃切割机上拆下来的锯子把胡良阉了,剖他肚子的时候,胡良一直乱叫,我担心暴露,就让苏敏拿完肠子之后速战速决,用铁根敲死了胡良。” 秦晏敲了敲桌面,严肃道:“玻璃切割机和铁棍、剁骨刀都是哪儿来的。” 钱来思索一会儿:“切割机是......苏敏从医院里拿的,铁棍和剁骨刀是自己买的,为了掩人耳目,她又在市场买了几斤排骨。” “医院怎么会有玻璃切割机?”顾城道。 “当时二院正好在给新的病房换隔音玻璃,装修的工人一时疏忽没把东西带走,一直收在二院的仓库里,”钱来说,“苏敏从仓库管理人员那儿借的钥匙。” 顾城与秦晏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顾城:“剁骨刀和铁棍呢?” “在事务所附近中心北路的杂货贸易市场买的,”钱来认命一般,“排骨也是在那边的固定摊位拿的。” . 秦晏看他一眼,只道:“胡良跟你们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是苏敏,”钱来欲言又止,“她......” 顾城:“跟暗网有关?” 钱来浑身颤抖,喘了几口气:“我不知道。是她说......上面的人指定让她去杀人,但具体没说要杀谁。她求我帮她。” 秦晏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钱来连连摇头:“不,你不懂。当年我调查妻子的死因,刘小龙是被人指使的,我就这么一路查到了暗网,但这里头水太深,我查不下去了——” “苏敏上暗网也是因为你?”顾城忽然道。 “其实我很自私,”钱来忽然哈哈笑起来,眼神疲惫,“苏敏和她妈妈被李国强家暴、猥亵,离婚之后母女俩的经济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持苏敏去北方上学。我跟苏暮秋是被人介绍的,你知道吗——当婚介中心的人告诉我她家情况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们绝对能成为我调查妻子死亡真相的助力。” 钱来忽然沉默半秒,又继续道:“其实这只是个巧合,没有苏敏,我一样可以自己查。但是......我倒是没想过她这个小姑娘竟然比我还疯,她刚来的时候甚至想趁我睡着而偷偷用水果刀捅死我,结果一不小心被我发现。她担心我像李国强一样对待她,不过在误会解开以后,她跟我说她早就想对着李国强这么做了——比如杀掉李国强。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帮她一把咯。” 秦晏轻笑一声:“你看上了苏敏的聪明和她内心的阴暗面。” 钱来疯了似地说:“我当然可以帮她除掉李国强,但是需要她付出一点点代价——苏暮秋要是知道我这么利用苏敏,照那女人的性子,指不定会怎么样。” 秦晏皱着眉,看着钱来。 钱来忽然凑近秦晏,一字一句地说:“有的时候,你想干成一件事,就连老天都在帮你。那个女人在我家呆了五年就因为尿毒症死了,她那个疯子女儿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李国强的虐待。” “是你唆使苏敏杀掉李国强?”秦晏冷冷地说。 钱来偏了偏脑袋:“那倒没有。苏敏那种人想要动手根本就不用我亲自教,她自己会为了得到帮助而求我帮忙的。就比如我只是跟她稍稍点了一句暗网,她就会自己主动跳进去。” 钱来与苏敏就是典型的相互利用,苏敏恨李国强入骨甚至巴不得亲手解决掉他。而钱来需要一个人替自己打探暗网里的消息,他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藏匿在背后的那个唆使别人杀掉自己原配妻子的主雇到底是谁。 . 审讯室里的空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安静的,秦晏呼了口气,强行把话题拉回了这起案件原本的话题上——苏敏和钱来是怎样杀掉第二个受害者李国强的。 “李国强经常在网上骚扰苏敏,”钱来说,“那个贱货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熟人加上了苏敏的微信,隔三岔五就给苏敏发些乱七八糟的图片。不过他是个蠢人,苏敏稍微引诱他几句,他就上钩了,他说自己生病了没人照顾,希望苏敏念在往日的父女情分上回老家一趟。” 秦晏道:“苏敏果然回去了。” “对,”钱来贱笑几声,“她那会儿还在二院工作,有个同事的老家就在两河村,而且......那个同事曾经差点儿把胡良杀了。苏敏很聪明,我们把胡良解决掉之后就掐着时间把李国强从家里约了出来,让他在两河村附近等着苏敏。” 顾城:“李国强知道你们有两个人吗。” 钱来摇摇头:“苏敏不会让他知道继父也在场的。” 顾城看着钱来:“为什么一定要是两河村。” “你还不知道吗,”钱来故作惊讶,哼笑几声,而后忽然看向秦晏,“秦支队长,看来你教出来的学生办案思维还是不太行啊。或者说,是秦支队长你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所以教出来的人也差劲得不行,连苏暮秋的老家都能漏下。” 