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见谢载月低头不语,又道:“大人难道不信我?你不妨问问这院子里的嬷嬷丫头,看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谢载月抬头一笑,道:“本官自然信得过二夫人。”顿顿,又道:“不知道陶桃在府上还有什么交好之人?” 二夫人想了想,道:“小丫头平日都在张梦瑶院里,若说交好也都是院里的人罢。”顿了片刻,忽又道:“好像听说这丫头最近情窦初开,没日没夜不知道在给谁绣荷包。” 老嬷嬷刚起身追上来,恰好听到这句,立马黑着脸问:“二夫人,这种事情你都知道?还说没在大小姐院里安排人?” 二夫人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是府内夫人,安排下人不是分内之事?” 谢载月挥挥手,示意二人不要再争吵。我们是来破案的,不是来看宅斗的。 二人虽然没有再言语,但是你瞪着我,我瞅着你,依旧是实打实的战斗状态。 谢载月无奈道:“二夫人,嬷嬷,你们看看我成吗?” 老嬷嬷这才挪过视线,道:“大人,别听她瞎说,陶桃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怎么会熬夜给男人绣荷包。” 二夫人凉凉道:“难不成是张梦瑶让她绣的?” 老嬷嬷道:“事关小姐清誉,夫人可别信口开河。” 二夫人一摊手:“那就是陶桃这丫头自己的春天到了。” “你!咳咳咳……”老嬷嬷气得咳嗽起来。 谢载月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并没有再次打断,而是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半响,忽道:“那些荷包在哪?” 老嬷嬷:“没有荷包。” 二夫人:“我带你们去找。” 杜管家淡淡看了二夫人一眼,提醒道:“二夫人,若是无中生有,还闹得人仰马翻,老奴也只能回禀老爷,到时此事不会善了。” 二夫人哼道:“一会就让证据堵住你们的嘴。” 说完转身进了陶桃房间,也不管地上散落的是首饰被褥,还是纸张书本,二夫人大步流星,好不避讳的踩着上前,直奔一扇椴木小柜。 一打开柜子,果然三四个荷包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二夫人拿起一个还没完工的,笑道:“果然还在,我想刑部那帮大老爷们,也不会重视这个。” 大理寺等人心中一起叹道:刑部的人果然粗心大意! 二夫人扶着柜子站起身,将荷包一股脑的交给谢载月,道:“大人们看看,上面绣的可都是鸳鸯,还有‘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句子,还说不是送给情郎的?”边说边用眼尾余光扫着老嬷嬷。 老嬷嬷果然也是一惊,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打着磕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二章 本朝虽然不怎么讲究男女大防,但大户人家到底是有自己的规矩,如果公子小姐们互生爱慕之心,想进一步交往,还是得经过父母长辈同意,由小厮婢女或者嬷嬷管家陪着,才能在公共场合见面。 像陶桃这样私下与男子来往,仍旧被视为与礼不合,是大户人家很忌讳的事情,加上陶桃年纪还小,就学着写情诗绣荷包,更是有些惊世骇俗。 所以二夫人抓住张梦瑶院里这个把柄,尤为得意洋洋。嬷嬷和杜管家则满脸震惊慌乱,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少不了挨骂受罚。 谢载月接过二夫人递来的荷包,低头打量起来。 做荷包的料子不错,陶桃的绣工也算精巧。两只鸳鸯同戏水中,含情对视,模样栩栩如生。右边一排小诗,似诉柔情蜜意。 可是,这会是给谁的荷包?对方和案子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谢载月想了想,暂时将荷包收入袖中,再一抬头,二夫人正用一副求表扬的神情看着他,目光极其诚恳,和方才跋扈的妇人判若两人。 “二夫人确实敏锐。”谢载月被对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随口赞了一句。 伫立一旁的杜管家听得此言,焦躁地上前一步,抱拳道:“谢大人,此事可否低调处之?毕竟事关女儿家的清誉,事态未明之前,也不好武断结论。” 谢载月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件事大理寺不会张扬。”又缓慢扫视几人一圈,低声道:“希望几位也暂时保密,勿将此事泄露出去。” 若对方真的和本案有瓜葛,在知道了大理寺搜查出荷包后,以后行事可能会多加遮掩,这样反而不利于破案,谢载月故而有此要求。 杜管家和嬷嬷求之不得,立马答应下来。 唯有二夫人不甘心,问道:“连老爷都不能知道?” 谢载月看她一眼,淡淡道:“二夫人,守口如瓶,是为了汴城良好的治安贡献一份力量。小小的要求,大大的奉献,夫人何乐不为?” 二夫人闻言,双眼一亮,笑道:“原来如此,大人放心,我这个人嘴很严。” 谢载月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府内年龄可有与陶桃年龄相仿的男子?” 杜管家忖了一阵,答道:“有四位,都是十六七岁。” 颜寒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与陶桃相熟的男子?” 杜管家道: “陶桃平时都在小姐这里,几乎不怎么出去走动,小姐院里只有干粗活的长工两位。” 