秦晏脸色平静,不见怒意:“多谢提醒,但是我怎么教队员,用什么样的教学方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指点点。” 钱来深吸一口气:“遗漏重要线索——这可是犯了刑警的大忌。” 而后他看着秦晏身边的顾城:“小崽子,你不适合当警察。” 顾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要不是审讯室有监控,他估计早就气得冲上去给钱来扇几个嘴巴了。 秦晏拍拍顾城的肩,然后看钱来一眼:“再怎么犯忌讳,侦查过程也进行得相当顺利,我们还是顺藤摸瓜把你和苏敏逮回来了,一个坐在审讯室里随时等着接受审讯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警方办案能力不行。” . 顾城嘴角轻轻提起,双手撑着桌沿,站起身对钱来微微一扬下巴:“两河村是苏暮秋的老家,对于苏敏这个主谋来说意义重大。她想在她妈妈出生的地方杀掉李国强这个耽误了苏暮秋一生的人,我没说错吧。” “还算是孺子可教,”钱来嘲讽道,“李国强跪在我们的车旁边,前面不远就是两河村村口,他对着村口磕了三个头,很有诚意。可惜了,苏敏这一趟不是让他忏悔,而是专程来送他上路的。” 顾城:“李国强误以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回心转意真想给自己养老,哪怕苏敏让他半夜出门去苏暮秋老家对着娘家人的方向磕头都在所不辞,看来李国强是真想讨好苏敏,让她给自己养老送终。” “悔悟得太晚了,他就活该死不瞑目,”钱来没心没肺地笑,“我从后面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然后把他拖上车,苏敏用车上的铁棍打了他十好几下——也可能更多,反正每一棍都是实打实的,直到把这个倒霉鬼打到口吐白沫。” 顾城站在铁栅栏面前,看着坐在里面的钱来:“后来呢。” 钱来丧心病狂地大笑一阵,恶狠狠的笑声持续了很久。 他终于把自己折腾得疲惫不堪,而后一偏脑袋,死死盯着顾城:“后来啊......那个倒霉鬼就被做成了太监,活活疼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晏愠怒,抬手拍了拍桌板,桌板发出的哐哐声把上面的笔帽震得弹起来。 “严肃点,”秦晏盯着他,“四月二十二号凌晨与胡良同时被杀害的十只猫也是你们的手笔?” “是啊,把胡良埋了之后我们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特意这么做的,”钱来凑近他,“不这样做,怎么能混淆视听呢?我也当过警察,我知道你们会用什么样的思维办案,我还知道你们粤东前不久刚出了个跟虐猫有关的大新闻,你们的侦查思路十有八九会往那上头飘。” 秦晏看着他:“聪明不用在正道上,真是白瞎了你那点反侦查技巧。” 钱来:“可惜啊......差一点点,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出来了。”
第78章 苏敏杀掉胡良是出于不得已的暗网任务,但任务只是让她杀人,而没有指定杀谁。 李国强的求和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她计划杀掉李国强,又恰好想起福利医院内的蔡文秀,于是顺水推舟把实施杀人计划的时间定在蔡文秀调休的那段时间,利用蔡文秀在假期内回两河村老家的时间差顺利让蔡文秀沾染上杀人的嫌疑。 她把暗网上杀人任务的目标定在与蔡文秀有过私人恩怨的胡良身上,与继父合谋成功杀掉胡良,完成暗网上金主的任务后,又于八天后杀掉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除掉的李国强。 也许杀掉李国强是报仇的本意,杀掉胡良推锅给蔡文秀是她顺道达成的成就。 但是重案刑警的嗅觉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敏锐,任他们多有智谋,到最后还是难逃法律制裁。 . 离开审讯室的时候,秦晏深深看了钱来一眼:“你一个律师,曾经还是警察,到最后却知法犯法。” 钱来疲惫地抬头:“我只不过是在帮助苏敏的时候顺便查查是谁唆使刘小龙杀了我老婆,我有什么错?” “那你查出了什么。”秦晏轻笑一声。 “给苏敏下任务的那个主雇,”钱来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可是条大鱼。” 秦晏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钱来皱巴巴的双唇微微翕动,眼神落在秦晏肩膀上。 他默默挪开视线,盯着自己被手铐铐住的手腕:“你们也在查暗网吧。我知道,你们粤东十年前发生了一起大案子,后来那案子被封锁消息之后就没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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