颜寒想了想,道:“杜管家,寻个由头,将这些人分别叫来,不要提大理寺。” 杜管家道:“几位大人想暗中观察?” 颜寒点点头。 杜管家颔首:“大人稍等,容我安排一番。” 杜管家雷厉风行,不多时,便将几人请在了一扇屏风之后,自己打着谈论工钱的借口,端坐主位,一一将人叫来问话。 一开始谢载月踌躇满志,想着陶桃相好的对象应该就在几人中间,可连看几位,不由大失所望。 这些人有的胖如球,有的瘦如柴,有的一口黄牙,有的干脆缺牙,五花八门,各有各的丑,实在很难想象自小跟在张梦瑶身边,眼界甚高的陶桃会对他们暗送秋波。 正失望间,却听外间忽有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杜管家,你怎么在此处?” 谢载月好奇去看,只见门前立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书生,容貌俊秀,气质温润。 杜管家站起身,笑吟吟道:“顾先生找我有事?” 顾先生?这就是府上西席,张梦瑶口中的大才子?谢载月和颜寒对望一眼,又同时将探究的目光投向屏风之外。 顾先生慢悠悠的走进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再支点银子,买些纸墨,大小姐好学,用的很快。” 杜管家道:“小事一桩,顾先生找个小人来说一声便好,竟还亲自跑一趟,受累了。” 顾先生笑笑,道:“不妨事,大小姐今日课毕,我左右也是无事。”接着,压低声音,问道:“杜管家,听说大理寺来人了?” 杜管家陡然一惊,瞥他一眼,很快又不动声色道:“顾先生怎么问起这个?” 顾先生把玩着腰间一样饰物,叹道:“不瞒杜管家,小姐因为陶桃一事,整日心思恍惚,我是怕她因此落下课业,所以期盼着案件早有进展,凶手早日伏诛。” 杜管家平静道:“此案定有水落石出之日,顾先生还请放心,小姐那里我也会让老爷去劝。” 顾先生碰了个软钉子,不由神色一变,不过只是片刻,又调整好情绪,道:“即使如此,顾某便放心了。” 杜管家笑着点点头,又道:“顾先生可还有别的事?” 顾先生站起身来,道:“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请杜管家直接开口,张大人待我恩重如山,顾某一直想着如何回报才好。” 杜管家笑着应付两句,顾先生这才施施然离去。 屏风后,横波一挑眉,笑道:“我说这西席一定唇红齿白,是个俊俏的后生,谢大人,你说本座的推理还算准吧?” 谢载月没开口,颜寒也是一脸沉思。宋流光见状,不悦道:“哪里俊俏了?和本王比尚有些距离。” 横波斜他一眼,没有理会,又压低声音道:“凭着我对绯闻八卦的敏感度,张府恐怕唱的是《西厢记》。” 话音刚落,杜管家已绕至屏风之后,拱手道:“几位大人,方才那些下人,可有可疑的?” 谢载月抬起头,若有所思道:“方才那位顾先生……他与陶桃可熟悉?” 杜管家望着顾先生离开的方向,皱着眉思量片刻,答道:“从前大小姐都是让陶桃陪着去上课,他们……应该是熟悉的……”顿顿,又试探问道:“谢大人是觉得陶桃和顾先生……有染?” 谢载月兀自出神,横波格格一笑,代为答道:“未必,我看陶桃只是位小红娘,你们小姐和顾先生才是崔莺莺和张生。” 此话一出,杜管家果然震惊非常,那满脸的皱纹和那双精明的眼睛,一同扬出道诧异的弧度,满满都是不可思议,可出乎意料的是,杜管家愣了半响,却始终没有开口反驳。 谢载月审视的看着杜管家,他觉得或许对方震惊的并非是事情本身,而是横波这么快就看出了其中蹊跷。再联想张梦瑶提起这位顾先生时的神情,谢载月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只见确实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不过,这些风月会和案情有关吗?谢载月不敢断言。 从张府出来,夜幕早已四合,下了大半天的雪依旧兴致不减,依旧畅游在这一片山河明月。夜晚气温低,不少雪花已经在人间站住了脚,继而准备开疆拓土,誓让天地换新装。 一阵寒风吹过,宋流光缩缩脖子,终于将充当了一整天道具的折扇乖乖收回袖中。 再看一身单衣的颜大人,亭亭而立,神色恬淡,丝毫不惧漫天大雪,刺骨寒风。 宋流光不禁暗自想到,颜大人,真汉子,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狗眼,以为美人可欺可压,还好醒悟的早,不然下场也是难以预测。 目光一移,只见谢载月还是一副色胚的样子盯着颜寒,少顷,竟然脱下大氅要给颜大人披上!这到底是迟钝,还是贼心不死,还是对上级拍须溜马?亦或是……他谢大人就是胆大包天? 宋流光心中瞎猜一阵,又见玉树临风的颜大人拒绝了对方递来的衣服,只柔声问谢大人是不是冷,接着将谢载月一双手攥在自己手中,强行输送温暖,走了几步就差将人搂在怀里嘘寒问暖。 高挑的颜寒时不时低下头看看稍矮的谢载月,低声说些什么,他始终面带笑意,温柔的看着身侧少年。 看到这一幕,久经风月的宋流光自然品出其中三味,只不过他难以置信,顺带连三观也震个稀碎,二人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既然颜大人是上面那个,那么谢大人……唔,原来谢大人为了追美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小王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视线游弋在颜谢二人身上的宋流光,丝毫没有注意到横波一脸冷厉之色,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捏成拳头。
88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